终于，陈家庄一众来的第二十八日，有个雇工疯掉了。
他是陈家庄隔壁村一个村民，叫卫水牛，家里排行老二，名字五大三粗，人却是弱不禁风。
从小没了爹娘，在村里靠给各家打短工挣些钱，平常则是靠在哥哥家生活。却说这卫水牛三十五了都没成家，大哥没有帮他的心思，他自己也不咋成器。
以前虽然没有成家，可是一直倒也安分，但人老大不小怎能没些荤腥的想法，直到有次偷看嫂子洗澡被发现，羞愧难当，自己搬进了村里破败的娘娘庙，再不好意思同大哥一家来往。
这次捡“黑油精”，卫水牛觉得是一次机会，若能捡个大运，以后的日子也就风光了，便跟着同村人在刘家商行雇佣下到了岛上。他们村晚许家庄几天到来，在岛上待了没几天便赶上“黑油精”产出变多，这下卫水牛可是兴奋异常。心里总盘算着这次轮到自己发财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自己村相跟着来的都捡到了，一两、二两的，少的也有个半两，他自己却是半根毛没捞着。就在昨天，一个二两的“黑油精”，眼都瞅着了，被别人一个快步抢先捡了去，他那个气呀。奈何自己体弱，岛上又规定了，到手的就算得主，没法子跟人争，只好拱手相让。
当天回到住处，卫水牛的气性便怎么也消不了，本想着得了“黑油精”，盖房子、娶妻生子不在话下，可现实却是别人都捡到了，他自己一个没捡找。渐渐地，脑子也变得凌乱起来，一晚上的胡思乱想，整个人都陷进去了。第二天人们在看时，人已是胡言乱语，疯疯癫癫。
“来来来，你们看呢，我捡到黑油精了。”
“你们知道什么是黑油精么，这就是，这就是！”
只见他手里拿着拿着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石头，逢人便凑前说道。
“哈哈哈哈，诶，你不能抢，你不能抢，这是我的，这些都是我的。”仿佛真的有人跟他上一般，手往胸前一缩，斜视着面前这人。
本就心中烦闷，被卫水牛再一搅，众人更是心乱如麻，而且，要命的是，这几日已有不少鱼借着海浪堆在沙滩上，要想捡“黑油精”不免要趟在死鱼上，这大家的鼻子、胃哪能受得了。
这岛上算是待不住了，各村的雇工纷纷向各自管事请求离开鸭趾岛。
陈家庄众人商量一番，也不打算等那最后两天了，能走便尽快走。陈启倒是早就想走了，况且他这两日也跟着出去，也捡到一块一两的“黑油精”，更盼着早些回去。
雇工们不打算干下去，四家的管事和修士得知消息，一同来到岛上客栈中进行商议。
“依我看来，这岛上不可再让附近渔民和商船停靠了，雇工也不能再用。财帛动人心，香精增产才几日，便出这么些状况，可见这银子，他们没福气拿。”这是刘家管事开口。
“雇工事小，关键的和外面的联系，现在船只根本在岛上靠不了岸，别说渔船，就是我们自己的人也难以进来啊。”闻家管事。
“是啊，向外求援已经发出，但是现在外面什么情况也不清楚。”却是冯念珠开口了。“总是我等修为不济，降妖伏兽，对这海底却无能为力。”
“我说几位，这可是海域，难道你们几家各出派遣都不考虑有没有能耐处理么？几个旱鸭子跑海域调查个什么劲。”花不满出言调侃，似乎丝毫没想到自家也是如此。
各家情况各家清楚。起初，三个商行都是动着协助调查的心思，想将这件事儿推给彩灵派。
然而，彩灵派虽然本门离海近，但却是彩云门的分支，其心法特点，陆上轻易矫健，海水中便如同穿了一层棉衣。
门派倒有个行水不错长老，海言隐，此人本门功法修为不高，修炼一种水性功法，颇为精深。不过两年前外出寻秘，至今杳无音讯。
如此，四家供奉此次前来，除了御剑绕岛探查，根本做不出什么实质的进展行动。
“总要有个应对啊，这些雇工们一天比一天焦躁，不如先放他们走。”闻家管事。
“走？谈何容易，这会儿走，已经有些迟了。他们的渔船下得了海，却根本没法走，船桨划下去都是死鱼，怎么走。不如等我们求援的人到了，了结了海上怪事，再走不迟。”席家管事说道。
“我倒觉得，不如让他们先试试，若能回去这自然最好，无法船行，那就再返回岛上。”毛长老定议。
其余三个点头，这也是不是办法的办法。于是各个渔村将剩余捡到的“黑油精”全部兑换，准备离开。
“我的黑油精呢？”
陈启跟在陈家庄队伍后面，正准备要上交自己的“黑油精”，却赫然发现，刚刚握在手中的“黑油精”，不翼而飞了。
什么情况？
不过，陈启刚刚尽顾着看前面的人领银子了，忘了握在手心里的东西，这会儿他也不清楚东西跑哪儿去了。
了解到缘由，陈家庄几人连忙在附近寻找，自然一无所获，眼看着别的船都要走光了，大家都不免有些焦急。
“找什么呢？”冯念珠早瞧见了这边情况，开口问道。
马大桨将原因说出。
“不用找了，方圆百米，这地上包括你们身上，没有多余的香精。”身为修士，冯念珠能感受到香精的细微香气。
没办法，陈启只好不甘心的跟着冯大桨登上了返回的渔船。
此刻，渔船周围密密麻麻的全是死鱼，好像海里的鱼一下子全死光了。
陈启盯着海水的这些浮鱼，脑海里忽然想起来时那个夜晚，那群无头乱撞、乱飞的海鱼。它们有许多在当时就因为相互撞击死掉了，难道说那时候这些鱼的下场便是今天这个模样么？
渔船慢慢的行了四五里。
这时，船行越发艰难了，船桨触及海面向前行驶本就费力，倘若水下布满滑不溜丢的死鱼，甚至有的地方布着两三层厚，真的是寸步难行。
有几条渔船开始返回岛上，他们当中没有冯大桨这样的好手，两三里便到极致了。
再行了一里，陈家庄一众也开始返回了，这样下去不行，真行驶到一半，所有人都力竭，进退不得，那就麻烦了。
对比一眼望不到头的浮鱼，现在看着这片岛还让人安心不少。
暂时回不去了，活儿也没法子干了。现在可没有工钱，相反，吃饭住处都要算钱，不过不会多要。
闲来无事，这些雇工们三三两两的，有的在屋里待着，更多的到岛上透气。
疯了的卫水牛被带到船上，又带了下来，关在一个多余的空房子里。这白天还好，晚上又哭又闹，雇工们这几日来心焦气躁的，心早就乱成一团，被卫水牛闹腾的，好些人翻来覆去睡不着。
近了半夜，卫水牛闹腾累了，睡了。众人才算安稳下来。
此时离月圆还有两个夜晚，月亮看上去差不多圆润了，月光倾泻，撒在小岛上，不用灯具清晰可见。沙滩上恶臭的鱼，鱼肚白和血色混浊，在月光映衬下静谧而诡异。“黑油精”偶尔还“藏身”死鱼下，未见减少。微风吹过，海风的微凉夹杂着鱼腥，没有了透人心脾的舒爽，夜让这股气味伪装的单纯，不见它背后的死亡。
一夜平安，东方渐亮。尽管许多是半夜才入睡，心中有事容不得他们睡觉。纵使有强令自己继续睡的，卫水牛又喊大叫起来，想睡也睡不成了。
过半晌，吃完饭正要回屋的许卡，却看到大家身形纷纷聚拢在卫水牛屋子里外，向卫水牛躺着的地方跑去，他也忙凑了过去。
只见卫水牛躺在屋里右侧，半个身子靠着墙壁，嘴发紧的咬住一人。那人正是与他同村的村民，好意给他送些吃的，刚进门人还乱躺在床上，谁知见来了人，一个跃起，死死咬住这个村民手腕不放，双手也紧紧抱住这个村民。
这个村民算倒了霉，手腕都流血了，疼得直叫，先只是出声喝止，卫水牛哪里有意识，情急之下抡手向卫水牛嘴上、身上用力拍打。
附近路过的雇工也急忙进去帮忙，生生掰开这卫水牛的嘴巴，将村民救出。远远的，陈启看到这村民手腕都被牙咬出两排深坑，往外流着血，本村的村民赶忙拿出布子给他包扎。
再看卫水牛，这时发出“啊，额～啊，额”的怪叫，两排牙齿映着鲜血，虽然被人摁靠着墙壁，双手还在张牙舞爪的朝着人群乱抓。
陈启的内心惊惧不已，这和小时候老人们说的恶鬼有什么区别。可能就差一个吐出来的舌头吧？许卡在心中对比着现在卫水牛和传说中鬼的区别。
不料这时卫水牛反手挠向自己的脖子，嘴巴大张，猛得将舌头伸出老长。
“鬼啊！”陈启吓坏了，大叫出来。
“胡说八道什么！”
围观的众人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众人让出一条路来，却是四位供奉和管事都到了。
毛长老见卫水牛如此情形，话不多说上前一掌拍向卫水牛后颈，卫水牛晕了过去。毛长老伸手，捻住卫水牛脉搏，细细探查一番。生机耗损严重，脉象微弱，恐怕再次醒来就是他的死期。
因此他随手向卫水牛体内度入一股真气，谁知这股真气进入到卫水牛体内，不到一刻消散不见，似乎体内另有气息将自己的真气给化掉了。这，毛来真神色大变，待再次确认后便不多说一句，向三位供奉递去一个眼神，朝外走去。其他三位知他定有重大发现，跟了出来。
雇工们在看到卫水牛晕过去后，自然各自散开了，留下管事主持。
三位供奉跟着毛来真回到客栈，毛来真直接开口：“诸位，现在看来，这岛上怕是出了大问题。”
“毛长老，怎么回事，一个疯疯癫癫的人能有什么发现。”冯念珠不解。
“近日来，诸位都有提及，运功一周天时，不如以前精进了。开始我等以为是此岛灵气匮乏，而现在又任务在身所以会有偏差。不过我刚才往这疯子体内度入真气，却是有另外发现。”毛长老顿了顿，继续道：“我的真气竟被他体内的某种气息消化掉了。”
“这怎么可能。”成云天不可置信的说。
真气乃是修士运行心法时，灵气所化，不论说不同功法产生不同真气，千差万别，就是修炼相同功法的人产生的真气也各不相同。其因就在于人对心法的理解和自己身体构造与他人不同，这两点导致每个人将灵气度化成真气各不相同。
所以一般修士在度真气时，只能像方才毛来真所为，度入心田，而非丹田经脉。
真气通过心脉，化为生机，百凝为一，耗损巨大而生成极小，这也是修行之人延寿的正途。殊途同归，真气千差万别，到了心田的生机，人与人却只有多少的差距。
真气度入，要么流转丹田，不能相融，最后必然经脉爆裂；要么注入心田，化为生机，起死回生。不过这注入心田之中，万不该再次被其他气息化掉啊？
当时毛来真也是心血来风，却不想竟有此发现。
“诸位，其中缘由不得而知，不过我觉得我等运功时，真气精进减少定然和这件事有关。”毛来真预感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