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自己曾经工作了十五年的单位之后，舒航开启了全新的找工作之旅。
在这段闲暇时光里，舒航自然而然将个人重心回归到家庭。
除了每天陪舒伟吃晚饭外，舒航与李敏的沟通交流也逐渐多了起来。
“时间过得真快，十五年前求职的点点滴滴还历历在目、仿若昨天，如今又得翻篇归零再出发，策马扬鞭再奋蹄！”舒航对着李敏苦笑道。
“谁叫你昨天工作不努力，今日努力找工作呗！”李敏随口来了句时髦用语。
“过去的一页，能不翻就不翻吧？因为翻落下的灰尘会迷离、刺痛人的双眼！”舒航对于上家单位不想在家人面前作过多评价，于是说得比较含蓄。
“也对，人终归还是要往前看的嘛！”李敏从舒航的语气中，读懂了他心境中的那份恬淡。
“哎，没想到现在找份工作也不是想象般中那么容易呀，看来是我低估现实了。你说，问题出在哪呢？”舒航看上去有些茫然。
“原因应该是多方面的。在我看来，至少有两个层面：一是经济大环境不好，现在整个国家不是正受贸易摩擦的影响么？经济下行压力增大，就业压力也就可想而知；二是你自身定位不准，没有把自己一下子就能吸引住别人的闪光点挖掘出来。换句话说，个性化的东西不够鲜明，没有打动到别人！”李敏以前研读过人力资源管理方面的书籍，所以说起来头头是道。
“哟，听起来你还真有两把刷子！愿听详解！”舒航顿时来了精神。
“传统意义上说，拉动国家经济的三驾马车分别是投资、进出口和消费。现在面临贸易摩擦，毫无疑问，进出口这块受影响很大；而消费大部分属于服务行业，与你的专业和所学存在一定差距。因此，只剩下投资这一驾马车可做文章，这应该是你关注的重点、焦点。以往，国家在经济低迷时，多半会拉动基建投资来刺激经济，这块投资额度大，也直接影响着国计民生，因而这招屡试不爽。眼下，基建投资发展势头逐渐走强，不正说明了某些问题么？”李敏慢慢分析。
“确实很有见地，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舒航浅笑道。
“所以，你应该有针对性地关注基建投资类单位，说不定他们正在招揽人才呢？至于自身定位问题，你更应该针对岗位需求，点对点地突出自身优势，仿佛单位所提供的岗位是个螺杆，而你就是那颗恰到好处的螺母，合上去是严丝合缝、舍你无他！”李敏在一旁认真策划。
一番提点，舒航幡然醒悟。
的确，前段时间自己一直以一个相同的简历模板投递各个单位，压根没尽心，更别提量体裁衣了。所以，虽然广撒网，但收效甚微。
果不其然，在舒航有选择性地发了份“精美”邮件给一家建筑材料生产单位后，很快就收到了对方的面试通知。
在摇晃了近半个小时的5路公交车上，舒航思绪翻腾、心情忐忑，脑海中不时地冒出一个又一个问题：面试时会提哪些方面的问题呢？不会是太专业的问题吧？建筑材料生产企业怎么会在靠近市中心的位置？难道不会对周边居民的生活产生影响？通知面试的人员怎么听上去似乎年龄不小呢？而且还是个男的？一般不都是年轻女孩子做人事内勤吗？
在手机导航的指引下，舒航带着一连串的疑问走进了这家单位。
在办公楼的二楼，舒航见到了脑海中设想过百十次的接待真人。
“你好，舒航是吧？我是单位人事部的赵凯。”对方倒是很随和，随即还友好地伸出了右手。
在这片刻间，舒航飞快地扫视了一下办公室的摆设：四张并不齐整的办公桌对拼在一起，有些是刷黄色油漆的原木老式办公桌，而有些却是市面上最为常见的黑色人造板办公桌。每台桌上放着一台电脑，电脑显示器前是一块厚度约为一厘米的玻璃，玻璃下压着一张纸质通讯录，与电脑桌配套的是一张蒙皮椅子。但很显然，皮子是人造革的，因为大多数坐垫处已经破洞。
再看看办公室地面：既没有铺木地板，也没有铺瓷砖，而是在普通的水泥地面上刷了一层暗红色的油漆。
“哦，哦，您好，您好！赵部长，我是过来面试的舒航。”舒航赶紧回答，并伸出双手握住了对方的右手。
这时舒航也看清了赵凯的面容和打扮：五十来岁的年纪，头发有些稀疏，两鬓有些发白，面色枣红，态度温和，双眼有神，身上穿着一套淡蓝色的工作服，脚上是一双有些褶皱和灰尘的皮鞋。
短暂的寒暄后，面试正式进入主题。
“你能适应加班或是出差吗？”赵凯开始提问。
“还好，只要不是经常性加班或是出差应该都能接受。”舒航略微沉思下答道。
“那你对薪资待遇有具体要求吗？”赵凯开启了常规提问模式。
“这个暂时没有具体考虑过。但是我想我的努力和付出，单位是能够感受得到的。”舒航回答得比较委婉。
“方便透露下你为什么会从以前的单位离职吗？”赵凯还在例行公事。
“怎么说呢？有个人方面的原因，也有单位方面的原因，可能个人方面的原因更多，主要是不太习惯那种工作氛围。”舒航有些敷衍。
赵凯见舒航不愿多说什么也就没再追问。
……
几轮对答之后，赵凯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我在网上看到你的简历后，得知你是工科出身，干过生产技术、综合协调、品质管理等多个岗位，应该说综合条件是非常不错的。说实话，我们单位缺少的就是你这样的全面型人才，所以，我希望你能加入到我们团队！”
赵凯的直接表态让舒航始料未及，他没想到幸福会来得如此突然，但舒航也不是职场新手，他很快就平复了心中的那份惊喜，与对方深入交流起来：“首先，非常感谢赵部长您对我的肯定，不过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下？”
“请说！”赵凯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们单位的性质是国企吗？”舒航虽隐隐有种预感，但还是一问。
“是的，我们单位是属于国资委下辖的单位，成立至今已有近五十年的历史，你应该可以从单位办公楼的设计款式和装修风格感受得到它的历史积淀！”赵凯扬了扬右手。
“其实我从进入贵单位的大门起，就有这种感觉，道路两旁合抱的香樟、古香古色的办公楼以及略显沧桑的厂房，无一不在映衬着历史的变迁。”舒航言语轻松。
“你的感觉很准！和现代化的私营企业或者说民营企业相比，我们单位可能在形象上稍打折扣，但是我们毕竟是国企，五险一金、带薪年假、职称晋升等各项制度都很规范、完备。特别是人文气息很浓，在这里上班，你可能不会有打工者、局外人的想法和感受，相反你很可能会收获一些‘铁杆兄弟’、‘知心朋友’！”赵凯倒是很直率。
对于这点，舒航毫不怀疑，因为自己就是从这样的单位中走出来的。
舒航收了收思绪：“你们作为工业企业，为什么能建在市中心，而不用进工业园呢？”
“既然你问到这个问题，那我就实话实说！你可能不清楚，作为国有企业不少是有历史遗留问题的。正如我们单位当时建厂选址时并不在市中心，但随着城市的扩张，慢慢地就归入了市区。对于一个存在了几十年的单位而言，整体搬迁工作是一项很复杂、很具体的伟大工程，不是说搬就能搬的。抛开政策、资金方面的原因，单是要做通职工的思想工作就是个老大难的问题，因为很多人已经在厂区周围安家立户，他们习惯于出了厂门三两步就到家门，习惯于工作之余可以照顾到家庭。但为了单位的长远发展，我们不得不选择搬迁。实际上，我们已经在郊外的工业园购买了八十亩土地，目前那边正在紧张施工建设，预计一年以后等那边的配套设施完善得差不多就会整体过去。”赵凯一五一十、毫无保留。
“噢，原来是这样。那你们这里招聘研究生吗？”舒航突然冒出了一个有些唐突的问题。
“确实，我们也曾尝试过招聘高学历人员。这不，前几年单位招聘了一个博士和三个硕士，但目前博士已经离职，硕士还剩下一人。另外，单位本身也有两个年轻员工考上研究生后离职了，单位还为此举办了一场欢送会呢。”赵凯从始至终很随和。
“谢谢你的坦诚相告！”舒航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才是这场面试中的主考官。
“这全是工作上的事情，不存在感谢。不过我希望我能用我的真诚感动到你，我觉得我们单位非常需要你这样的多面手人才！”赵凯言辞恳切。
“好的，赵部长，我会认真考虑的，谢谢贵单位的盛情！”舒航礼貌性地说了几句之后，登上了返程的公交车。
坐在公交车上的舒航心情复杂、喜忧参半。
喜的是，熬了这么久，终于有单位愿意伸出橄榄枝，并对自己高看一眼、厚爱一层；忧的是眼前的这家单位，不论是实力上，还是形象上，都跟自己心中的所想存在一定差距。特别是到时候该企业还会搬到郊区的工业园区去，届时自己上班岂不是就更不方便了？
回到家，舒航把自己一天的所见所想告知了李敏。
“我现在有些迷茫、困惑，是答应赵凯还是拒绝他，不知该怎么抉择？”舒航心存犹豫。
“有人说，人走向社会后的第一份工作很重要，因为它将决定未来几年甚至更长时间里你的经济条件、努力方向甚至是人生价值，毕竟人不可能把所有的工作、选择都尝试一遍；也有人说，人的第一次婚姻很重要，那时男未婚、女未嫁，双方都是洁白无瑕、轻松自由的。当再婚时，人们总是习惯性地带上有色眼镜去寻找对方的性格缺陷，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没有绝对的无辜，只是责任多少的问题罢了。”李敏滔滔不绝。
“这倒是个事实，原装的肯定比配件要好啊。不过就是要在入职前、结婚前擦亮眼睛、仔细甄别！”舒航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但是，这与我眼前面临的迷局有什么关联呢？”舒航反问道。
“我再给你讲个故事吧？”李敏淡然一笑。
有三个玩得很要好的男孩子，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第一个男孩子非常注重伴侣的容貌，而他最终也得偿所愿，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女作为妻子；第二个男孩子非常注重伴侣的物质条件基础，不惜做了个富家女的上门女婿；而第三个男孩子，则注重门当户对，不管是年龄、相貌，还是家庭背景，甚至是工作待遇，都追求基本对等。
婚后两年，这三个男人相遇了。
第一个男人说：“第一年，我着实过着令人羡慕的日子，因为大家都觉得娶个美女是件很幸福的事情，特别是出去吃饭时，大家都会有意无意的多瞅上两眼，感觉脸上特有面子。不过第二年开始，夫妻双方早已失去了恋爱时的新鲜感，而我也开始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因为我总觉得有一些比自己有能力的男人在围着自己的妻子转悠。”
第二个男人说：“第一年，我过着光鲜体面、衣食无忧的日子。第二年，我开始觉得上门姑爷不好做，时时刻刻得看别人的脸色，很多时候有想法没办法，但是又能怎样呢？俗话说，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没有经济权就没有话语权呀！”
第三个男人说：“我不存在第一年和第二年的区别，我每天都过着舒心惬意的生活，夫妻俩相濡以沫、相敬如宾，共同抚养孩子，一起照顾老人。”
李敏这会化身成了情感问题专家。
舒航拍了下脑袋：“我懂了，我懂了！在做决定前，凡事不要太过草率，太过执拗，应该做到货比三家、全盘考虑、综合权衡。最终，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自己最清楚，找工作也一样，只有自己认为合适才最重要！”
“说了大半天，你总算是明白了，我可算是有些糊涂！不然怎么会在最好的恋爱年龄和你对上眼呢？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只是当时已惘然！”李敏心情晴空一片，于是又开起了玩笑。
“后悔了吧？你现在还想一个方程解两个未知数？无解了吧？”舒航也是神思敏捷：“不过呀，此言可用一生诺！往后的日子里，我会加倍努力的，让你我两个已知数在未知的人生路上一起创造出无限多个惊喜，无限多个精彩！”
“此解可以有！”李敏呵呵一笑，非常满意。
“刚才听了你讲三个男孩择偶的故事，回想起自己高考填志愿时的纠结，以及自己这么多年的工作经历，忽然想起一句打油诗来。”舒航俏皮地说。
“说说看？”李敏也来了兴致。
名校诚可贵，
专业价更高；
若为单位故，
二者皆可抛。
舒航吟诵得有板有眼、一字一句。
“有道理，有道理！别看有些人其貌不扬、学历不高，毕业学校也无名，但正是由于就业行业、工作单位的原因，在收入、福利等方面甩出一般人好几条街。这就是现实，你不得不认！”李敏感同身受。
“当初我们高考填报志愿时总是想着尽快逃离父母的管控，越远越好。如果能领悟到人最终是要走向社会的，也终归是要在这个大熔炉中安身立命的，或许我们选学校、择专业就不会那么感性、纠结，人生也可能大不相同；当初我们走向社会时总是想着尽快逃离学校的束缚，越早越好。正如你先前所说，如果能稳妥、扎实的扣好职业上的第一粒扣子，然后踏踏实实地走下去，或许人生也会大不相同。”舒航边说边思、现学现用。
“至少不会出现像你这种换家单位就得重新学的窘境。”李敏微笑道。
“记得少年骑竹马，转眼已是白头翁！年少时，不懂得人生的一些道理，等明白时，却已是韶华早逝、青春不再。”舒航有些伤感。
“不过还好，我觉得你醒悟得不算太晚。”李敏开导起来。
“怎么说呢？”舒航抬眼望向李敏。
“你起码知道以前的那种生活模式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而现在，至少也找到了一份兜底的工作，眼下要做好的事情就是继续出发、乘势前进，找寻更合适自己节奏与状态的第二春！”李敏调侃道。
“哈哈，还是要有思想的碰撞才会产生灵感的火花。明天开始，重新开启找工作的自定义模式！”舒航调皮地做出个加油的手势回应。
这天，舒航发现有家国内五百强的单位正在招聘生产车间管理人员。
想着自己也有过类似方面的工作经历，抱着试一试的心理，舒航投了一份简历。
很快，事情就有了回音，通知第二天上午面试。
第二天清晨，舒航早早地就起了床。经过一番洗漱和精心挑选衣服后，舒航如约来到了应试单位门口。
虽说赶了个早，但没想到别人来得更早。放眼望去，应聘者已经排起了长队，场面非常壮观，每个求职者都极力扬起脑袋，恨不得长有一条长颈鹿的脖子，好翘首眺望前排队伍的行进速度。整个现场，犹如古时的皇帝选进宫秀女一般，人人个个都望眼欲穿地等待着单位的垂青和宠幸。
“哇，人可真不少，以前只见过招聘会现场人多。没想到，今天在面试现场也能见到了这么多求职者。看来大家都是奔着这家单位的名气和待遇来的。”舒航暗想。
靠近单位门楼的位置，只见六个身着制服、保安模样的人员在维持秩序。正如高铁站过安检一样，求职者被分流成三股，然后三三两两地进入到不同的面试区域。
舒航被安排在了C区候场面试，同时参加该组的面试人员还有另外两男一女。其中一位小伙子，可能是出门时天气有些凉快，便穿了件长袖衬衣，后面由于长时间的排队加上人多拥挤，导致身体有些发热，于是不经意间便把其中一只袖口卷了起来，另外一只仍然是袖口紧扣。
在进入面试室的狭长通道上，该小伙子直接被叫住了。
“对不起，先生，你的面试资格已经被取消了！”一个穿着整齐工作服、打着领结的男人走过来，面无表情地直接说。
“什么？我辛辛苦苦排了两小时的队，得到的就是这句被取消资格的答复？”小伙子满脸沮丧地望着工作人员，不明就里又欲哭无泪。
“是的，因为你衣衫不整！”工作人员言语干脆。
“我，我哪里衣衫不整了？”小伙子气得争辩起来。
工作人员指了指他那只卷起袖口到肘关节的袖子，然后又指了指另外一只，硬生生道：“先生，你这样的打扮，在我们这里就属于衣衫不整！”
“这都是天气给闹的，前面凉后面热。之前我也确实没注意这些细节，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小伙子边说边把袖口放下来，几近哀求，仍做着最后一丝努力。
“不要跟我解释！跟我解释也没用！我也没时间听你解释！”工作人员心如铁石、高高在上。
“你们这又不是选美？还对穿着这么讲究，有意义吗？”小伙子见最后一根稻草被压断，当场气得火冒三丈、暴跳如雷。
“先生，请注意你的言辞！这是单位的规定，穿衬衣时，要么直接穿短袖，要么穿长袖时你就得把袖口扎紧！”工作人员寸土不让、好似铁面阎王。
“再说了，虽然我不清楚你今天来面试的是什么岗位。但据我了解，今天求职者大部分是来面试管理岗位的，试想，一个连自己形象都管理不好的人，又怎么能管理好一个部门？一个车间？甚至是一个单位呢？”工作人员冰冰冷冷地“补插刀子”。
小伙子哑口无言、面露难色，只得乖乖地退出了面试通道。
后面的众人都事不关己的看着热闹，有人私语，有人偷笑，仿佛在为减少一个潜在竞争对手而喜上眉梢，亦或是为早些轮上自己面试而心存兴奋。
正在这时，铁面阎王指了指发笑人群中的一中年男子，发话了：“你，这位先生，请出列！”
“我？你是说我吗？”中年男子立马刹住笑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满脸惊愕。
“对，没错，说的就是你！你也被取消面试资格了！”铁面阎王嘴里又迸出了那句宣判别人“终审”的话语。
“什，什么？为什么呀？”中年男子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还为什么？看看你自己的鞋袜！”铁面阎王声色俱厉。
一经提醒，中年男子赶紧前后左右仔细检查起自己的鞋子和袜子来。果然，一只鞋袜正常，而另一只白色袜子则把黑色裤脚给扎在了里面——黑白层次分明，但看上去确实有些不伦不类。
察觉问题后，他立马下意识地把裤脚给拽了出来。
“现在扯出来，有什么用？出列！”铁面阎王不为所动，大声呵斥。
中年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愁云满面的走出了“大部队”。真可谓是：前一秒，还在看别人的故事，下一秒，就变成了自己的事故！
不过，经此两个插曲后，后面的人群“老实”了很多，不再咬耳，也不再哄笑，大家更多的是“默默而为”：有人捋头发，看发型有没有变乱；有人摸屁股，看背后的衬衣是否全部扎进皮带；有人整领口，看衣领有没有被反折在里面……
“还好自己平时注意个人形象，不然就会像这两个求职者一样，风都没摸着，门都没看清往哪边开，就稀里糊涂地被取消资格了！”舒航暗自庆幸。
走进面试室，舒航迅速地环视了一下室内的布局：面试官满脸凝重地站在房间中央位置，在四个角落里，分别放着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在桌子上分别放着一支笔、几张白纸和一份调查问卷。
“给大家五分钟时间，请先把调查问卷勾选下。”面试官声如洪钟。
舒航一看，全是客观题，也没有原则性问题。于是，按自己的意愿做了一次真实的意思表示。
“再给大家十分钟时间，请画一颗你心目中的苹果树。”面试官又开口说话了。
“怎么？面试过程中还要画苹果树？而且还给出十分钟时间，这不是三下两下、分分钟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吗？”舒航不知道面试官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说时容易做时难！加之毕竟是场面试，也好不容易才进得了这间面试室，还得认真对待、马虎不得。
没有绘画基础的舒航，一会儿觉得树画得太小而苹果画得太大，一会儿又觉得树画得太大而苹果画得太小。一句话，总感觉找不到合理的比例结构。
一看，提供的几张草稿纸只剩下最后一张了，而且图画是中性笔作的，明暗色度压根没法体现。
正当舒航犹豫之时，面试官一声令下：“时间到，请停笔！”
顿时，舒航心里咯噔了一下，觉得自己像个被判了死刑的囚犯，生死权全捏在这个人手里。
无奈，只得矮子中拔高子，挑了一张图画，悻悻地交了答卷。
鼓起全部勇气，舒航弱弱地向面试官问了一句：“请问，大概什么时候会有结果出来？”
“现在还不清楚，先回去等通知。通过今天的筛选后，还会有第二轮面试。”面试官轻描淡写。
“什么？还有第二轮面试？那是不是还有第三轮？第四轮？甚至更多？这不是折腾人么？”舒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出面试单位，舒航就觉得天高云淡、神清气爽。
“这样的面试也太玄乎了吧，我都没弄懂这面试出题的目的在哪？”舒航对着同组一起出来的男子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可不是嘛，我们是来面试车间管理人员的，又不是来面试美术老师的，叫我们画什么苹果树，这不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吗？”同行男子也愤愤不平。
“唉，真不知道这家单位的工作气氛怎样？反正这种面试氛围挺压抑、憋闷的！”舒航继续描述着自己的直观感受。
“就是！从面试官到工作人员，从分区面试到角落答题，到处一副趾高气扬、盛气凌人的模样！你没看到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作人员就动不动给人扣帽子、耍威风，甚至是直接取消别人面试资格么，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同行男子也是憋了一肚子火。
“谁让人家是国内五百强呢。你看，门口那么多人，挤破脑袋都想进去，不搞点奇葩手段怎么淘汰人啊？不来点霹雳雷霆手段，又怎么能彰显它的威严呢？”舒航逐渐看开了、想通了。
“不管怎么说，那也用不着拿普通面试人员来打‘杀威棒’吧？”同行男子一脸无奈。
“别想那么多啦，想了也没用，还是回去等消息吧！”舒航善意提醒。
同行男子摇了摇头，散了。
就这样，舒航的第二次求职面试就以这样一种莫名其妙、稀里糊涂的方式结束。
最初几天，舒航还抱着一丝希望，看看能否接到该单位第二轮面试的电话。
随着时间的推移，舒航知道，获得再次面试的机会几乎为零，甚至有些痴人说梦了。
之前在赵凯处获得的满满信心，已经被这瓢冷水浇得荡然无存。正所谓以寻寻觅觅开始，以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收尾。
想到此，舒航不由得把李清照的《声声慢?寻寻觅觅》在稿纸上工工整整地默写了一遍：
声声慢?寻寻觅觅
[宋]李清照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
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经历了第二次面试的折戟沉沙之后，舒航的自我膨胀心理开始严重“漏气”。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也很无奈呀！”舒航自我安慰。
“不过也不见得是件坏事情。俗话说，在大庙里做小和尚还是在小庙里做大和尚，全看自己怎么想。说不定，在五百强的企业里除了压力山大之外，其他职称晋升、发展空间等均是论资排辈、遥遥无期呢！”舒航自顾自地给心灵疗伤。
过了两天，舒航又看到有一家民营单位正在招聘工艺研发工程师，经过对单位信息的全面了解之后，舒航心里有了答案。
“上次跳槽就是因为在管理岗位上做得不顺心，而这次是技术岗位，应该会好很多吧？不管怎么说，做事比管人要单纯许多啊。”舒航暗自又把以前工作中的不悦在心中“翻阅”了一遍。
“说不定这次是个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舒航轻轻点了点，下定了决心。
在这股强烈意念的指使下，舒航又把自己的求职简历精心“妆扮”了一番，然后才放心地投了出去。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这话不假！
两天后，舒航收到了面试通知。
有了上次面试时亲眼所见别人的窘境，这次舒航特意把相关细节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两遍，包括皮鞋穿系鞋带的，袜子穿深色的等等。为了显示得体大方，舒航还专门背了个包，包里放了一本专业技术书籍——《粉末冶金原理》。
按照约定的地点，舒航提前来到了应聘单位门口。
和上次不同的是，来面试的人员没见几个，单位门厅里的前台正在录入着相关信息。
“先生您好，请问您是来参加面试的吗？”舒航左顾右盼的眼神引起了前台服务人员的注意。
“哦，您好！是的，我是来应聘工艺研发工程师的舒航！”舒航镇定地答道。
“好的，请您先在这个《会客本》上登记一下个人信息。”服务人员边说边微笑地递过来一个本子。
舒航这才发现自己是今天第二个参加面试的人员。
正当舒航填写信息内容时，服务人员端了一杯水过来。
舒航连忙起身表示感谢，心想：“看来，这家单位的人员素质还是比较高的，各方面管理也比较规范。”
这时，服务人员又说话了：“舒先生，离您的面试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要不您先到我们二楼的会议室休息一下？”
“好的，可以，谢谢！”
就这样，舒航在服务人员的指引下，来到了楼上会议室。
舒航环顾了一下会议室的装饰：电子屏、投影仪、无线话筒等各种硬件配备齐整；发言台、会议桌、真皮座椅，还有木质地面都打扫得干干净净，是个清静的场所。
“您先休息着，到了面试时间，我再来通知您。”服务人员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现场。
“就当是候场了。”舒航在会议室里四下走了走，缓解一下紧张心情。
就在离面试还有十分钟时，门外走进来一个服务人员，满脸歉意道：“舒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我们人事部经理刚好现在有个紧急会议需要参加，您看您是下次再来呢？还是先在这里等一下？”
“噢，请问会议大概要开多久呢？”舒航平静地问。
“这个可不好说，快的话，可能一小时，慢的话，可能超过两小时。”服务人员认真答道。
舒航心想：“既来之，则安之，等等也无妨。”于是对着服务人员说：“没事，没事！我等一会就是了。”
“那，那好吧，您请便！”服务人员慢慢地退了出去。
先前面试即将到来时的紧张情绪，都随着警报解除而片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呃……做点什么好呢”？舒航自言自语。
“噢，对了，出门时为了使背包不至于看上去空瘪瘪的，不是塞了本《粉末冶金原理》进去了吗？”舒航拍了一下脑门。
“那就看看书，打发打发无聊时光咯！”
在书海中遨游的时间过得飞快，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正在舒航起身准备去休息休息眼睛时，服务人员推门而入：“舒先生，人事部经理陈总已经开完会，现在请您立刻过去面试。”服务人员急切地说。
“好的，我马上就去！”舒航立马答道，没有显示丝毫的不满。
“咚咚咚！”舒航礼貌性地敲了敲人事部经理的办公室门。
“请进！”里面传来一男士的声音。
“陈总好，我是来面试贵单位工艺研发工程师的舒航！”舒航首先自我介绍。
“你怎么知道我姓陈？”人事部经理一脸诧异。
“刚才前台服务人员告诉我的。”舒航轻轻地回答。
“看样子，你很留意生活中的细节啊，这很好。我姓陈，单名一个锐字。”陈锐点了点头，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
“好，话不多说，那我们开始面试吧？”陈锐直奔主题。
“你做过材料生产加工方面的工艺研究吗？”陈锐开始就问专业方面的知识。
“做过，主要是粉体材料烧结方面的工作。”舒航回答得也很干脆。
“那你以前采用的是怎样的烧结方法呢？”陈锐继续深入。
“工艺实验时是在马弗炉中进行，而工业生产时在网带式烧结炉中进行，加热方式均为电阻丝发热，烧结温度在一千摄氏度左右。”舒航分门别类地回答得很详细。
“嗯，还不错！对传统的烧结方式和设备都挺熟悉的。”陈锐赞许地点了点头：“那你之前有没有了解过微波加热或微波烧结？”
“有过些粗浅的认识，应该说，微波加热在家用中用得比较多，比如说微波炉，效率高、操作方便。至于微波烧结，还有待进一步学习。”舒航倒是很实诚。
“看得出你是个性情中人！你所做过的工作，与我们单位目前的主攻方向既有相似之处，也有所不同。”陈锐话锋一转：“相同的是在材料合成工艺中，我们都是侧重性的关注烧结，不同的是我们单位专攻微波烧结，这与传统烧结方式有着本质的不同，传统烧结方式主要靠电阻丝或燃料燃烧发热，通过热辐射等方式传递热量，而微波加热的机理是通过被烧结物质内部的分子振动实现的，发热方式为由里到外，所以微波加热具有更高效、更环保的优点，这也正是我们单位的比较优势和核心技术。通过高效的微波加热提高生产效率，从而间接带动单位微波设备的销售……”
“感谢陈总跟我详细的说了这么多，这是一个非常有前景的市场，它把微波加热从家用引入到了工业生产中！”舒航忍不住赞叹。
“你这句话说得很中肯，说明你思维视野很开阔。”陈锐赏识地点了点头。
“跟你透露个底，其实我刚才并没有开会，我只是想看看，你在漫无目的的等待中的反应和态度。摄像头完整地记录下了一切，你不但没有大发脾气或是扭头就走，也没有呼呼大睡，甚至是把脚抬高到座椅上，而是在会议室里安心看书、甘之如饴。对于久等之后的急促面试，也没有表现出不满，说明你心态很平和，这是难能可贵的，而这也是作为一个工艺技术研发人员所必备的潜能——勤于学习，能耐得住寂寞，能经得起折腾。”陈锐高兴之情溢于言表。
舒航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在会议室里的一举一动，都是一场悄无声息的面试。
“最后一个问题，你对薪资待遇有什么要求吗？”陈锐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舒航。
“没有！”舒航字正腔圆：“但是我相信，如果我进入贵单位，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会有底气回答您这个问题！”
陈锐满意地冲着舒航笑道：“关键时候你很自信呀，很好，很对我的胃口！给你一个星期的考虑时间，随时可以给我们答复，期待你加入我们团队！”说罢，伸出了他的右手。
“谢谢，谢谢！非常感谢陈总的信任！”舒航赶紧把双手迎了上去。
回到家，面对赵凯和陈锐同时提供的offer，舒航陷入了沉思。
“虽然赵凯言辞恳切、诚意很大，但一来，在国企里面做管理不是自己的强项；二来，自己是工科出身，其实心底里一直藏着个小秘密，那就是希望自己能在技术或工艺研发上有所创新和建树，而陈锐所在单位干的正是这事；当然还有就是赵凯所在单位以后上班距离较远，会不方便些。”舒航心里暗暗盘算、反复掂量。
“就这么定了，选陈锐所在单位！”舒航左手握了握拳头，然后坚定地与右手掌碰了碰。
舒航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李敏，李敏也完全赞成他的决定。
于是，舒航拨通了陈锐所在单位的电话，同时也歉意地向赵凯打去了一个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