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帝在后园与十常侍饮宴,谏议大夫刘陶,径到帝前大恸。帝问其故。陶曰:“天下危在旦夕,陛下尚自与阉宦共饮耶!”
帝曰:“国家承平,有何危急?”陶曰:“四方盗贼并起,侵掠州郡。其祸皆由十常侍卖官害民,欺君罔上。朝廷正人皆去,祸在目前矣!”
十常侍皆免冠跪伏于帝前曰:“大臣不相容,臣等不能活矣!愿乞性命归田里,尽将家产以助军资。”
言罢痛哭。帝怒谓陶曰:“汝家亦有近侍之人,何独不容朕耶?”
呼武士推出斩之。刘陶大呼:“臣死不惜!可怜汉室天下,四百余年,到此一旦休矣!”
武士拥陶出,方欲行刑,一大臣喝住曰:“勿得下手,待我谏去。”
众视之,乃司徒陈耽,径入宫中来谏帝曰:“刘谏议得何罪而受诛?”
帝曰:“毁谤近臣,冒渎朕躬。”
耽曰:“天下人民,欲食十常侍之肉,陛下敬之如父母,身无寸功,皆封列侯;况封谞等结连黄巾,欲为内乱:陛下今不自省,社稷立见崩摧矣!”
帝曰:“封谞作乱,其事不明。十常侍中,岂无一二忠臣?”
陈耽以头撞阶而谏。帝怒,命牵出,与刘陶皆下狱。是夜,十常侍即于狱中谋杀之。(《三国演义》第二回)
谏臣,是古代一个专行劝谏皇帝之职,谏议大夫即属此职。在诸多官职当中,恐怕这个官是最难当的了。
因为这个官是专挑皇帝的毛病,讲皇帝的坏话,戳皇帝的痛处。皇帝心情好时,可以不计较,可能还会偶尔赞一句忠心耿耿,皇帝心情差时,一不小心,谏官项上的人头难保,就算不马上杀头,也是成为皇帝厌恶或穿小鞋的角色,所谓“伴君如伴虎”,这个可谓是高危职位。
说皇帝的坏话很危险,那歌功颂德总可以了吧,但谏官的职责,注定他不能说好话,拍马屁,否则,只会被同列耻笑,抬不起头做人。说坏话不行,说好话也不行,那就干脆明哲保身,不说话总该行了吧,对不起,也不行,这样做的话,古代叫“尸位素餐”,现在叫“不作为”,俗一点的说法叫“占着茅坑不拉屎”。
做谏官,很讲究策略:劝谏,分为直谏、死谏和讽谏三种,直谏最出名的是唐太宗时的魏征;死谏是一种偏激的劝谏方式,既不给别人台阶下,又把自己的性命豁出去,效果几乎为零,纯粹是为谏而谏,本文中的刘陶和陈耽就不幸属于此列;讽谏是以委婉的方式来劝谏,有名的是战国时期齐国的邹忌和赵国的触龙,讽,委曲、隐喻之意,讽谏是智者的劝谏方法,既能保全自己,又能给对方留面子,通常能取得劝谏的最佳效果。
世间万事,千万不要认为自己满腔赤诚,别人就会认同你,那只是一厢情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