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局势比较复杂,还没站稳脚跟,就别乱逛了。”
马健苦口婆心地说了一句。
回到营地一路上还算顺利。
弘予其实也没做错什么。
浮鱼说了句公道话:其实弘予兄弟,他有他自己选择阵营的权力。目前跟我们一起,不过是跟我们比较熟罢了。我相信弘予兄弟不会做有损于我们的事。弘予兄弟,马健他,也是替你着想,所以管得宽了一些,毕竟目前拉多的局势还不明朗。
弘予本来肚子里有点不自在,让浮鱼这么一说,瞬间舒坦了许多。不管浮鱼他们出于什么目的,是怎么设计或者利用自己,我弘予能从岩石监狱中重获自由,一路来到魔鬼降临的最前线,无疑是得益于各位兄弟的照应。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浮鱼说出这种话来,说明他们还是很尊重我的,并没有以我是个小孩子而视我为儿戏。自忖有叩叩和皮泼帐浑两个妖怪作为我的支持者,浮鱼有马健,茫牙,汇南,那么我们这个小组织就分成了两派。整体实力上来说,自然是浮鱼一方强一些,江湖经验和战斗阅历则更胜一筹。于是弘予壮着胆子说出了人生中一项有特殊意义的话。
弘予:我们结盟吧!
浮鱼先是一惊,旁边的马健也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起来,浮鱼也大笑起来,接着是茫牙。汇南依旧就是那么冷冰冰地不动声色。
皮泼帐浑两兄弟也不管如何,先笑再说,拉着手跳起舞来,叩叩也拍着手,转起圈来。
这时,没落的正气拳传人武涂抱着粮食袋子走过来,看见眼前怪异的一幕,举着袋子不止如何是好。浮鱼自不必解释:为了庆祝我们这一新势力的正式诞生,干一杯!
这一喝,就喝到了半夜。
弘予从未觉得喝酒有什么快感。浮鱼等人也不劝酒,倒是皮泼帐浑两兄弟喝的东倒西歪,开始扯皮。马健酒品甚差,开始拽着大个子茫牙跳家乡的舞蹈,叩叩已经睡去,汇南依旧独自坐在营地最远的角落。
营火旁边,还坐着浮鱼,弘予和武涂三个人。
弘予:浮鱼大哥,你一直说什么新势力,各方势力的,我一直不太懂。清女王跟我们介绍过,整个水榭大陆,是由精灵政权统治的各个人类城邦的一个大统一的国家,东西南北几大州郡,又面临着相同的敌人——魔鬼,那么为什么还是这么分散,没有统一的调配和指挥呢?还有你说势力势力,清女王作为被大精灵认可,上一任浈女王指定的继任者,为何不能获得最高统治权呢?
浮鱼面色红润,酒精起了作用,缓缓地说道:你知道,人类为什么会让精灵来统治自己吗?因为人类的生命是有限的,因此他们贪婪一切赖以生存的资源,并且想传给自己的后代。这就是因为有限而产生的无尽欲望。而精灵恰恰没有这个天生的包袱,无限的生命让他们可以不参与到任何的纷争中来。也恰恰是因为此,人类就觉得,精灵们是最公正,最无私,目空荣华富贵,无视功名利禄的群体。那么由这样的无欲无求的群体来统治人类,从道理上来讲,是非常正确的选择。但,无论是精灵还是人类,都低估了人类的力量。精灵们自诞生的几十亿年中,产生的变化,尚不如人类诞生的几万年。精灵们缓慢精致的办事效率和安逸出世的生活态度,被浮躁仓促的人类逐渐改变了。精灵们,尤其是新诞生的那些精灵,他们从小就在人类的群体中长大,习惯了人类的生活方式和做事节奏,也接受了人类的思想和价值观,于是,精灵逐渐分成了两派,一派继续维持精灵的传统,以旧的方式统治人类。另一派与人类平等对话,农政工商,皆以新的理念来定义。建立起一个个新兴的城邦。就连“兵刑工吏户礼”这六大组织,有些也从内部,因为新旧派的意见不和,而产生矛盾,矛盾激化成冲突,冲突导致分裂。
浮鱼看了一眼弘予:清女王,我且不做评价,她也是临危受命,情势所迫。如今虽然手握整个水榭大陆上最高权力的权杖,但实际上,她连一任何一个城邦的军队都征调不动。你不要心急,听我继续讲。清女王,濯清,她其实是个默南精灵,之所以当上了默东的首都,听香城的女王,实际上是多方势力谈判的结果。精灵王,大精灵,精灵议会的元老们,加上各个城邦州郡的渚王们,各自怀揣着自个儿的心思,最终选举出一个对所有人的权力威胁都最小的王。
弘予:等等,精灵王,清女王不就是精灵王吗?大精灵又是什么?
浮鱼:清女王,是精灵们选出来的,统治人类世俗世界的王。精灵王,是精灵们自己种群的最高统治者。大精灵,是主导精灵种群与伟大的意志沟通的神职,也就是最接近神族的精灵。
弘予听得一脑门子糊涂,但大致有了个轮廓,怪不得清女王那么器重我们这些神选少年,原来,我们其实是她与上层的精灵政权制衡的有力工具。因为我们能力大小先放一边不说,至少是代表了神的意志。
浮鱼见弘予若有所思,就又喝了两杯。
弘予:那么,远的先不说,说了我也记不住,请问,咱们结盟的这个势力有什么目标呢?起码我也是咱们结盟的团体里的一个……决策者……
弘予越说越没底气。
浮鱼放下杯子,打了个嗝:问到点子上了!哈哈哈!我们是叛军啊!众所周知,杜沦叛乱!那么杜沦是谁呢?你知道吗?他是教室会副首领苏沦的侄子。也就是苏沦三弟的儿子。苏沦和二弟都没有继承者,那么不出意外杜沦,将来就会继任教室会的副首领,甚至首领。而教室会是什么?教室会是精灵在默东最有影响力的精灵组织,听香城之所以成为默东的首都,那是因为教室会的圣坐落殿在那里。你还听不明白吗?杜沦相比濯清来说,才更有资格做听香城的主人。
弘予对水榭之星的印象,在几句酒后之言的影响下,彻底颠覆了。
浮鱼:濯清取代杜沦,那么杜沦一定是叛乱。杜沦想做的事情,让精灵们上层统治者们,无法接受。于是才选择了裁掉杜沦的一切权力。但他们没想到的是,杜沦的影响力和实力还有军事力,远远超过他们最初的预估,已不是发动一场在庙堂上的政变所能解决的了。那么,杜沦必须是叛乱。而我们这些追随杜沦的忠心耿耿的效忠者,必须是叛军。
弘予对浮鱼肃然起敬,又看了看正在跳舞的马健与茫牙,还有远处的汇南。
弘予:苦了你们了。
浮鱼:有什么苦不苦的呢?既然是自己选择的道路,身为男子汉,就没有回头的理由。前面的判断至关重要,后面的坚持至关荣耀。
弘予默然。他虽然很钦佩浮鱼的豪情壮志,但还是觉得浮鱼的观点有些匹夫之勇。
浮鱼:杜沦死了,我们有幸活着。他一个精灵,付出了原本无限的生命,那么我们这些人类,又有什么可以退缩的呢。
弘予:没想到你们跟清女王有深仇大恨……我又是……
浮鱼:哎哎哎,小兄弟,你渴别乱想,我们跟清女王有什么仇恨?不客气点说,她还未够格。这么说好了,敌人的敌人,就有可能成为盟友。整个水榭大陆而言,群雄并起,各路势力之间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但这种平衡是脆弱又敏感的,因此,任何一个微小的势力,都有可能改变局势。打个比方,两个大汉相互角力,势均力敌,相互消耗着,这时一只小蚊子飞过来,选择咬其中一个大汉,就有可能是决定胜负的关键。而这只小蚊子,将来就有可能是大英雄。你们这些神选少年,就是清女王的低牌。能发挥多大的作用,那就看你们自己的能量了。
弘予见浮鱼把话聊得有些紧,于是就半开玩笑地补了一句,缓和下气氛:所以你们就挖清女王的墙角,把我给拉成自己的同盟啦?
浮鱼:哈哈,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全对。我说过,我们跟清女王没有仇恨,但要我们跟她结成同盟,也是万万不可的。但这种僵持不下的形势,我们必须选择打破。这时候,你来了。用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空降到我们身陷囹圄的岩石监狱。这不是神的指引,又是什么?我们必须考虑到,将来战争时期,或者战争结束,我们需要你这样一个杠杆,来调节我们和清女王之间的关系。出发点也许没那么光彩,不过一路上,我们都觉得你小子有自己的一套,这也许就是【信息】带给我们整个世界的影响吧。
弘予:浮鱼大哥,你肯把这些都说出来,说明你是完全信任我的。
浮鱼:是啊,就算我不说,将来你也会明白。倒不如早点跟同盟透底。对了,今天跟你一起的那个军官,叫风晦是吧,他也是个人物。虽然没跟他打过交道,但此人可不简单。我们怕你吃了他的亏。另外,有消息称,白袍军和蓝袍军正在秘密结盟,因为清女王本身就是默南精灵,在自己家乡的白袍军中接受度较高。如果默东,默南这两大势力能达成联盟,那么默东默南这一线上大大小小的势力都要面临重新洗牌。如何站队,怎么求生,成为所有人面临的问题。对抗魔鬼是绝路,站错队也是绝路,各个势力的决策者,就会做出最适合自己势力的决定。另外,还有不得不考虑的情况,如果精灵打败了魔鬼,水榭大陆的局势是一个样,那么如果魔鬼打败了精灵呢?
弘予:什么???
弘予真的没有想过这种情况。因为从小弘予收到的教育,都是正义必将战胜邪恶,善良永远化解仇恨。即使正义迟到了,也不会缺席,即便善良泯灭了,也终将复生。
浮鱼摆摆手:因此,很多势力的决策者,都压了不止一个宝。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武涂突然来了一句。
武涂:魔鬼跟精灵,没啥区别。
浮鱼和弘予都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