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江城外。
弘予一行人,远远的就看到,城外西南方,驻扎着一支军队,约三千人左右。
洗旺率先发现不对劲儿,这支军队上空飘扬的,并不是望江城洛溢的麒骏旗号,而是品江城汲泪的牝鹿旗号。
等走近一看,确实是汲泪的军队,品江城并未陷入围城。但令弘予一伙人不解的是,为什么汲泪不选择守城,居城阙之险,以逸待劳,而要把军队调出城外驻扎呢?
怀着疑惑,弘予等人接近军队。虽然弘予被汲澐“驱逐”出了品江城,虽然算不上盟友,但肯定不是敌人。大敌当前的情况下,谁都不愿意增加新的敌人。弘予掂了掂自己的分量,更兼近有血盟团洗旺的站台,远有浮鱼大当家背书,再远还有听香城女王清的隔空底气,弘予不慌不忙,大大方方地来到营门前,请求参见军队的指挥官。
不一会儿,哨兵得令回来,引着弘予一伙人,朝中军走去。
一路上,众士兵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直愣愣地看着这一伙怪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只见这伙人,领头的居然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衣衫破旧,后面跟着两个大汉,面貌丑陋,动作古怪。再往后,突然是一对靓丽窈窕的美女,身着不合时宜的华丽盛装,容貌体态一般无二,只是其中一个举着一个大烟袋。最后,是一个强壮英气的青年,最引人注目的是,这个青年的背后,居然背着一尊硕大的雕像,外面包着一层又一层的黑白布条。即便此雕像非金非银,非石非玉,就算是木头做的,那么大一块木头背在身上,行走如若无物。可见其力气一定大的出奇。这一青年已然如此,那么前面那俩高头大汉的本事……
这些都是士兵们的猜测。他们没见过弘予和皮泼帐浑两兄弟。
何解?
因为他们是大将军溯涝,从南方带回来的军队。
走进中军帐,弘予立即感受到了,与之前见到的“白袍游侠”菊颜城的风晦上校的驻地,截然相反的风格。
中军帐宽阔敞亮,气度不凡,支架上挂着地图,桌子上摆着沙盘,一切用度,尽皆考究。
溯涝见弘予等人进来,一个热情洋溢的笑脸,迎了上来。
溯涝:神选少年!久仰久仰。早就听说品江城里,你大手一挥,一座新城拔地而起,真是英雄出少年。现在战争一触即发,还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亲临前线,实在是栋梁之才呀。不知有何见教?可曾带来殿下的命令?
几句话把弘予堵得够呛。弘予琢磨,也许这位大将军真的只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赶出品江城了。如果现在告知以实情,大将军的热脸定然会变成冷屁股,说不定也会大手一挥,把哥几个撵出军营。或者,为了不泄露军情,打入牢房也尚未可知。
不过弘予早就练就了“不说谎”的技术。至于那些不利的信息,不说就是了。反正自己也没有向这位素不相识的长官效忠汇报的义务。
弘予:没有带来汲泪殿下的命令。听说战事,带着几名部下,前来助战。
溯涝听弘予此番回答,就知道对方不是无知少年,脸上笑容不减,伸手请弘予往旁边就坐。
溯涝:请坐!
弘予往椅子旁边走了两步,但没有坐下,顺势一个错身靠近了战争沙盘,扒着沙盘的边缘问道。
弘予:战事怎么样了?
溯涝:不容乐观。品江城终是兵少。我也是碰巧换防,行至左近,不然也不能这么快赶到城下勤王……
弘予马上察觉到溯涝的“口误”。
溯涝似乎也当即发觉他自己的“口误”,稍微停顿了一下,但并没有特意回去解释。如果听者没有注意听的话,并不会太在意。
但弘予注意到了,甚至还在一瞬间跟溯涝打了个对视。但双方都同时迅速转移的视线。
因为在水榭大陆之上,汲泪并不是一镇渚王,或者说,他在品江城的经营,一直只是一位领主,类似“州牧”或者“节度使”,“勤王”这个词用在这里,有僭越之嫌。
但弘予知道,对方乃是品江城的大将军,按理说不会一时口误,没准也是在试探自己,因此自己也没有表现出注意到的神色。
大将军溯涝表情没有变化,继续热情地介绍战事情况。
品江城兵少,城防驻军只有一千,汲泪殿下本部三千,再加上其他几位将军的三千,还有临时招募的民兵,整个城还不足八千兵力。敌将流英麾下,骑兵五千,弓箭手一万,步兵三万。数倍于品江城。
弘予问,既然品江城内兵少,大将军为何不带军进城,共同防守城池,引兵在外驻扎,是不是分散兵力,会被敌军围而困之。
溯涝摇摇头,说其实不然,本来兵力处于劣势,再合兵一处,守卫城池的话,每个城楼,每段城墙,都要派兵,这么一来,兵力就稀释掉了。敌军前来,可以选择城池任意一个位置或者多个位置集中进攻,本来就劣势的兵力很难守住。再者,敌军气势汹汹而来,如果我军使用拒而不战的乌龟战术,全军进入城内,势必造成敌军对城池的包围战。虽说敌军远道而来,粮草不如城中准备充分,但敌军一旦切断水源,则城内必然会因缺水而逐渐丧失战斗力。
弘予点点头,那么分兵的好处呢?
溯涝倒也没有不耐烦,讲解道,说分一部分精锐骑兵在城外驻扎,与城池形成掎角之势。敌军行军再迅速,也会有先锋,中军,后卫铺展,是一个缓慢的过程,不可能好几万大军一下子就来到城下。如果敌军围攻城池,则城外军队可以侧击尾击,如果敌军攻打城外军队,则城内军队可以出城前后夹击。如果敌军分兵各自攻打,则其巨大的军事优势就不明显了。一旦敌军放弃围城,城外军队更容易前去追击撤退的军队。因此,这种城外分兵的战术,是一种化被动为主动的战术。
弘予恍然大悟,连连称赞。
溯涝继续道,不过这种战术,有利也有弊,也有一定的条件约束。首先,城外的军队的机动能力和战术素养要足够。不然无法达到相应的战术目的。然后,地形上,要有一定的山体丘陵树木的遮蔽,以迟滞敌军的勘察与追击。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那就是守护家园的军心。城外军队虽然是换防而来的军队,但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品江人。在外参军,守护边疆,现在回到本地作战,一定是以一当十。
弘予听了不禁由衷地给溯涝大将军一顿赞美:品江城有溯涝大将军,运筹帷幄,真是人民之福啊。
此时,有传令兵来报,望江城大军先锋部队已逼近,先锋大将正是禁军副统领甘渡。
弘予听了,忍不住噗呲一下乐了出来。
溯涝看向弘予,弘予摆摆手:真是冤家路窄啊,到哪都能碰见这个阴魂不散的甘渡。没想到这个手下败将今天又栽到我手里了!
溯涝听了先是一惊,连忙问道是怎么回事。
弘予趁机把自己身上的伤袒露出来,津津乐道自己怎么怎么跟甘渡决斗,又怎么怎么战胜了甘渡。当然,这一切的发生地,弘予自然不会说是在岩石监狱里。
溯涝听了,也是连声赞叹,夸弘予文武双全,武艺超群。
弘予:我记得不日前,甘渡和寒渡是来敦睦邦交的,怎么突然开战了?
接下来,溯涝就介绍了下弘予缺席之后,品江城发生的外交风波。
寒渡手持国书,耀武扬威,纵马上殿,与汲泪并排而坐,引起品江城众臣不满。寒渡言语傲慢,对汲泪殿下指名道姓,更是招致群臣激愤。而寒渡似乎正是为了惹是生非而来,将国书拍在桌上,指责汲泪建立新城,劳民伤财,破坏军备条约,意图吞并。
群臣能忍,但“不孝子”汲泳不能忍。
汲泳从沁园回来,在姐姐汲澐哪里瘪了一肚子火,现在哪能看得寒渡在此放肆,二话不说,就撕了国书,塞进了寒渡的嘴里。
寒渡拔剑,被侍卫按倒,甘渡杀出殿去,被团团围住。
汲泳放了甘渡十二骑回去报信,称若想开战,品江城军民一心,从此不再屈于望江城的压迫。望江品江,自古是姊妹江上两颗明珠,称臣纳贡,绝非合理。
甘渡一路逃回,在边境遇到流英将军,流英深感此事事关重大,要回报渚王洛溢。但甘渡心系兄长的安危,坚持要先进兵,同时回报。流英考虑到寒渡两兄弟的身份,品江城不会太为难,但面临甘渡的催促,也不好直接回绝,于是答应了甘渡的请求,点兵压境。
实际上流英是不想尽快发动战争的。因此以事发突然,军队集结需要时间为由,拖延行军时间,以等待望江城的正式指令。
但甘渡不能等。
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发动战争。
于是甘渡向流英讨了先锋的令旗,带领三千骑兵,二度朝品江城压来。
回到品江城外军营这边,弘予听说甘渡卷土重来,突然起了顽童的心理。
弘予愿意领命去抵挡敌军三千骑兵,仅仅需要一百士兵,各持军旗在后方掠阵,以壮声势。
溯涝问那你靠什么军队得胜?
弘予掰了掰手指:我和我的五个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