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旺的父亲,是一个人类贵族。
在望江城很有一号,阖府上下,足有几百人,生意买卖的店铺,占了半条街。
在郊外,还有很多从精灵手中租赁的土地,用来种植草药。这些草药对土地伤害很大,往往是种上几年,就会使土地荒芜。洗旺的父亲就是打一个时间差,每块地租赁三年,到期再换另一块。三年对于精灵们来说,转瞬即逝,何足道哉?但这些落魄的精灵贵族哪里知道,土地荒芜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
随着洗旺的父亲生意越做越大,影响力也开始上升。很多家族都来追随,在洗旺的父亲的别墅附近定居,俨然组建起来一个新的村落。
直到有一天,一名神秘人来到这里。神秘人全身罩着深蓝色的长袍,戴着深蓝色的面具,就连眼睛都不露出来。个头比精灵还要高半头,走路无声无息,只能感觉到长袍摆动掀起的风之流动。
这个神秘人开始向大家兜售他的炼金术,声称自己发明了一种炼金的方法,能够点石成金。但是目前的方法还有很多缺陷,很容易在炼金的过程中发生危险,亟待优化。神秘人的诉求是,需要一些有远见的投资者,提供原料,场地,人员等,并作为合伙人共同开发炼金术,将来按照比例分配收益。
大多数人都对神秘人的炼金术感兴趣,包括一些精灵。但听到神秘人提出的苛刻条件,再加上很大的风险性,都望而却步。
洗旺的父亲本来并不感兴趣,因为他对钱的渴望已经被每日资金流水给冲刷掉了,对他来说,金子,已经不能令他动容。
不过,在很多人的怂恿下,洗旺的父亲深入了解了神秘人的要求和回报之后,更加觉得这个炼金术的项目,简直就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不知是巧合还是缘分,望江城一带,有人,有地,有原料的人,除了洗旺的父亲,再没有更合适的人。
洗旺的父亲,在亲友的怂恿下,跟神秘人谈了几次,最终在所有人的劝说下,认筹了炼金术项目51%的股份。
紧接着第二天,洗旺的父亲,就在租赁的土地上,建设起炼金术的工厂,并购买了大量的神秘人指定的原料。洗旺的父亲,手下的工人们,摇身一变,成为了神秘人的工人。整个炼金术的工厂有条不紊地运转起来。
逐渐地,洗旺的父亲经过耳濡目染,加上神秘人的洗脑,逐渐对炼金术产生了兴趣,以至于痴迷。他不断地调整自己生意的结构,尽可能多地把资金和资源,使用到炼金术工厂上来,并且高价收购其他人手上的股份,一度拿到了89%的股权。
神秘人也不负众望,他的炼金术工厂,在第三年,终于研发出一种更加有效的炼金方法,产出的黄金精纯闪亮,仅仅第一批黄金的价值,就几乎等同于三年以来的总投资,也就是说,第三年已经收回成本,今后都是盈利。
这个结果,更加坚定了洗旺的父亲的信心。曾经过早抛售股权的商人金主们都懊悔不已。
虽然炼金术工厂如此顺利,但另一个问题随之出现。那就是从精灵手中租赁的土地到期了,如果另谋新址,搬迁工厂,势必对生产产生影响,神秘人也劝说工厂不宜搬迁,因为全封闭式的工厂在搬迁的过程中,炼金术的商业机密,有可能会泄露出去。
洗旺的父亲当然不愿意泄露炼金术的秘密,更不愿与其他人分享,于是就向精灵提出续约。精灵听从了其他眼红的商人金主们的建议,提出续约的方案,要提升租赁土地的租金,并且每一年的租金,都要按照当年的产量按照比例分成,称作“税金”。
洗旺的父亲慎重考虑之后,最终在协议书上签了字。
皆大欢喜。
一转眼又是三年,神秘人再次提出,炼金术还能改进。需要更多的投资。
而此时,洗旺的父亲正在被另一个问题困扰,那就是人们的抗议。原来,炼金术工厂在运行的过程中,对周边的土地,都产生了很大的污染,粮食减产,牲畜死亡,人类生病。洗旺不断用炼金术工厂产生的黄金来收买,期望息事宁人,但代价始终太高了。随之又出现一个问题,那就是黄金的不断产出,导致黄金的通货膨胀,黄金不值钱了,望江城本地的金价,比菊颜城要低一倍之多。很多贩货的商队,干脆放弃了商贸,反而直接通过倒卖黄金,从中谋利。这样又间接导致了几个重要的大型商贸城市的金融混乱。于是很多城市在领主的牵头下,开始抵制从炼金术工厂里生产的,带有神秘人特殊印记的金条。这样就更加导致炼金术工厂利润大幅度降低。虽然有些黑市的人,把炼金术工厂的“炼金”熔解重新铸成金锭从中谋利,但从量上还是少数,不能解决炼金术工厂的根本问题。
洗旺的父亲因此也愁白了头发。
一切的时机都成熟了。
神秘人提出的第二次改进炼金术的方案正中洗旺的父亲的下怀,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但这次神秘人提出的条件实在是太苛刻了,要求的研发经费,几乎是洗旺的父亲的全部家当。
要么孤注一掷把全部家当押宝在神秘人身上,要么坐吃山空看着自己的产业一点点被来自社会各个领域贪婪的嘴巴吃干舔净慢性死亡。
洗旺的父亲选择了前者。
抵押了几乎所有的财产和不动产。
除了一间偏僻的浴场。
洗旺的父亲,就把自己的办公室,设在了这间浴场的二楼。每天足不出户,因为每次出门,都会遇到各界反对他的人,吸他血的人,嘲笑他的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洗旺的父亲的精神日渐衰弱。
这一天,神秘人破天荒地来到了浴场,登上二楼,跟洗旺的父亲聊一聊。
同时还带来了炼金术工厂的最新研究成果。
这种“炼金”的新产品,既保持了黄金原有的特性,又增添几种新的特性,可塑性——可以打造成任何形状,记忆性——通过某种加工可以恢复原来的形状,耐腐蚀性——不会通过磨损而损失,还有最后一条,也是最重要的特性——灌魔性。
什么是灌魔性?
洗旺的父亲问道。
神秘人讲道,灌魔性,就是用“炼金”制造出来的物品,可以作为魔法的容器。用来灌注某种魔法。这样一来,就算没有任何魔法训练的人,都能通过“炼金”容器,来操纵魔法。这不可不谓之一个划时代的发明。
洗旺的父亲此时已经被洗脑,成为了一个供神秘人摆布的图章,马上在巨额的贷款书上,盖上了印鉴。洗旺的父亲,向几个城市的各大银号,一共借出了三倍于自己总资产的资金,用于这种新“炼金”容器的开发。
同时,神秘人挥斥方遒,在浴场的二楼,为向洗旺的父亲,描绘了一幅未来的画面。
神秘人说,从他参悟到的程度,炼金术,分为三个不同的“乘度”。
其第一乘,乃是化石为金,顾名思义,目前已经掌握的比较全面了,是为下乘。
其第二乘,乃是化魔为金,正是现在研究开发的技术,要在整个魔法被精灵垄断的水榭大陆上,掀起一场魔法平民化的革命。是为中乘。
其第三乘,乃是化人为金,人人掌握了魔法,人类的地位就得到了提升,当在魔法的促进下,物质极大的丰富之后,人,就成为了财富的终极载体,从而代替黄金成为一般等价物。是为上乘。
最后,神秘人悄声对洗旺的父亲说道:
你,尊敬的洗迪殿下,愿意做第一位大乘的炼金术士吗?
电闪雷鸣。
此时的浴场之外,来了九名教室会的僧侣。
为首的叫柒肆,他察觉了炼金术工厂周围的魔法涌动,并一路循着魔法的痕迹,找到了浴场。
终于与神秘人遭遇。
一场大战。
战况十分惨烈,柒肆的八名同行者,死了七个,柒肆也被神秘人弄得双目失明。
洗旺的父亲,洗迪,执迷不悟,被封印在浴场的二楼上。
神秘人不知所踪,炼金术工厂和周边的土地随着神秘人的消失都开始腐朽破败,坍圮倒塌,寸草不生,成为了死地。
洗迪留下一个的独子,名曰洗旺,在柒肆和八位中仅存的一名同行者的抚养下长大。而后来,这位同行者,也因为过度浸染无序的魔法而身死,死状甚是悲惨。
而洗迪,则真的成为了第一位上乘的炼金术士,依靠神秘人留在二楼的灌魔炼金,修成了不死之身,同时也是不活之身。
柒肆没有能力化解洗迪的魔咒,几番写信给教室会,希望能得到帮助,但都石沉大海,杳无音讯。殊不知,洗迪因为炼金事件树敌太多,没有任何一方势力愿意过来援救他和他无辜的幼子。更何况,化解洗迪现在身上的魔咒,需要消耗相当巨大的能量。
柒肆在一次次的请求中,逐渐磨灭了信仰,信仰再纯粹虔诚,其载体始终是生命,是个体。柒肆在绝望与无助之中,被教室会单方面地列为“叛教者”。
年幼的洗旺一天天长大。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与他无关,残破的村落,破败的废墟,冷漠的人们,都在无形地告诉洗旺,你从降生下来就是个错误。
人们理所当然地认为,在这样的环境下,洗旺的夭折堕魔是迟早的事。
但洗旺就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坚强地活了下来。
十几年过去了,随着魔法的消散,城市的扩张,浴场周围逐渐又有了人烟,人们已经逐渐忘记,或许是根本不想关心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就像是一间凶宅,总会在时间的作用下,淡出人们的视野。
这时候,血盟游侠们来到了这里。
洗旺的故事,才刚讲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