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唯一有的只是她的孩子,她的曌儿。
待到太子羽翼成熟,天涯海角再走不迟。
女人嫣然一笑,像富丽堂皇的大殿走去,华丽的凤冠熠熠生辉,这繁华之下,藏着却是滴滴血泪,森森白骨。
不管前景如何,在她的皇儿没有成熟之前,这个母亲必须打点好一切,否则她的皇儿将万劫不复。
每一步必须走在刀锋血刃上,踏出最优雅最华贵的姿势,她才是一国之母,她才是太子身边的人,那些女人算得了什么?
跳梁小丑罢了,从未放在眼中过。
女人坐在了座位上,属于她的凤位,高抬下巴,端的是一派雍容华贵,蔑视众生。
宴席之上觥筹交错,起坐喧哗,到处都是甜言蜜语,到处都是笑里藏刀,女人冷眼看着这一切,这一切虚伪至极。
这么多年了,待到大仇得报之时,待到皇儿成熟之际,远走天涯,仗剑江湖,
其实自己本就不属于这宫廷,多年前自己强拉硬拽挤入这个宫廷。
事成之后应选一处风景绝佳之地,与仙鹤为伴,养花种草,
吃着自己种的粮食,不用担心有毒。穿着自己做的衣裳,不怕里面有针。
这偌大皇宫之中坦诚相待的人太少了,一把利剑也被磨圆了刀锋。
“母妃,”一声稚嫩的声音剪断了的她纷飞的思绪。眼前的少年面如冠玉,眼睛里没有孩子的模样,却像个大人。穿着黄色的长衫,还未及冠就隐隐有了帝王之气。
“怎么了,可是饿了?”女人怜爱的摸了摸少年的头,
“曌儿用过膳了,只是母妃,今日这宴会和平常的宴会有些不同。”少年皱着眉头看向她的母妃,这些年经历了太多,少年也不是天真无邪,蠢笨无知。
“曌儿,母妃今天教你一个词,宴无好宴。”女人淡然的看着远方,今日所来的人哪个不是心腹鬼胎?
“嗯,母妃今天要跟着我,我怕这些人对母妃不利。”小正太一本正经的看着面前的女人,他要保护母妃,不能让母妃受委屈了。
这一举动把女人逗笑了,她的曌儿啊,从来都不是一个平常的少年,这老成的性子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母妃别笑,你要先答应曌儿。”小正太皱着眉头和面前的女人说,仿佛你不答应我我就要一直这样般。
“好好好,母妃答应曌儿,母妃答应曌儿还不行吗?”这曌儿今总算有一些孩子气儿了。
今日的确有些不对,宫人都很紧张,争芳斗艳的嫔妃老老实实的坐着,就连往日莺莺燕燕的宫女今儿不说一句话了。
偌大的大殿没有一丝丝的喜色,仿佛这不是寿辰,而是祭日。
邪乎?怪乎?
就在女人思索之时,一只弓箭破云而来,直冲女人面门。
女人头轻轻一转便躲过了这支箭,断了几根发丝,让原本一丝不苟的发髫变得凌乱了些,但丝毫不损凤位之上女人厚重威严。
该来的终究会来,只是早来和晚来的问题罢了。
“何人竟敢行刺一国之母!护驾快些护驾。”皇后身边的侍女大声呼呵道,一瞬之间气氛变得如此紧张。
“有刺客,有刺客,来人!保护朕的皇后!”龙椅上明黄色的身影着急的呵斥道,仿佛爱极了那个女子,但在女人听来,那一声恶心极了。
弓箭手搭起弓箭朝那个刺客射去,过了半晌一阵喧哗,她也没细听什么。
一般来说皇帝寿辰层层把守,不可能有刺客混入,想来一切也明了了,否则在这大晋又有谁敢行刺这皇后呢?
洛欢把太子护在身后,刺客此时已经被侍卫打得节节败退,
女人看着懦弱怕事的群臣笑了笑,泱泱大晋,几人胆敢称风流?毒虫蛇蝎,几人胆敢称名士?朝堂之上呼风唤雨,如今在刺客面前却懦弱怕事。
百年晋朝,如今却官官相护,民不聊生,还有几分祖父那时的张扬肆意,安乐自在?内有内忧,外有外患,
这晋朝气数已尽,气数已尽啊。
哪里都是阿谀奉承,处处都是奴颜婢膝,而在百姓面前却颐指气使,嚣张跋扈,官逼民反,
女人看了看坐在皇位上的男子,当时的少年天子这时已经没有了意气风发。被美色消磨了身子,哪里见得温润如玉?说句不吉利的话,这皇帝大概也活不了多久了。
“皇上,怎的不见太后?”张贵妃半露酥胸,捏着嗓子嗲声说道,吴侬软语有几个男人受得了?男人捏着白皙的手,欲火翻腾,那嘴脸猥琐极了,
“太后在外面赏梅花呢,爱妃可是想太后了?”司玄在张贵妃腿上摸了一把,肤如凝脂,一双玉腿洁白无瑕。
“太后赏梅?若是没记错那刺客便是从外殿过来的。”张贵妃捂着嘴惊讶道,一双美眸充满了紧张,仿佛真的担心这个太后。
洛欢笑了笑,轻抿了一口杯中酒,若是真的担心,便不是在这里坐着说风凉话。
不过这个太后可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是个不讨喜的角色。
当初还是个豆蔻少女时,便被她摁在雪地里抄佛经,年年如此。最后双腿麻木,现在冬天还会寒腿。
都说慈母多败儿,老了如此也是少时宠的。
“你,去看看太后怎样了。”女人淡淡的对侍卫吩咐道。
“是。”同是天涯沦落人,不知为何对这太后起了一丝怜惜之意,罢了罢了,一切皆是命数。
过会儿侍卫带来一个狼狈的妇人,明明穿着最华贵的衣服,却如疯妇一般。
那高高在上的君王见此也皱了下眉头。
太后怯怯的看了看高堂之上的皇帝,神奇模样如小孩子般不知所措,这偌大殿堂之上竟没有一处容身之所。
洛欢见此景轻轻的叹了口气,当年那个飞扬跋扈,一骑绝尘的贵妃已经没了骄傲端庄,变得卑微让人想狠狠的欺负。
凤颈间的手指印和掐痕代表了一切,何见得当时的潇洒肆意,娇纵蛮横?
明明是恨之入骨的角色,这时却无比同情。
皇后轻嘲一笑,最是无情帝王家,若是有下辈子甘做穷人妻,不为帝王妃。
“没看见太后手脚冰凉吗?快给她披件衣裳。”张贵妃娇喝道,明明是命令侍卫,眼睛却放到她这个皇后身上。
这丫头还是太嫩了,皇宫里的尔虞我诈。都是放在心里不言于表,这丫头却是,
罢了,那么多年都忍过来了,单单披件衣服又何妨?
“衣服给我,我来吧。”身着九凤朝服的女人走下高台,对着侍卫吩咐道,
那高高在上的姿态高贵极了,侍卫却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琥珀色的凤眸之中无悲无喜,太安静了。
安静的不像个活人。
洛欢接过了侍卫手中的衣服,踩着极为华贵雍容的脚步走向女人身边,
一举一动尽显皇家风范,挑不出一点差错,找不出一点过失,张贵妃见此眼眸一深。
不愧是大燕定王喜欢的人,她倒是要看看这个女人到底何德何能能把那个人心抓的那么紧,丝毫容不下别人?
若欢拿着狐裘正要披上太后肩上,太后眼中凛光一闪,狠推了洛欢一把,洛欢就这样被推倒在地上,
在那一瞬间,太后浑身抽搐,口吐白沫,这疯癫之状像是中了剧毒,
宫人们手忙脚乱,皇宫里懒散的太医也很快的来了,而此时的太后已经没了呼吸,脸颊上挂着一滴浊泪。
洛欢看了看地上已经绝了生息的太后,暗道原来如此。
洛欢瞬间了然,眼中满是嘲讽,都沦落如此了,还是不放过自己吗?
芊芊玉指在狐裘之中一摸果真摸到了的银针。想必太后早就是知道了,于是推开了她。
只是可惜了,那么耀眼的女人却死的如此凄惨,如此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