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商从航空公司要来陈青山往返乌鲁木齐的两趟航班的乘客名单。不出预料,郭鲜艳的女儿和她男朋友在14号那天去乌鲁木齐的同一班次上。
不过,他们没和陈、郭二人同回,而是在几日后,准确地说,是在陈青山被警方释放发文洗白的那天才回来的。
这当然能说明他们四个都没有直接杀人的嫌疑。但问题是,如果心里没鬼,为什么没有一起回来?而且没向警方提过是和女儿及其男友一同出游?
陈青山此前的表述一直让人误以为那是他同情人郭鲜艳的二人行程,而郭也对女儿的同行和迟回避而不谈。这到底是出于什么考虑,仅仅是不想让女孩牵涉其中吗?
宋清商预感:这可能仍是一条偏离目的地的死胡同。
但苦于追毛丁丁那条线索的同事至今没有突破,她想即便是死胡同,也得先走到底再说。毕竟事情发展到现在,陈青山即便没嫌疑,也难说没有关系。
案子查到现在,她有一种感觉:不管死者还是凶手,似乎都在陈青山身上用过力。所以围绕在他身上的疑点不解开,李静的死就很难查清楚。
而且如果凶手真是在帮李静报复陈青山,那解开后者身上的谜团,说不定就能暴露凶手的蛛丝马迹。
她一直记着丁局第一天晚上说过的话,也即李静之所以特殊,是因为凶手对她产生了特殊连接。被凶手产生特殊连接,这对李静甚至陈青山都未必是好事,但对他们破案,尤其这种丝毫不掩饰死者身份的凶案,却是利大于弊。
因为所谓特殊连接,就是感情投入。
凶手大剌剌暴尸,依仗的可能是现实中与死者社交圈的无交叉,认为警方无法通过死者的人际关系网找到他。但既然投入了感情,不管好的还是坏的,就不可能不留下线索。而感情投入的越多,留下的线索肯定也就越多,所以说这对他们破案是有利的。
这也是宋清商坚持从李静着手调查的原因。齐妙和毛丁丁都有可能是凶手设定好条件后随机选择的目标。但李静,至少在某一个条件上,触发了变量。
问题只在于,变量是什么?
目前来说,她只看到箭头指向陈青山。至于陈青山之后又指向什么,就得先解开眼前这道谜题了。而要解开陈青山身上的谜,郭鲜艳,甚至她的女儿,都不得不先被扒掉“皮”。
郭鲜艳的女儿随她姓,叫郭婷,今年十七岁,高中没考上,听她母亲的去读了卫校。男朋友叫高飞,二十四,是个社会青年,无业。
“你觉得他们哪里不对?”大黑问。
宋清商答非所问:“我想先见见他们,一起见。”
“这倒不难。只不过这次我们没理由请人来,只能登门拜访了。”
再次联系到郭鲜艳,那边有点讶异,尤其听说要见她女儿郭婷和高飞。
宋清商的说法是,要再问一些手机的事,以及新疆的旅行。
郭鲜艳那边有点哑火,说女儿胎不稳,在住院,要见只能在医院见。
宋清商爽快答应。郭鲜艳推辞不得,只能借口协调时间先挂了电话。
打完电话,大黑也瞧出点眉目来,说:“你这招打草惊蛇不错。本来我还不觉得这俩小的有啥问题,但大郭这么一犹豫,我反而闻出点要串供的味道。哎,你说她会不会通知陈青山?”
“不知道。”宋清商老实答。
她现在和大黑一样,只知道他们四个有问题,但到底是什么问题,还得查过才清楚。总之不管郭鲜艳怎么操作,他们都算是占据上风的,毕竟正如她对大黑说的那句:“通知有通知的查法,不通知有不通知的查法。”
郭鲜艳那边没拖太久,很快回复见面时间,地点就在市三院的产科病房。
宋清商打听到崔日当天无事,便同六桥派出所打招呼,把他也借来了。大黑不懂她此举用意,宋清商含糊道:“怎么也算个专家吧。”
第二天,崔日着重打扮了一下,头发上还抹了油。
大黑调侃他,说又不是相亲,整成这样给孕妇看吗?崔日说你不懂,医院多的是漂亮小护士,不能给人留下差印象,以后不好发展。
之后见宋清商盯着他看,又改口说是特意打扮给师姐看的,前几次见面都太仓促,邋遢了。大黑说给她看就更没必要了,你师姐不喜欢油头粉面的。崔日嘿嘿一笑,说那谁知道。
人齐了去病房,对方三人已都在。
宋清商注意到,郭婷长得很像她母亲,只是没那么胖,就是普通十七八岁女孩的身材,不算很漂亮,胜在年轻。
相比之下高飞简直就是个刺头,纹身,手上很多烟头烫疤,看谁都斜着眼。舌头也不安分,老在嘴里搅来搅去,很欠揍的样子。
手机的事本来就是借口,确认郭婷用过后,这话题就再没提过。宋清商问的最多的,还是几人的新疆之行,说加上陈青山和郭婷肚子里的孩子,刚好凑齐一家五口三代同堂,算得上是天伦之旅,逍遥又自在。
郭鲜艳听出她话里的讽刺,说去新疆前并不知道郭婷怀孕,是她从新疆折腾回来一直不舒服来医院才查出来。
“要早知道她怀孕,我也不带她坐那么久的飞机了,不安全。”她说。
宋清商点头,但不看她,而向郭婷道:“你们晚回来那几天,都在新疆干什么了?”
郭婷很紧张,不自觉看向母亲。
郭鲜艳说:“你看我干嘛?人家问你就说啊,咱又没偷偷摸摸!”
然后转向宋清商:“但有一点我得先说清楚,不让他们一起回来是我的主意。当时电话里不清不楚的,就说陈青山媳妇死了,让他赶紧回去。我一想坏了,铁定我们的事瞒不住了。我想免不了要被你们盘问,这又不是什么光彩事,就别拖累着孩子一起了,所以才让他俩多住几天,等风声定了再回来。”
宋清商料到她会这么说,只简单点头做回应,仍看着郭婷,等她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