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蕴被拥在怀里,觉得不该这样亲密,刚要挣脱。却感到好像有水滴,滴在了后襟上。
谢蕴想着下雨也滴不到车里呀,猛然想到:“不会是…他…哭了吧?”
脸上一阵懊恼与后悔,一动也不敢动,只能任由那豆大的泪珠,一个一个的打在身上。
“吱呦吱呦”的马车声,听的久了,谢蕴的意识渐渐模糊,她歪头在唐衍肩头睡着了。
唐衍起初实在忍不住才落了泪,又暗暗骂自己没出息,担心谢蕴会看轻自己。
再后来,只是抱着她,抚着她的长发。
直到肩头一沉,唐衍一手扶着谢蕴,一手捞起她的腿,一用劲儿把她抱在怀里。
美人在怀,且又是心上人,唐衍心里充满着喜悦与酸楚。
他把脸轻轻的贴在谢蕴的额头上,看着被风吹起的车窗帘子,回想着京都传世已久的-诅咒。
谢家生必双子,一男一女,皆不过二十又五。
谢家祖上,出过将军,丞相,中心辅佐皇上,鞠躬尽瘁,只为自己死后能给后代多些庇佑。
我朝建立,就有谢家将领功不可没,陛下更是颁旨,凡谢家儿女生必有官位,不得低于四品,婚配自由。
这道旨意给谢家带来无比荣誉,却也将其推进万丈深渊。
谢家女年不过二十五,婚假后,所生子也不过二十五,若是平常人家还好,若是加入皇家,若是皇家子嗣单薄,若是由包藏祸心的大臣辅佐…
唐衍越想眉头皱的越近,心头一阵烦躁,他低头看着谢蕴,握紧她的手,“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从我身边夺走你!”
唐衍征战沙场多年,身上带有很重的杀气,只不过是在谢蕴面前都收起来,并不代表他是个随和的人。
赶车的车夫总觉得后背凉凉的,像是走进了野兽的包围圈,正被暗中蛰伏的野兽死死盯着一样。
他驱马快点走,想要摆脱这种感觉。
马车的突然加快,车内一阵晃动,谢蕴被晃得半梦半醒,只听到头顶传来低沉有磁性的声音:“睡吧,有我在,很快就到家了。”
听着悦耳的声音,心里安心极了,身体也放松下来,谢蕴又沉沉的睡着了。
不久,匀称的呼吸声传来,唐衍微翘着嘴角,宠溺的摸摸谢蕴的头:“蕴儿,我想成为你一生的依靠,你可愿?”
回应他的只有越发平缓的呼吸声。
…
许昌,谢府门口。
春墨着急的走来走去,握紧的手,是松开了,又收紧,又松开,又收紧。
坐在台阶上的云翦,看着春墨着急的样子,嗤笑一声,:“呵,怎么,怕我家将军拐走你家小姐?”
春墨停下脚步,转过身对云翦行了下礼,冷漠的说:“不敢,只不过孤男寡女的,影响我家小姐清誉。”
一旁的初蕊,鼓着圆圆的脸,十分同意的重重点头。
云翦瞪了她一眼,出声道:“你懂什么?就点头迎合!”
初蕊被云翦一瞪,吓得噎住,“嗯嗯…”春墨刚要上前,就感到一阵风路过。
云翦急忙环住她,双手勒住她的腹部,向上使劲。
“呕”云翦松了手,“呼~,总算是,呼,吐出来了”初蕊弯着腰,用手给自己顺着气说着。
话音未落,劈头盖脸的指责从身后响起。
云翦愤怒的说:“谢家是没饭吃了吗?你吃那么急做什么?吃完了叫厨子在做就是,犯得着把自个儿噎到吗?”
初蕊呆呆的望着他,云翦说完后,觉得自己话说的太重了,想要补救一下。
没想到,初蕊生气了,她直起腰,先是行礼,起身后大喊到:“奴婢又没吃您家粮食,您救了奴婢,奴婢感恩在心,您教训奴婢,奴婢自当听着,可您不该牵扯到谢家,奴婢自幼便生活在谢家,谁伤害到谢家,奴婢就舍了这条命,也要报讨回公道!”
初蕊吼完了,赶忙后退,退到春墨身后,又探探头,缩了回去。
云翦面带歉意的看了看她,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正在为难的时候,“吱呦吱呦”的声音从远处响起。
“吱呦吱呦”的马车声,越来越近,车夫瞧着灯笼发出的光,心里很是安慰。
暗夜中的明灯,最能给人安全感,在灯下总会有人等着你。
“吁~”车夫把马车停下,跳下来恭敬地说:“小姐,将军,到家了。”
马车里的人,却没有要下车的意思。车夫正打算在说一次,突然被人拉住了领子,使劲儿的拽到了后面。
云翦冷冷地说:“主子想要怎样,做下人的在旁候着便是,不必多言。”他松开手推后了几步,笔直的站在那儿。
春墨,初蕊见此,退到了云翦的侧后方,恭敬的站在那里。
马车内,唐衍抱着谢蕴的那只手已经麻木,但他却丝毫没有动。另一只手拿着书细细看着。
不一会儿他把书放下,用手按按自己已经麻了的手臂。感叹道:“能这样和蕴儿独处的机会不多,要好好珍惜才是。”
夜色渐渐微凉,谢蕴抖了抖身体。
唐衍怕谢蕴受凉,敲了敲马车,云翦急忙走向前,掀起门帘,唐衍抱着谢蕴一步一步缓缓下车。
春墨在侧面提灯走。
零散的点点星光照在唐衍身上,如幻如梦,挺拔的身姿在暗夜中显得越发寂寥。
远远跟在后面的初蕊,偷偷的抬头看着唐衍-怀里的谢蕴,可什么都看不到,谢蕴身上盖着白色的狐裘,被捂得严严实实的,连根头发丝都没有!
突然,初蕊被撞了一下,她茫然的看向撞自己的人。
云翦轻咳了一下,手摸着鼻子,不自然的说:“别看了,将军不是你能看的。”
初蕊撇撇嘴,低声念念有词:“我本来没看唐将军,唐将军长得哪有小姐好看,真是,谁看他了…”
云翦虽没听清初蕊念叨些什么,但根据多年拷打敌军的经验,当自己问话时,被问的没有直接回答,多半不是什么好话。
他还想再和初蕊说些话,但看她并不想搭理自己,还有刚才惹她生气,怕自己再说错什么,又惹到她,只能闭上了嘴巴。
眼见着到了云梨阁,却在门口被拦了下来。
陈历恭敬地行了一礼,双手放在身侧:“有劳唐将军了,女子闺阁,外男不得入内。”
平缓的语气,夹带着一丝丝威压。
唐衍见是陈历,礼貌的点点头,温润的笑着:“陈叔,许久未见,您可好?”
陈历不苟言笑,生硬的回答道:“有唐将军记挂着,老奴自是好的,您若不来,老奴更好些。”
唐衍闻言,怔了下,随后笑道:“陈叔口才依旧得了,唐衍自是不如。”
一旁的云翦听到有人说他家将军,还是一个老头,想要冲上前教训他,被唐衍斜了一眼,止步没敢动。
陈历没搭话,走到唐衍跟前,从他手里接住谢蕴,转身走向院子。
春墨,初蕊急忙去开门。
“吱呀”的一声门开了,“砰”的一声隔断了所有。
唐衍脸上的笑,瞬间收起。
他站在云梨阁门口,像一块望妻石,身上散发的寒意冻得云翦只打哆嗦。
忽然云翦觉得不冷了,“吱呀”门开了,陈历走了出来。
陈历恭敬的对唐衍行礼后,就离开了,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
唐衍点头一笑,云翦觉得将军的笑好惊悚!
云翦搓搓手臂,看着唐衍的背影心里想着:“我自从跟着将军,这是将军笑的最多的一天,可是,我为什么觉得这么冷呢?”
唐衍在门口伫立着,良久,才转身离开。
走在小路上,唐衍冷冷的对云翦说:“明日找个大夫,请他常住府里。”
云翦摸摸头很茫然,但身为下属要无条件服从将军命令。
云翦抱拳:“诺”,走了几步,一拍头,差点把这事忘了。
云翦回过身来,向唐衍禀报:“将军,颍县的牙婆子们都没见过刘小豆,刘小豆的父母曾去找过她们,有一个说曾在药铺见到过那个孩子。”
唐衍深思一会儿说:“这个孩子不是走失的。”
他冷静的分析道:“本地的孩子被拐,父母知道去哪里寻,那个孩子一定还在村子里,明日再去村子里看看。”
云翦:“诺,属下告退。”
唐衍背着手,望着黑夜中根本看不到的桃树说:“明日可得请大夫好好给陈叔瞧瞧,一大把年纪的,病了,如何是好?毕竟,本将不打算走了。”
唐衍轻抿着嘴唇,冷笑着,走回自己的院子。
…
云梨阁中,谢蕴感到胃部隐隐作痛,恍恍惚惚的睁开眼,一旁的初蕊瞧见了,连忙扶起她。
“什么时辰了?”谢蕴沙哑的问,初蕊一边喂着她喝水一边回答说:“戌时一刻了。”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春墨拿着食盒走了进来,把糕点依次放在桌上。
她眼带着笑对谢蕴说:“小姐醒了!用些糕点吧,晚饭都没吃。”
谢蕴没有看她,抬手对她们俩说:“都回去休息吧。”
春墨的笑顿在脸上,转而低头行礼离开。
谢蕴看她们走后,移步到桌前,看着桌上都是自己喜欢吃的,心里升起阵阵暖意。
但一想到春墨是别人派来监视自己的,这份暖意就泛着寒冷。
谢蕴一手拿着糕点,细细的吃着,一边揉着头上的穴位:“今天发生太多事了,先是乔护,再是唐衍;先是阿兄离开,再是孩童丢失,后者无需我忧心,但前者…”
她重重的叹口气:“他们俩个,没一个是看得开的,偏执,占有,怕是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对于我,到底是喜欢还是胜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