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先别走?”
肖千出现在鱼夕眼前。
“小千哥哥。”一看到肖千,鱼乐就扑在了他怀里。
肖千摸着鱼乐的头:“乖,这么晚了,阿乐你去睡了吧,我和你姐姐还有事要说。”
肖千和鱼乐年龄相仿,看着鱼乐对肖千比对自己还要亲近,鱼夕像是想到了什么。
鱼乐回了房。肖千见鱼夕不说话,但是也不走,想着应该还是有些希望的。
“刚刚不是爷的意思,是我自己的意思,暗卫现在都是归我管的,所以爷还不知道你来了。鱼夕,我不想说什么顾及情分的话,你们二人之间,讲情分不合适。但是,我想你应该去看看爷现在的样子。”肖千不再对鱼夕笑嘻嘻了,他们现在,没有一个人可以回到过去,都回不去了。
鱼夕没有说话,依旧是要离开。可肖千看出,方才她犹豫了。
“就当是还我当初放你走的情分。”他当着鱼夕的面,扒开了自己的衣服,裸露的上半身,在月光下可见的,是伤痕累累,无一处幸免。一个多月过去了,伤口有结痂愈合的,也有还化脓的。
鱼夕跟着肖千到了宋钦书的寝殿,她这才注意到,鱼乐住的地方离宋钦书很近很近。
“你进去看吧,爷身体不好,晚上睡不着,我已经在他的药里加了安神的药,现在就算是动静很大他也不会醒。”
鱼夕推开这熟悉的门,一股浓浓的药味扑鼻,没有想到,现在他需要用这么多药吗?以前他很不喜欢药味的,所以总是会把屋里用其他味道掩盖。
她之前在重阳王府的时候,出入没有忌讳,想到哪儿去都行,包括宋钦书的寝殿。所以这里的环境,她都很熟悉。就是现在摸着黑,也不会有东西绊着她。
窗台月光洒进来,旁边放着一个轮椅。他现在已经病得那么重了吗?
宋钦书躺在床上,夜太黑,看不清他的模样,但是鱼夕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的轮廓,他的味道,他的气息。
每次见到宋钦书的时候,她的心都很乱,变得她自己都无法理清。她知道自己恨宋钦书,恨她对自己的那些行为,欺骗自己,囚禁自己,羞辱自己。可是,她又不能尽情地去恨,她恨得越深,她的心就越难受。最后弄成爱不得,恨不得。
到底是什么?宋钦书,我对你的情感,到底是什么?
她现在烦闷,想要喝酒。好像是出现了错觉,她居然闻到了酒香。顺着味道过去,鱼夕打开一个柜子,里面居然放满了爱喝的酒。苦笑,为什么要让她发现呢?
“想喝就喝吧。”一个数字的声音响起,鱼夕转头,看到了床上半倚着身子的宋钦书。
顿时有些气愤:“你们觉得这样骗我很有意思吗?”说罢,她转身离开。
“不,”宋钦书害怕她离开,“刚刚小千儿跟你说他给我放了安神药,的确没错。”
“那你要跟我说你今天恰好没有喝药是吗?”鱼夕停下,转身对宋钦书吼去。
“不是的,我每天都乖乖喝药的。但是,鱼夕,我没有骗你。我以后绝不会骗你。”宋钦书下了床,向鱼夕走过去,“我每天都喝药的,可是,现在安神药越来越不管用了,到了半夜,我还是会醒过来睡不着。今天,也没有睡着。”
他指着那个轮椅:“你看,我现在能自己不走,就都用它。我的身子,已经快不行了。孟山先生说我活不过三十岁,我看,现在恐怕连今年都……”
走到有月光的地方,鱼夕这才看到,宋钦书那苍白的脸,还有空荡荡的衣服下病态的身体。
他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难道是因为上次她伤了他?
看到鱼夕神情有变,宋钦书苦笑着说:“我现在,是不是很丑?一定很丑对吧?”
“不丑。”鱼夕缓缓说到,她走到柜子旁拎了几罐酒出来,坐在宋钦书床前的台阶上喝着。
他若是将死之人,那她苦苦纠结于过去又有什么意思?在看到宋钦书的模样后,好像那些仇恨,在她心里没有那么浓了。
但是要她放下,她做不到,至少现在做不到。
她当初逃离西华宫的时候,身体已经被药物亏损得厉害了,宋钦书一定是疯子,才会这样对她,为了把她留在他身边,连她的性命都可以不顾。
这样的人,她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爱他。
“我明天离开洛州。”鱼夕喝了一口酒,半倚在台阶上,她看着天花板,有意避开宋钦书。也许只是下意识的动作,他终究是伤她太深,给她造成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要去南海国吗?”好像是怕鱼夕误会他还在暗中监视她,他又说到,“你一直对你师父的家人的事上心,上一次他们是在南海国被发现了,那这次多半也是南海国。还有,顾于峰也在南海国。”
“我是为了我师父的儿子,跟顾于峰没关系。”鱼夕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哀乐。但只要她能坐下来跟他聊天,就算是用鞭子抽他,他也愿意。
“你今夜为何会来重阳王府?”
“走之前,来看一眼鱼乐。”
“你会把她带走吗?”
鱼夕好像能够透过门看到外面的肖千一样,她再饮一口酒:“让她留在重阳王府吧。若是她想离开,就让她离开。”
“好。”
两人你一问,我一答,直到鱼夕喝光了拿来的酒。
“还要吗?再去拿点儿吧。”
“不用了,酒多醉人。”
说完,鱼夕就起身,拍了拍身上没有的灰。
“这就要走了吗?”
“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
他有好多好多事想跟鱼夕说,可是,都是小事,她应该不会乐意听自己说吧。
宋钦书看着鱼夕迈着步子,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他不想让她走,想要伸手抓住她,想要叫住她。他的手紧紧抓住椅子,微微张开嘴想说什么,可是,他能有什么理由……
鱼夕走得很慢,都带不起风,走到了门口,她叹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要囚禁我?”
她终究是不甘心啊,就这样离开。也许问清楚了,就不爱了吧。
“我……”宋钦书低下了头,“我喜欢你啊。”
鱼夕心中愤怒,这一次她忍住了没有吼出来:“就是因为喜欢吗?那很抱歉,我不懂你的喜欢,我不能理解,所以,我不能接受。”
宋钦书没有回话。
“宋钦书,你这样以爱之名伤害,会让我觉得恶心。你说你喜欢我,那是在我没有说要离开你之前吧。我不懂,之前你不忍心让我受一点小伤,不忍心让我受一点委屈,但是我说要离开你后,你却做了那个伤我最深的人。呵,若不是我命大运气好,怕是现在已经长满了坟头草吧。”
“所以,你的爱,到底是什么?”
他背对着月光,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流下了一滴泪,无话可说。
“告辞。”
鱼夕留下这两个字,夺门而出。
肖千看着鱼夕冰冷的脸,这一次,他连送她走的勇气都没有了。
出了重阳王府,鱼夕恢复了往日的神情,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天变微白,朝阳的余晖洒向大地,她孤身一人骑着马,腰间没有了系红头绳的佩刀,也不是十三节鞭,只是挎了一把普通的佩剑,迎着阳光,策马奔出洛州城。
悄身离去,无人送别。
重阳王府,宋钦书伤心废绝,再次病倒床榻,已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爷!”肖千跪在床头,他旁边站了孟山先生和鱼乐,“先生,无论什么办法,求你一定要救救爷!”
“唉,”孟山先生叹了一口气,他为了宋钦书,算是白了头了,“老夫的药已用尽,别无他法了。不过,老夫听说玫园寻得的回神丹有起死回生之效,若是能得此药,王爷应该能多活两年。”
玫园的回神丹?
肖千听鱼夕说她命大运气好,莫非是服用了回神丹?不,不会,鱼夕离开皇宫后就在裴府待着了,在那之后突然病痛全无,功力大增,应该是在裴府服用了什么神丹妙药,所以才会嫁给裴准来做交换条件,之前就知道裴准喜欢鱼夕,这样的推测并不是没有根据。而她让人去找回神丹,这回神丹才找回来没两天就离开了洛州,想必是已经处理好了跟裴府的关系,所以,那颗回神丹极有可能在裴府。
可是,裴准是宋钦业一党的人,又怎会愿意拿出回神丹给他们王爷呢?
“我大概知道回神丹在什么地方了,无论用什么办法,我一定会给爷取回来。”
裴府。
“夫君,鱼夕姑娘已经搬走了,今日你回房睡吧。”之前鱼夕住的是裴准的卧室,而裴准睡的书房。沈语给裴准泡上府里新进的茶,然后准备去给裴准铺床。
“好,夫人辛苦了。”裴准喝了一口茶,味道不错,冷热正好,“等一下,今日府中置换新物,夫人一定很忙吧,那床就不铺了吧,明天再说。”
“那,夫君今晚还是在书房睡?”
“书房晚上风大,去你那儿吧。”
“好。”
应完裴准的话,沈语便慌忙出屋,走远了才再次跟身边的丫鬟确认自己刚刚有没有听错。
自从新婚之夜后,她和裴准就没有同过房了。这是,有转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