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加班的后遗症使我成功睡过了头。
走出地铁站，我一路小跑着往公司赶，在心里默默祈祷马泰安堵车，能比我晚来几分钟，几分钟就够了。马泰安是我的老板，生平最恨员工迟到。
可周一比我想象得更不妙。办公楼底下聚着黑压压的一片人，所有人仰着脖子朝着楼顶张望，时不时地掏出手机按个不停。
我心虚地钻进围观队伍，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抬头看了一眼，可惜近视什么都看不清。
“安安来了，这边这边！”顾筱芸先看到了我，冲我夸张地挥手打招呼。她是我们公司的销售，背景却比马泰安还硬，她爸的公司股份足以让她“带资上班”，她一个月的零花钱比我半年的工资还多。她这样的大小姐出来体验生活，自带全套救生装备，在任何惊涛骇浪里都能稳稳前行。
“马总还没来吧？”我奋力钻到她旁边。
“谁还管马总啊，楼上有人要自杀！”她说。
“安安，我腿有点软，我总感觉那人长得很眼熟……”丁佳璐抓着我的袖子一脸忧心忡忡。她是我们的法务小姐姐，平时一被马泰安教训就哭鼻子，对别人讲起话来既温柔又软萌。有段时间办公室调整位子，她被分配在洗手间附近，楼上楼下的男同胞为了多看她几眼，上卫生间的次数明显增加了。在璐璐这种级别的大美女面前，没有难应付的男客户。只可惜她的婚结得太早。
丁佳璐旁边杵着的两位是我的同行，一位是打扮得像孔雀开屏一样的设计师贾迪，一闻到这股浓郁得几乎让人昏厥的香水味我就知道是他，另一位是给我俩打杂的实习生小弟徐立浩，正毕恭毕敬站在那儿行注目礼。
“安安，这次我看你是要凉了。”贾迪同情地说，“我刚刚打听过了，楼上站着的是你之前的客户，就那个舒鹏。我上次说什么来着，钱少事儿多的客户不能接。你看！现在我们也要陪着你一起吃苦受难。”
我从小身体健康，可贾迪的话仿佛让我的血压一下子高了起来。
舒鹏这个名字，曾经让我连续做了一个月的噩梦。
装修公司最怕遇到棘手的售后问题。去年我们接过一个楼盘的精装项目，当时正赶上长期合作的施工队大换血，新人为了省成本，粉刷时用的油漆是市场上最次等的面漆。一年之后，墙壁上的油漆蜕皮的蜕皮，变黄的变黄，老马一直不处理。年末，业主们在物业主任的带领下叫嚣要围殴我们，最后还是砸钱摆平了。
自那以后，我们长了教训，不再和固定施工队合作了。
马上就要元旦了，谁能想到今年这一出，竟是冲我来的。我们公司一定是受了诅咒，每年年关都难过。
这时，顾筱芸开始给她爸打电话，用超大嗓门喊：“爸比，我们这里今天居然有人跳楼！嗯，我当然很害怕啊，还是我同事的客户，但是你不用来接我啦，我能搞定。”
上班族们纷纷回头，看我的眼神既冷漠又不善。
作为家装行业的一员，我们公司多少有点“三观不正”，别家是“客户第一，服务至上”，我们是“重在参与，不亏就好”。当然，这是马总的生存策略。
每年倒闭的装修公司如过江之鲫，在这些来势汹汹的浪潮之间，我们公司能稳稳地抓住浮木不沉，靠的就是这条看似愚蠢的黄金法则。
马总说：“小公司要活下去最重要的是什么？”
我们说：“是努力。”
马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纠正我们：“你们每天挤地铁挤公交也挺努力的，怎么没当上CEO呢？小公司最重要的是运气。什么是运气？就是不要成天给自己找事儿，要学会判断客户！眼光要准，只签那些不折腾不费事儿的金主！工作要狠，能一天完成的事不要三天完成，万一客户反应过来了变卦怎么办？套路要野，别给客户推荐些网红爆款，这样我们跟大公司还有什么区别？关键是爆款的价格透明，一比价我们就玩完了。”
他的话在我的脑子里撞出清晰的回音，把我的瞌睡瞬间赶走了。
我摘下丁佳璐的眼镜戴上，虽然只能看到他的下巴，努力辨认一番后发现居然还真的是舒鹏。
“他上去多久了啊？”
“大概也有二十分钟了吧。”丁佳璐战战兢兢地回答，“好害怕出人命哦。”
话音刚落，整栋楼的保安已经集合完毕了。他们估计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突发状况，几个年轻保安脸上泛着即将拯救世界的正义光芒。
队长部署完现场，带着所有人冲上去了。我们经常去楼顶透气，舒鹏站的位置是个救援死角，下面被一长段楼梯挡着，真要跳下来，救生垫也于事无补。
我的手心里全是汗，心跳声连续撞击着神经。没想到前一秒只是一穷二白的我，此刻已经背上一条隐形的人命了。
“许梓安是哪位啊？”队长很快又飞奔出来，焦急地冲着人群吼。
“是，是我……”我疑惑地回道。
“顶楼那男的指名道姓地想见你，完全不配合我们的工作。他现在情绪很不稳定，我觉得你还是跟我们一起上去吧。”
我想拒绝，可骚动的人群压根不给我机会拒绝，好多只手一起连拉带拽地把我推到最前面。我跟着队长坐上电梯，浑身滋滋冒冷汗。
红色数字飞快地跳动，我的心也狂跳不止。
“我一会儿不会被他推下楼吧？”
“我们会出手拽住你的。”
“反应力有这么快？”
“不行就给你颁个见义勇为证书。”
“……”
保安大哥在尽力逗我笑，但我完全笑不出来。
这是一段很漫长的时间，身体随着电梯不断上升，可是大脑却一片空白。我僵直着背，像一只脱水的虾，很快就要被扔下锅。
“许小姐，别紧张，其实很多扬言要跳楼的人都只是一时冲动，通过这种偏激的方式来表达对生活的不满，并不是真的要去寻死。哎，你上去只要跟他聊聊天就行，剩下的交给我们。”队长努力安抚我，看我还是紧张，又拍了拍我的肩膀，“没事的。”
推开天台的铁门，舒鹏精神恍惚地坐在栏杆上，听到动静激动地跨了一条腿过来。看到是我，舒鹏无精打采的脸上忽然泛起了厌恶：“你终于来了！知道你的设计问题很大吗？”
我一头雾水，回想起当时他对着装修结算稿大笔一挥签字的样子，只好诚实地摇了摇头。
“我，我的公司上个月破产了，我找了大师来看，他说是风水的原因！整个办公室的布局，全都错了！保险柜怎么能放在门对面呢？这不是让我破财嘛！”他在栏杆上手舞足蹈，像在做空中瑜伽，每一个都是危险动作。
“可是……桌子上放什么东西是你的自由啊？不在我们的设计范围之内……”
“我不管！反正，你们公司要赔偿我，赔偿我所有的经济损失和精神损失，否则，我现在就从这里跳下去！”舒鹏嚷嚷着，刚跨进来的一条腿又伸了出去。这一次，他往楼下丢了一只鞋，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我冷汗直冒，保安先是对我竖了一个大拇指，又指指舒鹏。我费力理解着，看来他觉得我还不够凶，不够分散舒鹏的注意力？
优柔寡断悲剧多，我当机立断，决定豁出去赌一把。
“你跳！”我突然发火了，舒鹏没想到我态度居然反转，愣愣地看着我。
“你说什么？”
“我说你跳！大不了我的职业生涯就断送在这里，你的草率决定，或许会让我的一辈子就此蒙上阴影，没关系，这毕竟是我的人生不用你负责。但你要真这么做了，不会对你的老婆和小孩感到内疚吗？”我沉着脸，觉得两颊发热，却仍旧直直地看着他。这时候要是还认怂就真的输了。
舒鹏气得浑身发抖，用手指着我。
“指什么指？”
趁他不注意，我冲上前抓住他的手腕，使出浑身力气甩出一个过肩摔。说时迟那时快，两个保安冲出来，死死按住躺在地上发出撕心裂肺哀号的舒鹏。
我瘫坐在地上，力气一点点从身体里流失。
队长把我扶起来，有些无奈地数落我：“小姐，我刚不是让你激将他，是让你稳住他，以防他情绪激动又要轻生，你倒好……身手不错。”
我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委屈得鼻子泛着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下楼的途中，我回想着当初是如何接下舒鹏这单的。
那时，接待舒鹏的我还是刚毕业没多久的职场新人，他两百平方米的办公室装修预算只有五万，几乎被周围的装修公司拒了个遍。只有我们这种缺钱缺人脉的小公司才会捡这些大公司懒得多看一眼的单子。
贾迪看了一眼舒鹏的资料就把这烂摊子丢给了我，说：“不要说前辈不给你机会啊，你想接就接，年轻人要多锻炼自己，多挑战不可能，多试探极限。”
事实证明，有的奇葩案子，会给你带来远大于物质能够弥补的伤害，顶多让你和同行交流起奇葩客户时，永不落败。
保安队报了警，警察找我和舒鹏一起录了笔录，了解了情况后，教育了我们一通，把我放了出来。我打开手机，好几个本地APP的新闻推送，全是《惊！滨江某大厦惊现跳楼男子，疑因设计纠纷》。随便点开一条，都能让我感叹现在的媒体效率和素质都奇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所有的信息调查得一清二楚。
我赶回了办公室，大家热情地迎接我。
“这是什么奇葩客户啊！这年头，乙方的地位真是低得没话说，甲方压价是精打细算，我们不接就是违背职业道德，甲方缺乏时间观念是理所当然，我们踩线交稿就是不够专业。明明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怎么还谈起价值了呢？”贾迪忍不住吐槽。
“我上次也遇到一个，”顾筱芸接着说，“那客户对设计稿很满意，却始终不肯付款，我问他为什么，他居然说‘你们的设计师什么都是按照我的要求来，都不知道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功劳都是我的’。这脑回路……丫是没试过在东北餐厅吃霸王餐，被打断腿就老实了。”
大家兴致正浓，忽然，马泰安铁青着一张脸出现了：“许梓安，你现在到我办公室里来一趟。”
空气凝固了，所有人默不作声地回到位置上。
我战战兢兢地跟着他进了办公室。
“你自己看看。”马泰安把显示器转过来，上面是著名门户网站的两个弹窗，都把今天早晨的事情当头条推，居然还有我的低清照。
“我觉得你如果还想在这行混，不如去整个容，防止被认出来。”
“马总，那上面没拍清，我以后都戴口罩上班……”
“呵，你看看这实拍视频，跳楼的人看不清，大厦倒是一清二楚，连我们的LOGO都放上了。你现在是不是还觉得自己特厉害？大英雄？协助保安，风头出尽，把自杀未遂的客户救了下来？你这么能，要么去楼下物业处报到。”马泰安板着脸瞪了我一眼。
“没有，我也在检讨，为什么会出现今天这个状况。”我低着头。
“那你检讨出什么了？”
“有的，就是以后在谈单子的时候擦亮眼睛，再遇到这样的客户，宁可不赚钱也不能再签约了。”
马泰安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这就是你的反思？这就是你给出的解决问题的方式？”他喝了口热茶，气得往桌上一搁，茶水全溅了出来，“我们的公司口号是什么？你背一遍给我听听！”
我想了一会儿：“您的阖家幸福，我们保驾护航。”
“现在连安全感都没有了还谈什么幸福感！你知不知道这个事情会给公司造成多严重的影响？今天这些新闻，摆明了是竞争对手小题大做黑我们，这些通稿我闭着眼睛都知道在瞎扯，但新客户不知道啊！还有谁敢选择我们公司？”马泰安机关枪似的胡乱扫射着，“竞品费尽心思地想着怎么扳倒我们，现在倒好，我们直接躺平了供人羞辱！”他懊恼地撑着脸，一副不想和我说话的样子，“算了，你出去吧。发生这种事我自身难保，你们也看着办，尽早打算吧。”
我不在场时，不断有媒体打进我们的服务热线。丁佳璐怕态度不好会惹怒这些记者们，只能好声好气地解释一切只是误会。还有好几个偷偷摸摸来公司门口拍照的，都被其他人打发走了。我今天进了趟局子，同事们怕给我添堵，都没告诉我。
一天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去了，没有任何人有加班的心情，大家一下班纷纷走了。
我郁闷到气结，找了好朋友章岚出来喝酒。
小酒吧坐落在一条尚未成为大众景点的幽静小巷里，我们作为常客早就和老板混熟了，他把黄金位置给我们留出来了。
“你怎么了？”章岚衣着光鲜地坐在我对面，她以前有点像不良少女，现在在她家开的幼儿园当副园长，完全体会不到我们这些劳动人民的苦难。
我喝了一大口冰酒，叹了长长一口气：“你没看新闻吗？上了一上午本地热搜了。我们公司大概要完了，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在这行混饭吃。”
“这么严重？”章岚以为我在夸张。
“我怎么办啊……我们，所有人，一个都跑不了，马泰安也要失业了，装修行业的凛冬，提前来了……”我感到酒精在身体里起了作用，说话都开始飘起来。
“你别急，这只是你们凛冬，跟装修行业没关系。来，一口干，没什么是一顿酒解决不了的，不行就去蹦迪，真的。”
章岚酷爱喝酒，她家的冰箱里没有食材，上层满满当当的全是酒，从威士忌到精酿，从起泡酒到百利甜，下层是整箱整箱的冰。我很担心，她这样喝下去，总有一天会得酒精肝。
“你这样教小朋友能教好吗？”我不满地嚷嚷着。
“我这是乐观，你别瞎担心，老板想开你还要挑日子吗？你这种奶牛型员工，老马才舍不得开呢。他要真开了你，你就到我这儿来工作。”章岚冲我眨眨眼。
“什么奶牛型，我听着怎么觉着这么猥琐呢？”
我不记得那天到底喝了多少，被章岚拉下舞池稀里糊涂地蹦了半天，感觉脑浆混沌得快要喷涌而出了。我最后的记忆是站在街边翻江倒海地吐了几阵，章岚拖着我回她家，我像软体动物一样陷在沙发里不肯动弹。
章岚的家是我帮她设计的，我哪哪儿都喜欢。胡桃色人字地板，水泥盆里长势喜人的琴叶榕和仙人掌，摇摇晃晃的天花板和当时刷得腰酸背痛的橄榄绿客厅墙面……美中不足的是，房产证上的名字不是我的。
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遥远而扭曲，我像是被人一脚踹进了达利的画里。
如果我愿意透支所有的时间和精力去奋斗，能跑赢通货膨胀的速度吗？
我不想就这么慢慢掉队，变成一个到老了还一无所有的大龄女青年。究竟要等多久，才能拥有一套梦寐以求的房子呢？
这一周过得很是折磨。
我每天第一个到公司，最晚一个离开。手上没活儿，老马让我好好反省，所以我四处询问同事需不需要帮忙。糖是我们设计女孩的灵感催化剂，焦虑舒缓仪，我吃了好几把糖，帮贾迪画了几个房间的设计草图。
哪怕是这么肉眼可见的任劳任怨，马总还是没和我说一句话。不主动，不表态，不负责，我惴惴不安等着他的最后审判，好煎熬。
周五上午，马泰安终于走到我位子上，甩了一个厚厚的文件袋在我桌上：“从现在开始你去接这个活，用最快的速度，做到让他满意为止。”
我受宠若惊，赶紧问：“您，您不开我啦？”
“你别高兴太早，你能不能留完全看你这次的甲方满不满意，他要是满意了，皆大欢喜，我们公司的危机也能解除。他要是不满意，小许，请你跳槽去竞争对手的公司折磨他们好吗？我们实在是供不起你，你别逼我变成下一个舒鹏。”
听到舒鹏的名字，我垂头丧气地“哦”了一声，把文件袋拿起来看。
“沈氚？”我忍不住在办公室里叫了起来。
马泰安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你还知道他啊？这个人是互联网圈子里的运营神话，多少公司在他手里起死回生。这一单你要是给我玩砸了……”
马总虽然没什么业务水平，但绝对是装修界的人脉王，人脉遍布整个产业链，是绝不能得罪的人。见马泰安面露凶光，我赶紧回答：“马总，您相信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我没开玩笑，这真是最后一次！这一回，我是下了血本挖他的，那些没诚意的公司只知道花钱，不像我，还特地去扒了沈氚的背景。”马泰安有些得意。（加来上班细节）
这时贾迪凑过来谄媚地问：“毕竟是咱们马总，哪有什么事情搞不定的？”
马泰安继续说：“我有个朋友，不久前去了他的订婚宴。我想既然是要结婚，估计要买房子，要买房子总归要装修吧？所以我承诺他给他出全套的装修方案，到时候就赠送给他一个装修大礼包。”
“马总，那您的预算是？”我怯生生地问，对马泰安的抠门性格感到不安。
“五万不能更多了，多的你自己垫上。你包装一下，把它做成二十万的就行了，还要我教你？”马泰安凶狠地看着我，“你要知道，我当年创业的时候，环境有多艰苦……”
我叹了口气，为什么所有老板都喜欢忆苦而不思甜呢？对自己严格要求是因为对成功的欲望，但下属又有什么错？辞职的念头再一次冒了上来，这种违背职业道德的事情，在马泰安手底下没少干，之前只是在危险的边缘试探，只要有了一次，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下一次。
看了沈氚的户型图，我不禁哑然失笑。
这张户型图，如果放到微博上，大概会被当成笑话一通狂转。客厅和卧室之间的走廊又细又长，仿佛隔着一条银河，几个房间构造成一个血盆大口，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发给丁佳璐和顾筱芸这两个外行欣赏，她俩也感到匪夷所思。
贾迪经过我，见我一脸困惑地凝视着屏幕，扫了一眼，切中要害地点评了一句：“别瞎揣测你‘救命恩人’的审美，他没给你一张空白的户型图刁难你，已经是手下留情。”
“我们做这一行怎么说也好几年了，你博学多才，知识渊博，请问你见过这样的布局吗？”
“也不能说没有，做噩梦的时候见过类似的，吓得我一夜没睡。”贾迪装腔作势地拍了拍胸口。
小徐也凑过来，发现新大陆似的喊出了一声“哇哦”，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我有点想把这个当作我的毕业设计。”
“你加油，不难怎么能体现你的水平呢？”贾迪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出去透透气，马总问起来就说我见客户去了。”
我还来不及拒绝，贾迪已经一溜烟儿没影了。
若是为了工作选择苟延残喘，就得放弃我和沈氚三年的同窗之情。
罢了，是他先迎面向我丢来了红色炸弹，我来不及闪躲，就只能赌一把，冒着被炸死的风险捡起来，再丢回去。
于是我怀着复杂的心情，在电脑面前对着沈氚的资料忙碌起来。往事虽然久远，却随着这个名字的出现慢慢变得面目清晰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