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远没想到初夏入职不到一年就迎来升职机会。他抱着她转圈圈，转到初夏一直喊“头晕”才将她放下来。两个人高兴得跑去一家重庆烤鱼店，难得破费庆祝了一下。
不会喝酒的初夏一杯啤酒急着下肚，开始碎碎念。
“还真让你给说对了！孟大律师，借你吉言，我那主管可能觉得之前给我穿小鞋太多回了，所以良心不安，这次竟然给我举荐到产品部去当组长。说实话，我简直不敢相信周大主管那么窝囊的样子能做出这样高调的事情出来。产品部组长，什么概念？就是手上握着很多很多供应商，资源上游方的岗位，听说过年过节有很多人塞钱送礼的岗位。周大主管自己连想都不敢想的位置吧，她怎么就能把我举荐上去，看来她真的是良心发现了，感觉对我太亏欠！哈哈哈哈！”
初夏脸上泛起红晕，滔滔不绝她的难以置信的兴奋。
“那是当然。你老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好多事情试过你才知道嘛，坏人没有那么多。”
孟远第一次看到尹初夏这么兴高采烈，他也由衷的喜悦。这是他们在深城三年多以来第一次看到生活的希望。他们都因此感到异常的振奋。
喝得两颊通红的初夏借着酒精，异常的话多。
她伸手捏捏孟远的脸，“孟大律师，我好希望我们两个一起升职加薪，过得好一点！我想跟你在一起，你不要让我走掉，你要娶我，好不好？我不想离开你，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好不好。。。“
孟远也伸手去拨她掉下来的一缕头发，动作和眼神罕见的温柔宠溺。
“傻瓜，我们不会分开的！”他眼眶湿润了。
”你不要让我喜欢别人好不好，你有时候真的让我太伤心，太绝望了！我跟你说梁昕，他是个好人，可是我还是喜欢了你，怎么办。。。”说着，初夏竟然从刚才的激烈兴奋中直接哭了起来。
孟远鼻子一酸，心也跟着酸痛，他急切的捉着她继续去倒酒的手。
初夏躲开，倔强的抹去脸上刚哭过的泪痕，又将仅有的一瓶啤酒里剩下的酒都倒进两个人杯子里。
“孟律师，你知不知道我第一天看到你的样子，你就好像是我生命中的大救星一样，你那么阳光，那么朝气。你那么让我向往。我每天盼望你给我发信息，可是我每天都被垃圾短信欺骗，我生怕错过你的信息，上夜班回来休息时我也把手机铃声调到最大，可是你竟然一个电话也没有打给我。。。那天医院起风了，你给你的金主病人盖毛毯，也没有问过我一声冷不冷。。。你爸妈那样对我，我好想你为我辩解一句，可是你没有，你宁可帮着售票员你也不帮我，我好想要你保护我。。。”她哽咽着，眼神迷蒙的又闷头喝下一口酒。她从未在他面前说过这些。
孟远闭上眼睛，握着她的手。听她借酒宣泄心中郁积的这许多话。
“你知道不知道，我听到你跟我表白以后我有多开心。你消失那么久不跟我联系，我一个人在深城真的好孤独。。。”
”我不知道你家有钱还是没钱，我没有像你妈妈担心的那样觊觎你们家的钱财。我想我们两个人能够白手起家，在深城从零开始，谁也不依靠。“
”我知道你爸妈看不起你，可是我不嫌弃你，我想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努力，我想让我们被人看得起，我想让你被你爸妈看得起，不要再被他们骂没出息。”
“我还想我们将来能生一个像你又像我的孩子，我想给他取个名字叫笑笑，就是每天都有高兴的事，每天都笑。。。”
初夏带着哭腔再度让眼泪淌花了脸。孟远也跟着泪如泉涌。
不胜酒力，喝醉了的初夏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往外面马路上走。孟远匆忙扔下买单的钱，连找零都来不及，就冲出去抱住摇摇欲坠的她。
她可真瘦，全身挂在他身上，也没有多重。他背起她往家走。他从来都没有背过她，她真的很轻，最近半年多的加班加点很辛苦吧。他突然就那么心疼了。
她在他背上继续含糊不清的说着那些他从来没有听到过的话。她的眼泪跟她的话一起砸到他的心上，他也一路泪流满脸。
”孟远哪，可不可以不要打游戏？可不可以成为一个律师啊。。。我不想离开你，也不想你离开深城，我跟扬可可发过誓的，我不会从深城落魄的逃出去。。。”
“孟远，我们结婚好不好？就算所有人都看不起我们，我们也要自己看得起我们自己。日子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
“我喜欢你，孟远，孟律师，我们结婚吧，我好孤独。我们结婚吧。。。”
肩膀上趴着的人在口齿不清中渐渐睡去。
“好。”淌到嘴里的眼泪是苦的还是甜的？孟远分不清楚。
他亲亲她从他肩头垂下来的手，那是一双遇见他以后被洗衣粉，洗洁精煤炭泡无数遍的手，他亲了又亲。
“傻瓜，求婚这种事情应该是男人来做，你说过女孩子要矜持。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有多可爱，我也真的很喜欢你。你有时候像块石头又臭又硬，对，你就是一块臭石头。石头，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这辈子我都不会喜欢别人。我想娶你，可是好难。。。对不起，石头。。。”
他掂了掂肩上没有动静的人，他哭起来。
喝多了的小兽大清早醒过来，头痛欲裂，她摇摇晃晃的起床喊”渴“。
孟远忙端来一杯温开水。
她如梦初醒一样，大叫了一声：“糟糕了！我们昨天吃饭没买单！我刚才做梦人家老板追着我赶了两条街都不止。”她拍着脑袋。
孟远一边笑着去收拾被她打翻的水杯一边看着她不好意思的样子：“是你没买单，吃了霸王餐就跑！我当然得买单，不然真要被老板追出几条街。”
“真的吗？”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去翻看一下我的钱包，这个月剩下的所有的现金都没了！”
“一共多少钱？为什么会那么贵？不就是一条鱼吗？你是不是又忘记找钱了？”
初夏将空空如也的钱包扔了出去，扑到孟远身上，隔着枕头又锤又打。她心疼一顿饭吃掉半个月的房租。
“哎，石头，枕头也有生命的，你别砸我！你还喝了一瓶啤酒啊，喝得一塌糊涂我背着你回来的，可沉死我了！”孟远躲在枕头下作势呻吟着。
沉浸在初夏升职加薪喜悦中的两个人没有想到，下一次的升职加薪竟然也梦幻的来了。
随着公司业务的发展，原来挂在人力资源部下面的培训部已经满足不了业务发展的需求了。公司经过研究决定，将其单独拆分出来成立一个新的部门：业务培训支持部。
整个部门的架构还有待规划中，当前的核心职能是负责业务条线所有产品知识和相关业务技能的培训。部门负责人最高级别暂设“副经理”一职，对上汇报关系为双线汇报，同时向人力资源部原负责培训、绩效、薪酬的经理汇报，也同时对张夕汇报。副经理岗位下设两个主管级别，分别负责全公司的新人入职培训、基础产品、新知识培训，以及业务技能提升培训。主管下设组员依据部门未来发展规划再规划人员编制。
人力资源部很快发出新部门空缺岗位的内部竞聘通知。主管位置很快有人报名到满员，而副经理的位置却没人竞聘，一直空缺着。
阚一恒很是心动。转眼她在公司呆了五年多了，还是头一次见到公司有这么多机会，不禁替那些看不到希望熬不下去而离职的人感到惋惜。
这职场上的机会，真是可遇不可求。有些人能力资历兼备，可就是公司没有岗位空缺，等了多年出去，如果没跳对地方，就会进入新一轮的恶性循环。
所以职场上事，努力并不是最重要的，运气才是。
但一旦有人上位，他曾经的努力便会被过分放大，仿佛他就是单单靠的努力才能获得升职加薪的机会。公司也乐于这样宣传，每发布一次任命通告，都仿佛是对全员的精神激励，很多人都能从别人的晋升中看到自己的希望。
最近让全员振奋的不止新成立的培训部公开竞聘，还有产品部的短暂空缺。张副总办公室传出消息，钟绵靖还是如阚一恒所料升任产品部负责产品资源的经理。
阚一恒不由得嫉妒尹初夏的时运过旺，她在公司熬了五年多，竟不及才来一年不到的新人尹初夏，好机会都让她给赶上了！但转过头来她也自我安慰，如果钟绵靖不升职，那么尹初夏这尾穷凶极恶的鲶鱼也迟早会吃了她。就算让她捡了个便宜去接替钟绵靖和自己平起平坐，至少更具实权的供应商产品组组长宝座，她就不可能再来和自己争抢了！
也许张夕张副总一开始就是这样打算着让尹初夏以实习身份顶替升职的钟绵靖。她不由得松口气，害得她还绷紧了几个月头皮，寝食难安。
虽然产品部的空缺众所周知是内部实习组长尹初夏替上，但是大家还是跟着这一波升职振奋了好一段时间。
在所有人都觉得产品部的晋升尘埃落定的时候，初夏并无特别的情绪波动。她曾全程目睹过舒畅和大姐从胜券在握到落魄结局。没有人力资源部盖章文件或者正式邮件任命，她仍然一丝不苟的做好自己手头每件琐事，当做一切都没发生，以降低自己的期望值后，也适当避免失望，落人讥笑。
尹初夏的正式任命通知没下来以前，阚一恒几乎惊慌失措的收到小道消息称休产假中的龚春娣要提前回来，大概是担心错过这波晋升机会，再也熬不到出头之日吧。
阚一恒开始比初夏还要盼着她的任命通知。她突然想起自己曾经质疑产品信息录入组的周主管是如何做到黄鼠狼给鸡拜年？她明白过来以后，不禁佩服起周主管的拎得清，识大体。保住自己，跟见不得讨厌的人好。清醒一点选择，当然保住自己更重要，还让人力资源部全公司邮件大张旗鼓的赞她高风亮节，栽培人才，博了个美名。这波操作无论对上有功，还是对下得民心，都是一件两全其美的选择。看似愚蠢窝囊，实则明智之举。
阚一恒想通了周主管反常的举荐尹初夏以后，顾不得嫉妒尹初夏运气好爆炸，她现在只想让她的竞争对手尽快消失，哪怕是跟她平起平坐，也好过挤走自己。
周主管都能为了明哲保身，将她推出去做级别比自己更高的产品部组长，她阚一恒也可以。
她突然觉得无比荒唐和讽刺！听说有人受人赏识喜欢被推荐升职的，还没见过有人因为被极度讨厌而被踢走去升职的。这样的好事大概连被讨厌的本人都觉得不可思议，难以置信吧。
看起来什么也没有改变，阚一恒好好的做着她的代理组长，尹初夏照旧为全部门打杂做着她的实习组长工作，职责分明，并无冲突。
钟绵靖的任命虽已发出公告，但是他也仍然在原岗位上，除了头衔变动，其他一切如常，并没有实际参与日常事务的管理，就连开会还是和从前一样，组长直接对张夕汇报。
但在阚一恒这里，连天都变了。
她是极少主动跟人打交道的人，她从不往人堆扎，却保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警醒，不放不过任何一丝跟她有关的小道消息。她也从不跟人起冲突，不多管别人闲事，不参与评价别人对错的站队。就连开会上需要明确发表意见时，当她察觉可能问题尖锐到会得罪人时，她也尽量模棱两可，态度模糊的表示立场中立。她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从未受过牵连，安安稳稳的在产品部呆到现在。在身边人陆续离职的这几年，无论部门里，公司里掀起多大的龙卷风，她始终风平浪静。从这点上，她跟她看不上的产品录入组主管倒是行事风格很像。
新的培训部竞聘通知一时间成了全公司热烈讨论的话题。阚一恒脑子里掠过一丝想法，但很快被她自己否定。她无法放弃产品部这个人人向往的“肥缺”，不甘心自己守了这么久，也不甘心往下走。
对她而言，培训部也就只会新鲜这几时，一把手的级别也才是个副经理，这部门该多没话语权，开会排字论辈讲职级的话，都不一定有它列席发声的机会。要权没权，要前途没前途的部门，没有出路的傻子才会往上凑。
况且说是升职做领导，看这现在的组织架构，估计还得当上好一阵子光杆司令，手下无兵，琐碎事情都得自己来，除了一个空头衔，啥实在也没捞到。
阚一恒在心里反复权衡了利弊。
梳理清楚了以后，她决定不再东想西想。事实上，想也没用，都来不及了。因为培训部职位竞聘的火爆，很快人力资源部就发出了两名主管任命通知公示邮件。现在只剩下一把手副经理的岗位待定。
这下她简直要崩溃了！因为她在单独跟张夕汇报工作的时候，“顺道”提到尹初夏之前的工作经历中也有培训新人的经验，跟培训部主管的位置很适合。
她看到张夕的手指在桌面上敲打着，脸上若有所思，还乘胜追击了几句。
“张总，尹初夏最近表现很好，尤其是带教新人方面。而且她对产品知识也熟悉，还是从产品信息录入组过来的，没人比她更懂产品录入组的工作问题，培训部主要支持的部门里，录入组就是其中之一。”
她一边琢磨着张夕的表情心理活动，一边恨恨的骂自己，亲手送自己的竞争对手坐上升职火箭。
张夕很认真的听完阚一恒的举荐以后，脸上表情渐渐舒展，当场表示了对她的极力欣赏，对她大度举荐同事的心胸热烈的赞扬。从未如此被肯定，她都有点受宠若惊。
阚一恒心情激动的走出张夕办公室后，她去洗手间平复了半天情绪，确认成功将尹初夏这个“眼中钉”成功拔除。想到自己亲手送她升职，她偶尔还是恨恨的，心里不痛快。
但是这么快，培训部主管岗位已经确定人选，这是怎么回事？她的举荐不是被张副总表扬了么？为什么尹初夏没有调去培训部，还好端端的坐在产品部碍着她的眼？
一整天她都心情忐忑，哪怕人力资源部补充个邮件过来让尹初夏去培训部当个实习主管也好。她看着连打印复印扫描传真这种事都抢着干的尹初夏，忙碌得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她几次想张嘴喊她过来问一下怎么回事，都喊不出口。
她心里恨恨的，恨自己，也恨尹初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