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逢四月,窗外树上三只喜鹊结群,刚刚下完雨的天气,空气里夹杂着泥土的清香,淡淡的扑鼻而来,书堂里书声琅琅,老先生手拿戒尺高高而坐。
最后一排少女笔放在鼻尖,噘嘴抵住,正保持平衡,旁边小胖子“哼”鼾声突然响亮,笔嘣落在桌上。
气急败坏,抬手就打,“啧,看看你!”
小胖子被打的惊醒,眼里含着未褪去的睡意,满是委屈,抽两声,竟然哭起来了,“哇,林希!你打我干嘛!”
“诶诶!诶诶!”怎么这么不禁打呢!
“咳咳!”老先生戒尺拍打两声桌子,“怎么回事?!
真是麻烦,林希将面前书本挡住脸,听着小胖子哭诉,“先生,刚,刚才林希又打我!”
“林希!”
狠狠瞪一眼那小胖子,陪着笑脸,“嘿嘿,先生,那个”
“出去!”
出去就出去,正好看看上次在院子里种的蒜苗成熟没有,林希站起来,拍打一下裙边,临走不忘反回来,踹一脚小胖子的桌子。
在爱哭鬼的喊叫声中,快速关上门,任他流着鼻涕泡哭的天花乱坠,从小就这样,都已束发之年了,还整天知道哭鼻子。
林希回头埋怨着,提起裙子,就要冲出院子,谁知道凭空突然冲出来个小女生,眼见着就要撞个人仰马翻,及时调转方向,扶住旁边的柱子才没趴在地上。
心里恼火,“小莫!你干嘛啊!我要是把你撞飞了怎么办!”
“小姐,你这一个星期都让先生赶出来四次了。”
她挑眉,“不过才四次嘛。”
“才?你总共就上了四天啊!现在又要去哪儿?”
小姑娘边说就要哭起来,“诶诶诶诶,刚躲过一个,你怎么又要哭了,现在动不动就要哭哭啼啼的,快跟那个胖墩墩一起吧。”
小莫吸鼻子,“什么胖墩墩?”
“古方平啊!!”古家真是好姓氏,全家上下无一不像‘古’字,圆咕隆咚的,林希小时候有幸见到古家老爷子,哦豁,活脱一个大号古方平,吓得她三天不敢吃包子,生怕长成那样子。
“小姐,你别老是给人家起外号,被人撞见又该说你不懂温文尔雅了,你这马上就要及笄了,这么下去老爷肯定是要担心的……”
碎碎念起来真是一点不比林老爷,林希听得烦闷,又是那老套说辞,一天能在耳朵旁边念上八遍,好好一个小姑娘,怎么偏偏长了张嘴呢。
突然林希站直身体,礼貌鞠躬,“先生好。”
“先生来了?”快速躲到房子侧面蹲起来,林希偷笑,赶紧趁着空挡,快速跑过后院。
等小莫反应过来,早不见踪影,在原地干跺脚,又给跑了!!
秦老先生教书有个规矩,虽然教的都是贵人子弟,但决不允许带随行丫鬟,书童,但是偏偏林家独女,林恒格外爱惜,非让人陪着才能安心,小莫便整天偷偷跟着,上课时就藏在侧面,顺便也能偷偷学点东西。
跑出来的空气就是清新,林希深深吸了口气,不知道自己之前种的蒜苗成熟没有。
因为长期总是被先生从学堂赶出来,直愣愣站在门外实在又傻又无聊,她便每次把种子藏在包裹里,种些东西。
先生审美兴致高,后面专门垦出块地,用来种些花草,从牡丹到牵牛,前几年还从西域要来的玫瑰,每年开的争贤斗艳,可经过林希的坚持不懈,竟变成了满园的葱苗大蒜。
秦老先生起初看到第一颗大葱生长时,并不以为然,没想到林希竟然开始种蒜,花熏死大半,他抱着全是大蒜味的玫瑰哭了整整一夜,从此和她的梁子也是结下了。
又顾忌她是林家独女,不敢给穿小鞋,气的便也不再种花,索性将花园送给她了,只是之前推开后窗满园的清香,变成了满园的菜味,一气之下将后窗都封死了。
倒也是方便林希了。
刚想看自己的奋斗成果,恍然看到园子里竟然有人!现在什么世道,竟然蒜苗也有人偷!大呵一声,“小贼!不许偷我菜!”
那人身形一顿,在慢慢转过头来的时候,林希已一个箭步冲上来,倒也是机灵,她自知自己打不过,便抄起一旁的锄头,高举头顶。
那人一惊,微怒,一步让开刚才的位置,单手撑住飞过来的锄头柄,扔到一边,“你且睁眼给我看看!”
林希眨巴两下眼睛,看清他的面容,糟糕,看他面色越来越冷,傻笑两声,“白稚,谁让你偷偷摸摸蹲那儿的。”
“没偷偷摸摸。”
“好好好,谁让你光明正大站那儿的。”
他故意往后一退,“你说什么?”
“大哥,大哥,我的错,小女子有眼无珠,您大人有大量,脚下留苗,啥都好说,行吗?”
白稚怎么能轻易饶了她,向前一步,“好,这样吧。”他突然蹲下,“我帮你的蒜苗快快长大。”
“你,想干嘛?”
正说着,他伸出恶魔般的手,攥住蒜苗脆弱刚刚露出的脑袋,坏笑一声,嘣,带出点土。
“啊!”
愣是把根都给她刨了。
“你!你!你!”林希辛辛苦苦种了两个月的蒜苗,每次借着被赶出来的时间,给它浇水翻土,还因为施肥熏得学堂放了半天假,现在,现在,竟然让他把根都给刨了。
她脸都黑了,目光慢慢上移,牙磨得咯咯响,白稚捏着的两个手指头一松,这下玩的有点大。
两边僵持不下,“林希!让你罚站!你又给我到哪儿去了!”
秦老先生来的还真是时候,林希哼哼轻笑两声,“你给我等着。”
她转身就像往那边跑,白稚迅速站起来,抓住她手腕,使劲一拉把她拽进怀里。
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味窜进鼻腔,让她一愣,但立马开始扑腾起来。白稚啧一声,一只手使劲环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捂上她的嘴,让她尽量不发出声音,将她像绑架一样拖到旁边大榕树后面。
大榕树虽粗壮,但要挡两个人,也真是给人家身负重任了,林希心里暗道,他怕不是个傻子吧。
白稚也很快发现这个问题,快速将她翻了个面,换成她整个贴在他的胸膛,不变的还是单手捂着她嘴。
虽小时候关系亲密,但长大后距离这么近还真是第一次,林希挣扎才能抬头呼吸点新鲜空气,狠狠踢一脚他膝盖。
骨头里面透着疼,白稚低下头,她倒是一脸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架势,凑到她耳边,热气呼在她脸上,轻声,“你要敢出声,我就把你葱全拔了,自己看着办。”
真是无耻,倒也觉得他能干的出来这种缺德事,男子汉大丈夫,有事说事,非得那她菜当威胁,也只能,无奈点头。
白稚满意微笑,将捂在她嘴上的手松开,静静听着外面的声音。
可能之前看惯了?怎么没发现他现在生的也如此好看,肤如凝脂,五官深邃,睫毛长密又卷翘,林希向来是个“喜好男色”之人,十里八乡长得好看的男子,她都用各种方式睹过真容,可现在觉得和他比起来,真是不值一提。
有着如此卓绝长相的人,竟就在自己身边,林希心里窃喜,自封他个京都第一美男子吧。
秦老先生骂了几句不见人,便甩着戒尺离开,美男子侧目,看她正盯着他发呆,突然喜上眉梢,勾起唇角,“怎么?才发现我如此好看?”
突然撞破,怕不是我蛔虫吧,林希一怔,死不承认,“你怕不是疯魔了。”
“没关系,身为青梅竹马我允许你想些不礼之事。”
林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