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礼之事,林希甚觉语塞,一把将他推开,犟起小鼻子,“没想到我们大才子白稚,怎么今天也逃学了?”
他是隔壁学堂的,去年端午时节灯会上,有一个猜灯谜的小贩,故意出些全然摸不着头脑的题目,故意坑人钱财,却没成想被白稚破的哑口无言,从此他的大名便也传遍了十里八乡。
加上白家祖上出士族,是世代的文豪之家,加上他本就外貌出众,提到白家二公子白稚的大名,去买布匹都能便宜三钱。
他此刻收起笑脸,垂着眼睑,懒洋洋开口道,“张家有个小姐,可是在你们学堂里?”
“张家?”林希一思量,“你说的是张柔?”
“你熟识?”
她一怔,回答,“嗯,在我们学堂里。”停顿几秒,“你找她做什么?”
他好似故意嗤笑,歪着身子倚在榕树上,随手抽了根嫩叶,叼在嘴里,“她家叫了媒人到我家中。”
这才让她想起来,白稚比她大五岁,今年已是加冠了,那张柔想来肯定不是第一个上门的,“你怎么对她如此上心?还专门逃课来见她。”
白稚凝视她几秒,转而笑了,“我娘对她很是满意。”
也难怪,林希与张柔同学情分,虽说不上熟,但面也是见过无数次了。她乃是出了名的大家闺秀,长得秀眉俏鼻,平日深得秦老先生喜欢,整日夸赞便是,“不知将来会有哪位有福之人,娶了你。”
白家娘子对她满意,也是林希料想得到的,只是现在白稚这幅殷勤的模样,竟莫名让她有些不爽。
她犹豫几秒,磬眉,“我可和你知会,那张家小姐,你可得,可得”
他在一旁侧目听着,“可得如何?”
话堵在嘴边她竟说不出来,平时林希虽然人不怎么样,却也行的端正,背后嚼人舌根做起来还真不习惯,结结巴巴半天蹦出来几个词,“可得,小,心点。”
白稚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胸膛起起伏伏,倒是气得她了,“你笑什么?!”
“看来那张家小姐是相貌丑陋,品行不端喽?”
她跟着他轻笑几声,“我可未曾说过。”
毕竟从小一起长大,林希只是卡了几句,他便能明白她说表达的意思,这让林希刚才隐隐的不安瞬间平静,眉头跟着舒展起来,只是正笑着,却听到不远处轻轻柔柔唤得,“林希?”
正眼望去,正是刚才主人公张柔。
这可让她有些尴尬,下意识挡在白稚前面。张柔平日里根本不屑和她这种皮闹女生为伍,现在主动来打招呼,不想也知道是看出了身后人是白稚。
林希也不知哪里来的护犊子之心,最好让他们不相见的好。
可她才多高,白稚比她高出一头,又怎么挡得住。张柔目光炯炯越过她,直直注视后方人,即低眸腼腆一笑,面颊上微泛起红。
林希下意识抬头,他正微笑打量张柔,面上挂着温雅笑容,与刚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全然不同,怪不得张柔回事那番反应。
感觉到她的抬头,白稚和她对视,“这就是你说的,相貌丑陋,品行不端之人?”
他的语气似乎略带嘲讽。张柔此刻穿着一身淡青色纱裙装,头上一把木簪扎起一半秀发,还有一半自由散落至腰间,几颗与裙色相似的玛瑙镶嵌在簪上,明显是精心搭配过的,而在林希眼中,却是和她葱颜色相同罢。
这和她说的相貌丑陋真是半点搭不上边,张柔静静立在那里,等待白稚开口,“你可是张家大小姐,张柔?”
“是。”
白稚推着林希的胳膊,绕过去,她一惊,若是和张柔走了,难不成真能成事?莫名不安再次涌上心头,她快速反手抓住他的衣衫。
他脚步微顿,转过头有些疑惑,“怎么?”
可这让张柔磬眉,如此亲密的举动,在她看来未免有些不妥,毕竟男女有别,何况那是自己已经请媒的人。
林希情急,脱口而出,“那你今日可还与我一起回家?”
“不了,你先早回家吧。”
说着他抽离她手,自顾往前走去,林希向前一步,“诶,不行,我今日等你回家!”
白稚回头表情淡然,没说什么转身和张柔走过拐角,离开别院。
“切。”林希一脚踢开一旁的石子,和他从小长大至今,还没见他为那个女子把自己晾在一边,真是令人恼火。
“小姐,你可让我好找!”小莫急忙过来,却看她脸色一般,“小姐,你可有事不顺心?”
“你说那白稚,可有把老友放在一旁,与那姑娘到别处去的道理?!”
“哈哈哈。”小莫掩嘴清脆笑几声,“小姐,你现在可还不懂,白公子已经加冠,自然要谈些男女之事,老友又算得上什么,没关系的,等明年小姐及笄后,自然也会有良配的。”
“良配。”她细细琢磨了下,脑中总是出现刚才抬头看到他那含笑的样子,就那么柔和的注视她人,“我不要什么良配!还是孤独终老的好!”
“小姐!快呸呸呸,此话可不敢乱说!”小莫说着就上来拍她嘴,林希只好歪头配合,“呸呸呸,我胡乱说的。”
白稚难道当真看上那张柔了?林希嘴撅老高,“不过她们也才见过一面,哪有那么快的。”
小莫听清她自言自语,面上喜悦,“那今日白公子可是逃学来的?白公子出了名的君子文雅,竟因为张小姐逃学而来。”
她的戛然而止,听得人明明白白,林希果断上前一步,“快呸呸呸,此话可不敢乱说!”
“好,呸呸呸。”她笑得开怀显然不是真心地,林希深怀疑这样的呸还有没有用。
“小姐,你是不是对白公子……芳心暗许?”
“你说什么?!你怕是疯了,我怎么,我怎么可能?我,我只是怕他被那迷惑心智,要是娶不了良人,要后悔终身的,可得好好,好好思虑好了!”
没由来的结巴,没来由的心砰砰乱了节奏。小莫看的明白,低头浅笑没再说什么。
林希沉默几秒,“你说,这儿,种片韭菜如何?”
小莫:“……”
天色渐渐入黄昏,秦老先生也在刚才离开书堂准备归家去,林希却盘腿坐在门口的石墩子,低头数着石子。
“小姐,天快黑了,有些凉,赶紧回家吧。”
她抬头,瞅瞅不远处,叹气,“我在坐会儿,你先回去吧。”
“小姐,你这可是在等谁?”
林希默然。
“小姐,白公子多半是和张小姐聊完送她归家了,咱们快走吧。”
林希快速抬头,面上不甘,“不会的,我和他说好今日等他一起归家,我们从小长大至今十几年,他从未对我食言,今日也不会。”
那便接着等,可又过了几刻种,残阳只剩最后一抹暗黄,趴到远处山丘尽头,眼见着往下跃。风吹来四月还带寒凉,林希只穿了件薄衫,不由打了个寒颤,吩咐道,“小莫,你可能回去帮我拿件衣裳?顺便给我父亲报个安心。”
小莫始是犹豫,但如若没人回去报信,小姐又执意不走,只能点点头,临走嘱咐,“小姐,你坐在这儿定然不要乱跑,我拿了衣服便回来接你。”
“好。”
望着她渐渐跑远的身影,林希再次转头看向那方向,连个人影不曾见,这只是她自己说的罢了,他刚才也尚未回复他,如果他不来,也不算食言,这样安慰自己。
只是,鼻尖略微发酸,像吃了醋般令人焦灼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