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更令她大窘,头垂的更低了些,四处开始传来嗤笑声,正郁闷,忽笑声戛然而止,她自感觉不到。
一盏茶杯距她脸庞不过一寸,一怔,顺杯盏上移,手指纤长白皙,白衣袖口风飘动,对上白稚狡黠目光,他手轻抬,茶杯差点蹭到她鼻尖,磬眉不得已抬头。
“你赞美的得体,不必低头。”
他半蹲在面前,笑得坦荡,将茶杯放置,里面已倒满杯,“不过下次记得知会我一声。”这句自然又是调笑,林希有些愤然,对他吐吐舌头,扭头不再理他。
白稚觉得甚有趣,悄然勾起唇角,瞬而不见,站起身来还是风度翩翩模样。此事笑过自算过了,“白稚,你三年后可有参加科举打算?”
今年是科举之年,下一次便是三年后,他的确是个科举为官的人才,说不定真能有所作为,为国效力。林希偏头瞧他,他倒是不以为然,低头抿口茶,似在仔细思考秦先生的问题。
实则林希扫眼看到他放在桌下的一只手正转着草玩,只是面上做思考状罢了,她不屑轻哼,被他听到,对上视线,两人皆无语,他扔掉草绳,从容答道。
“只怕我才疏学浅,还不够参加科举。”
“哈哈哈哈哈哈”秦先生笑得爽朗,带动周围气氛都活泛起来。
“白公子自谦了,以您的才气,到时候高中状元也有可能啊!”
“就是啊,到时候可别忘了咱们同窗之谊,多给点便宜才是。”
四周人开始七嘴八舌讨论起来,白稚微笑点头回应,林希倒是听得乐呵,左顾右盼耳朵竖起来一般,而最后落进她耳的,却让她并不如何愉快。
“白稚公子这相貌,这气度,怕是真高中了,满京都的名门之女都争着要嫁吧。”
这是恭维吧,林希想着回头瞧他,见他此刻眼角带笑,唇角微抬,五官勾勒无比精致,像作画时的细腻,却不是女子的娇柔,更有少年意气清爽。
确是长得个好相貌,那人说的不无可能,林希心里像六月无风天般的烦闷,趁周围人说的热闹,一杵他左臂。
“你真要参加科举?”
他挑眉,“男子为国效力不是应该的嘛?怎么?”
她有些语塞,“那,那,如若真有人要你娶贵家子女怎么办?”
白稚一怔,仔细瞧她片刻,“你可是在担心我的婚事?”
“……”虽然一起长大,但确实没有关心婚事的必要,林希觉得自己问的有些唐突了,继而一磬眉,转过头不再和他说话。
过了会,矮桌上又一壶水烧开,咕嘟咕嘟冒着泡,热气缠绕升空,秦先生一扇将火熄灭,最后一缕烟伴着热气弥漫开来,荡漾着茶香扑鼻。
林希正出神望着那缕轻烟,看它被风吹得变幻各种形态,最后消失无边踪,忽身旁声音传来,“我不参加科举便是。”
她未反映的及,却听得一清二楚,转过头他却也不再看她,转目向前,夹子夹起杯里的茶叶,往自己杯里添,林希悄悄拽他衣袖,他疑惑回眸,“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他亦没有回答,低头轻笑,不再说话。
桌上人这一话题也谈过,坐在林希旁边一小女生,凑过来,“你可知今年咱们镇也出了个进士。”
“咱们镇?”
“对,就是那个霍城,听说在朝廷留下当官了,过几天归家把父母接过去,好多人要去看他,要不一起?”
她伸伸腿,“去看他做什么?”
涉及闺中事,她压低声音,“他还未娶妻。”
说的隐晦,却让林希为之一动,少女的心思荡漾,本就马上及笄之年,对于婚嫁之事总格外上心,若能嫁给进士,自然是无数闺中少女最好的归宿,她父母也常在她耳边,说才人的重要。
含笑,快速轻点脑袋,“好。”
“诶!”桌上有人给她倒茶,竟倒得多出来,水即刻流下,浸湿林希半边裙角,她匆忙往后一挪,另个女孩子跟着帮她甩水,却半天听不到人道歉。
她有些恼,愤愤抬头,却看到白稚正一手提着水壶,目光斜斜望过来,表情有些僵硬,看起来全不似刚才的从容。
“你倒得?”
他并不回答她的话,放平水壶,淡漠视线从她身上挪开,沉默片刻,林希不知自己怎么得罪他,正郁闷,而他唇瓣开启,对着秦先生方向悠然说道。
“我现在突然觉得参加科举,或是个好出路。”
林希:“……”
游玩结束,秦先生吩咐着人收拾干净,几个男学生抬起桌子先行一步下山,女学生则收拾茶盏。
林希舒展着筋骨,怀中抱了五个茶杯,摇摇晃晃走的慢些,旁边白稚经过,“白稚,帮我拿一个可好?”
他脚步稍停,转目瞧她,“我觉得你可以。”
语气如此冷漠,说完就走,林希气的无言,他怎么现在如此小气,自己未曾说他什么,哪里来的脾气?自己还未生气他刚调笑自己呢。
“林希,需要帮忙吗?”
张柔声音入耳,更令她意外,今日是怎么了,先是白稚冷漠,现在张柔殷勤,奇奇怪怪,令她惊诧,“不用了。”学用刚才白稚的话,“我觉得我可以,哈哈”
张柔并不在意给她的闭门羹,从她怀里不顾阻拦,伸手拿走两盏茶杯,林希确实轻松些,点头道谢。
“没关系,我也是想与你道歉的。”
她无解,全然无解,脑袋里疑问占满,“你为何与我道歉?”林希虽平日脸皮厚惯,但平白无故的道歉,还是让她深感不安,受不起。
“前几日,我与白稚谈了许久……”她的话停顿几秒,偏犹豫住了,林希心一下被拎起,揪成一团,期待她往下说,“如何?”
张柔眼里突然噙着泪,“我曾误以为你的人品,说了几句不好的话,向你道歉,白稚也已经与我解释过,也请你帮我和他说一下,不要再生气了,好吗?”
“……”林希沉默,“他生气了?”不亏从小长大,在外人面前,形象还是要帮助维护的,她自问,如若有人在自己面前说起他的坏话,自然也会怒火中烧吧。
她心情愉悦,“不碍事,我去和他说说便是,你不必放在心上。”
张柔听来,捏的杯盏一紧,“可他刚才看上去情绪不佳。”
刚才却是情绪不佳,林希也找不到原有,不过,“过了今天便好了!”
往常都是如此,过了便好了,只是这次有点久。
从那日后,林希去白家找了几次,可就是不见人,家丁要么说他在学堂,要么说他去游玩,总就不在府里,让她想解释都没有机会,而她还是不知,自己到底哪里惹得他恼火。
下次见面,是在十日后,考得进士的霍城归乡,少女们纷纷涂胭脂,穿新衣,家离集市远的,太阳刚升起,便早早备好启程。
林希家还算近,与集市穿过两条街便是,差不多算好时间,吃过早膳,准备出门。
今日她可是精心打扮,头上梳的半发髻,用木制簪子盘起,上面花式与衣裙相称,露出手腕戴着翡翠镯子,却不笨重,只衬的手腕纤细白嫩。
与小莫刚打开门,阳光照得她捂上额头,“今日真是大好天。”
小莫一顿,“小姐稍等,我去拿伞。”
“嗯。”
说着一把伞遮住阳光,她一惊,白稚正单手举着,眼里略带鄙夷,完全没有十日不见得欣喜,从下至上慢慢滑过,眉头越磬越深,最后停在她擦着胭脂有些晕红的两颊,彻底抑不住火。
没等她说话,轻哼道,“你这是上街,还是出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