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人竟然没了，听说是狂犬病哦。”
“前两天就听到他妈妈在家哭，说是这孩子把自己关屋里情况不对，让他开门去看医生，他死活不开。”
“对，对，昨天我在楼下碰见他妈了，那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
“说是今天一点动静都听不到了，他家人受不了了把门踹开，人就已经不行了……”
“咦……看见没看见没？那脚脖子上被咬的……不行我得告诉我家乖乖这几天不要出门了，万一也被疯狗咬了就坏了！”
“不用太慌，前阵子我在那边碰见了一个女孩儿在收拾狗的尸体，问她她说是只疯狗，已经死了。”
“打狗队的吗？”
“不是不是，我跟你们讲，那狗八成是这一位弄死的，听说他没事就在小区里转悠着，专杀小猫小狗……保洁大爷跟在他屁股后头收拾了不知道多少猫狗尸体。”
“结果最后遇到了病狗还给咬了？啧啧啧……报应啊……”
“不行不行，我还是得去找物业把小区里的猫猫狗狗处理了，这都有一个疯狗了，指不定还有多少被传染的……”
我吃力的拨开围观的人群，想往外走却踉跄了起来。一双手扶住了我，我抬头看见了九华。看着面色铁青的九华，我知道他也听到了。我麻木的跟着九华走着，等我察觉到时已经坐在了看不到围观人群的长椅上。九华坐在我旁边，手肘支在膝盖上。他仿佛在看着眼前的虚空，紧紧绞在一起的手指咯咯作响。
“九华……”我求救般的叫着九华，可看到抬起头的九华，我的心一下子揪在了一起。
他的眉头紧锁着，通红的双眼隐约闪烁着光。他总是带笑的嘴唇此刻被牙齿紧咬着，再露出来时已经血红，不知道被自己狠狠咬了多久。
这一刻我突然意识到他也是人，也有一颗敏感的心。我总是在陷入低谷的时候理所当然的等待着他拉我一把，却不曾想过每次他自己都要先竭尽全力的爬出去……
看着九华努力在脸上挤出微笑的样子，我心中一阵绞痛。
“原来你叫九华啊~”甜甜的女声突然响起，我和九华抬头看过去。
是那个神秘的女孩，她靠在长椅旁边的树上，歪着头看着九华。我到底恍神了多久，竟完全没有觉察到她到来时的蓝线。
“我们认识一下吧~我叫唐棠，海棠花的棠哦~你呢？是九华山的九华吗？”自称唐棠的女孩冲九华弯下腰，伸出了右手。
九华的手没有动，仍然绞在一起。他用冷若冰霜的眼神看着那个唐棠，声音低沉的像换了个人：“你一直都知道，对吧？”
我也在心中把一切都串了起来：准备好的一次性手套和编织袋，若有所思的笑，把我们支开自己处理狗尸，还有刚才看热闹的人口中的“一个女孩儿”。
“你知道那只狗有狂犬病……不对，你就是去处理那只狗的。”我渐渐从九华的眼中看到了愤怒的情绪，他继续说道，“你明明知道，也看到了那个男人被病狗咬了，却什么都不说……如果你说了，如果那个人可以及时打免疫球蛋白，他就不会……”
他就不会死了。我理解九华的愤怒，我自己的内心也充斥着愤怒和悔恨。我和九华像过家家一样的扮演者“让世界变得更美好”的英雄，如今却眼睁睁的看着一条本可以被拯救的生命在我们眼前消逝。
“你们这是在甩锅吗？”唐棠瞪大了眼睛，声音中竟然有一种天真的惊讶，“这可算是你们的选择哎。当时不是你们在和那个男人搏斗么？也是你们说的害死了他的那只疯狗可怜的啊。”
九华眼中的怒火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变得闪烁不定，我也一时间混乱了。
“搞不懂你们现在在生哪门子气，救了他？告诉他让他打狂犬疫苗吗？然后等他好了继续虐杀小动物？再发展到虐杀儿童，杀人？”唐棠咄咄逼人，问出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扎在我们心头的刀子，“而且你怎么知道我置之不理了，说不定我已经告诉他了，而他是个心理变态根本就不在乎呢？”
九华垂下了眼睛不再瞪着唐棠，只是用拳头抵着嘴巴。
“我可能真的会告诉他哦~”唐棠那一直带着笑意的让人难以捉摸的音调变了，变得有些阴沉，“毕竟他杀的那条疯狗，就是你们说可怜的那条疯狗，害死了陪了我十年的布丁。”
我和九华惊讶的看着唐棠，思绪都变得更加混乱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只能选择移开目光。
但唐棠就像是堵截穷途末路的逃兵一般，迈步蹲在了九华面前，强迫他看着自己：“布丁是一只很可爱的狗狗哦，它陪着我长大，是我最好的朋友了。但却在遛弯的时候被那只疯狗咬了。”她的眼神变得阴鸷，“你知道布丁最后死的有多惨吗？它不吃不喝，怕水怕光，就连临了口吐白沫意识不清的时候，都坚持着没有攻击我一次。”
唐棠站起来，难以捉摸的微笑又回到了她脸上，她来回扫视着我和九华，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声音说道：“布丁很可怜对吧？那害死它的疯狗呢？要是疯狗也很可怜，那虐杀它的那个人呢？要是那个人也很可怜，那如果他不死可能会在未来丧命的猫猫狗狗甚至是无辜的人呢？”
不要说了！我在心里呐喊着，却发不出声音。在这样的时刻，耳朵里还能听到救护车的鸣叫，眼前是咄咄逼人的唐棠，我更加觉得我和九华以前做的似乎都是毫无意义的事。在这个让人无法分辨善恶的世界，谁能保证自己可以一直做对的事情呢？
我感觉自己快要溺亡在混乱的泥潭中了，这个时候，还是九华拉住了我。
九华把手放在我的手上，慢慢加大了力道。
“不要被她绕进去了。”九华自己的眼神中也有混乱，但总觉得跟我不同，他的眼睛深处有某种更加坚定不会被扰动的东西，而那份坚定正在慢慢的平息混乱，找回主动权。
九华正要开口把自己的那份坚定传达给我，却被唐棠打断了。
“忘记告诉你了，九华~”唐棠的脸上还是那种残酷而纯真的表情，“我当时为什么看到了你们。你们可能以为我是在找那个疯狗，但不是哦~”
唐棠得意洋洋的举起了胳膊，那表情竟然跟耍宝时的九华有点像：“是因为我在那附近感受到了~你怎么称呼来着？对，‘因果戒律链’对吧~我是顺着我和九华的‘因果戒律链’找到你们的~”
唐棠把举起的手腕贴在脸上：“这条金线，很暖哦~九华也能感觉到吧？”
金线？我难以置信的看着九华，却从他突然慌乱的眼神中找到了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