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古的想法是错误的。眼白白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人抢走,谁还会去讲原则?不是有人说保护自己的女人是男人的神圣职责吗?话是这样说,可有水完全没有能力去保护天娣,他只能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问题是你老古明知有水没有抗衡能力,为何不当着有水的面摊牌呢?
天娣远走高飞抛弃有水的消息传至塘坑村人的耳朵里,他们顿时怒火满眶,纷纷咒骂天娣的不是。
这天,有水的好朋友老二找了几个小伙子来到有水家,大家提出到县城绑天娣回来要她同有水立即拜堂,如她不依,就把她藏进山洞,用锁链锁住她。有水不同意,他说他不会去做这样的傻事,况且用这样的方式对待天娣是没有人性的。那怎么办?不如叫刘嫂出面去劝劝天娣吧。老二提出自己的想法。这主意倒好,但他们却忽略了刘嫂目前还蒙在鼓里,一旦让她得知天娣抛弃了有水,恐怕她的身心受不了这种刺激。之所以有水撒谎说天娣去了县城打工挣钱,就是怕刘嫂有个三长两短。
这天,几个社员在桔林开工。中间休息时,有社员问刘嫂几时娶媳妇。刘嫂额头上几道蚯蚓般的皱纹倏然好像开出了花瓣,笑着答道:他俩原本前几天去写结婚证明登记,谁知天娣突然说要去县城打几个月短工。从远处听见刘嫂这么说,猴子三忍不住跑了过来,将天娣抛弃有水的事和盘托出。
回家后,刘嫂就像被冻坏了的桔子,脸上失去了往日的笑容,情绪显得低落,食睡不安,沉默不语。
有水见母亲从早到晚躺在床上不起来,以为她身体不舒服,便提出带她去看医生。刘嫂摇了摇头,扬起手示意儿子坐到床边。有水似乎从母亲的眼神看出了问题,内心如煮沸的开水跳个不停,他想走开,却被母亲凌厉的叫声喝住了。刘嫂觉得儿子做人不诚实,愤然的问有水:到底是天娣去了打工,还是她不要了你?你要同我讲真话,如果还想骗我,你以后就别返这个家!
“我……嗨,其实我也不知道,她没跟我说一声就去了县城。”
刘嫂满腔怒火,狠狠地拍了一下床板,朝着窗外骂:哼,一定是顾宗仁这个狗杂种抢走了天娣!说着,她翻起身跳下床,走到门角落拿起锄头,嘴里说要去杀死这个狗杂种。
对于顾宗仁的所作所为,有水早已气在心头。如今,想不到这把干柴烈火被刘嫂点着了,火苗连着有水的脚上,仿佛熊熊大火燃烧着有水的身躯。有水用身体挡住了母亲的去路,说去等我去。说完,他一个箭步冲入柴房拿起柴刀就跑。
刘嫂伸出手去拉儿子为时已晚,身子软绵绵的靠在门框边上,不断攥着自己的胸膛,埋怨自己一时糊涂,不应在儿子面前有过激言行。她担心这个火会漫延起来。
有水拿了一把锋利的砍柴刀出门,顿生出一副如虎的凶相,一路跑一路口出狂言:顾宗仁,我不把你的狗头砍下来,我就不姓刘!
听说顾宗仁返回了县城,有水又追至县城。
县城的上空卷起了乌云,狂风大作,仿佛要把白昼吞没似的。
前面不远就是闹市区,从大大少少的店铺射出来的灯光,恍如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剑一直射进一间住家大院——顾宗仁的住宅。有水借着灯光的余辉选择了一条较为黑暗的小巷,他躲在拐弯角处,握紧柴刀,心想,只要顾宗仁从这条必经之路路过,立即要他五马分尸。
时间如流水般一分一秒过去。
守株待兔了大半天的有水见顾宗仁迟迟不露面,精神显得疲惫,在不知不觉中打起瞌睡来了。
“喂,你站在这干嘛?”
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有水唤醒,听其声便知其人。就在天娣说话的一刹那,有水快速把柴刀转移到身后裤腰带上,接着一把抓住天娣的手,要她一起回去登记。
天娣突然哭了起来。
“天娣,你是不是要嫁给顾宗仁?”有水盯着天娣问。
“有水,我不知怎样跟你解释。”
“快说!”有水抓住天娣的手臂喊道。
天娣挣脱开有水的手,转过脸去自顾落泪。她不想跟有水作任何解释,一旦解释下去,有水一定会控制不住情绪;要是有水情绪失控,那么,顾家的人身安全就会受到威胁。她不想看到有水成为杀人犯。然而,有水已经做好杀了顾宗仁就去投案自首的准备,所以,他对着天娣瞪大眸眼,张大嘴巴呐喊着:你快说,我不怕死!
有水的呐喊震动了上天,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像锤子般打落在这对年轻人的身上。无论是有水抑或天娣,他们一定会感受到皮肉的疼痛,不,应是内心的疼痛。
天娣没有去理睬有水,只顾撕肝裂肺般大哭。而有水似乎没有掂量出天娣内心有一大堆苦衷,固执地要天娣无论如何交待清楚为什么要嫁给顾宗仁,否则,要把天娣打个半死。有水的话并非口出狂言吓唬天娣,而天娣当然知道有水一旦怒发冲冠起来是不讲理由的,不顾后果的。就因为这个问题,天娣在来县城的路上想了无数遍,也为此躲在房间哭了整整三天三夜。她曾经想回心转意,与父母分道扬镳,她曾经想把事情的真相如实告知有水。可是,她的意志如同挤出来的牙膏,始终无法坚挺下来,始终拿不出信心去面对有水……事到如今,她不惧怕死在有水的柴刀之下,因为她早已作好了心理准备。有了这个心理准备,她不会向有水吐露事情的真相——就坦然的一句话:顾宗仁是我自己选择的,与顾宗仁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