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送有水到公社的任务本应由负责民兵工作的黄九去完成,但考虑到黄九原则性不强,容易感情用事,为保险起见,顾宗仁指派了两个得力的民兵跟车押送有水到公社。他自己则坐一辆面包车跟随尾后。
将有水正式移交给了公社保卫干部老程,顾宗仁如释重负,他仰望着黑云压顶的云块,竟然傻乎乎地捂住嘴偷笑起来。看他的这种狞笑,与上次天娣父母同意许配天娣给他的笑有很大的差别。他觉得斩断了有水与天娣的情丝,意味着消除了后顾之忧,从今以后可以安心工作,他现在可以回到县城拉着天娣的手痛痛快快地去民政局登记,他要向全世界宣布他梦想成真娶上一个如花似玉的天娣!
高兴之下,他得意忘形的提着公文包手舞足蹈起来。老程从窗口探出头来,跟他开玩笑说,小顾,别高兴到要入肇庆黄岗医院呵(精神病院)。
顾宗仁生长在县城近郊的一个墟镇,毕业于县城。之前,他对城市十分眷恋,县委派他下乡驻队,他满腹牢骚,抱怨父亲不关心他,要他到乡下受苦受累。然而,到了柑乡大队一段时间后,他发现并看上了有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容的天娣。认识天娣之后,他的愁眉苦脸换成了眉开眼笑。之后,他慢慢缩小了回县城的次数,想用更多的时间去接触天娣。
得知儿子爱上了乡下妹天娣之后,父母开始紧张儿子的婚事,母亲隔三两天就要打一次电话给儿子,催促他及早把婚事办了。
万事俱备,就差儿子回县城同天娣登记。所说的万事俱备,是指顾宗仁的父亲早就把天娣的户口转出了县城。天娣吃的是商品粮,属于国家职工。
顾宗仁的父母很喜欢天娣,觉得天娣保持着农村姑娘勤俭朴素的作风,不与有钱人家子女攀比,不贪慕虚荣。然而,顾宗仁却与父母相反,他常常毫不吝啬地掏出一大叠钞票给天娣,要求她每天护肤、美容;美容产品要名牌的,并强调她上街或探朋友要穿上名牌服装,要穿上高跟鞋,走路要像个大都市的阔绰小姐。总之,顾宗仁要把天娣打扮成一只多姿多彩的鸟儿。
对于顾宗仁提出的奢侈要求,天娣全然把它当作耳边风,她根本不想改变自己一向朴实无华的生活作风,她根本不想用投其所好的方式去过奢侈的生活,她根本不想去为他人包装。所以,她不喜欢顾宗仁用命令式的口吻去摆布她;要把她当作一个花瓶,她更加不能接受。就因为爱好、生活方式以及观点不同,她常常与顾宗仁争论不休。顾宗仁争不赢,就跑到天娣父母面前告状,说天娣任性、野蛮,不体谅他的工作;还说天娣不关心他,不尊重他,与有水藕断丝连。
天娣爸信以为真,专程跑到女儿的宿舍训斥女儿,要求她从现在开始要学会入乡随俗,一切从夫,不能够任性,要快速融入到一个干部家庭中去。
有一次,天娣忍无可忍,对着父母勃然大怒:你以为你的女儿嫁给了美国总统吗?你以为你女儿嫁给了顾宗仁就一定会幸福、快乐吗?你们为什么样样都要信他,样样都要我迁就他?天娣哭着说,如果不是你们闹离婚,我是绝对不会同意嫁给一个我不爱的人!
天娣的话千真万确,每当街市一片宁静的时候,过往那些与有水在一起的甜蜜的爱情生活,就像放电影似的重现在她眼前,一想起自己孤寂地归宿在冷清清的宿舍,她的脑袋就会隐隐作痛,那种像要被刀扎死的疼痛,让她十分难受,难受到无法入睡。很多时候,她害怕黑夜的来临,害怕漫长的黑夜,更加害怕顾宗仁来找她。
顾宗仁回到县城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县城中心广场人头涌涌,热闹非常。五彩缤纷的灯光汇聚这里,开始了大都市浪漫夜生活的节奏。
从远处看来,县城恰似一幅绚丽多姿的彩霞。
顾宗仁下了车,在原地立着不动,好像在思忖着什么。他打算先不急着回家,首先去见一见白雪公主。
他本来早就要回来与天娣登记,只因突然接到上级指示精神,要把运动搞深搞透,才不得不取消行程。他今日连夜赶回县城,是因为早前接到母亲的电话。母亲说下个月8号是今年办婚事最佳的日子,要求他赶快回来同天娣去登记,跟着筹备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