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水用自行车载着天娣往狮村方向去,清爽的风儿伴着两人窃窃私语。天娣半侧着身子坐在车尾架上,右手搂住有水的腰,嫩滑的手指不自觉的时而伸向他的大腿,时而伸向他的腹部,就像弹奏一架钢琴。
目送着天娣与有水远去,顾宗仁口腔内的牙齿咬得“格格”响,就像打架似的。这响声好像是妒嫉,也仿佛是射出去的子弹。他晃了晃脑袋,然后用双手抱住头颅,然后又把头伏在桌子上。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随即拿起猎枪、手电筒出门,朝着有水他们走的那条小路走去。
在家里坐不住的刘嫂见儿子迟迟未回来,担心天娣有个三长二短,便跑来大队部看个究竟,路上忽见儿子与天娣嬉笑而去,她才安下心来,然后在后面偷偷跟踪他们。当看见儿子与天娣拐入了桔树林,她全身的神经倏然“绷”得紧紧的,继而双腿紧张得如安装了弹簧不停地颤抖。她怕别人看见她儿子跟天娣谈恋爱,说她儿子什么什么,于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见没有多余的脚步声,只有树上的枝叶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地摇摆着,她才大大地舒了一口气。在路边站了一阵“岗”之后,她觉得周围平静如水,打算返回家去。刚回转身,她发觉有一个人立在她面前,以为是遇上了鬼,吓得她猛叫一声:鬼啊!鬼啊!
“刘嫂,别怕,是我。”
刘嫂定睛一看,原来是顾宗仁。
顾宗仁问刘嫂站在这里干嘛,左顾右盼的。刘嫂反应奇快,说她刚刚同大声婆串门出来。
“串门?我看你是在包庇你儿子搞黄色主义吧。”顾宗仁突然认真起来。
“顾同志,你,你别冤枉好人。”刘嫂的额头直冒汗。
“那怎么不见大声婆?”顾宗仁问。
刘嫂这时已经想出了应付顾宗仁的办法,她指了指里面稠密的桔树,说大声婆在里面方便。顾宗仁像寻找猎物似的拿起电筒往桔林里面照,刘嫂眼急手快,用手中的大葵扇遮挡住了电筒的光线,嘴里直说偷看女人方便不知羞。顾宗仁笑了笑,走了。
刘嫂回到家,感觉内衣全被冷汗沾湿,她坐在昏暗的煤油灯下拿起大葵扇一边扇凉,一边对着窗外宽广无边的天空,数着星星,自言自语:嗨,你俩个后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差点搞出个“大头佛”来。
月光冲破了云层。在皎洁的月亮,繁星点点的天际下,有水同天娣并排坐在绿茵如草的地上,虽然是并排,彼此却好像显得很生疏,肩膀与肩膀之间留有好大的间隙,足可以容纳一个人。他们就像学生时代在课堂上那样安分守己的坐着,比月下老人循规蹈矩还要循规蹈矩。其实,有水坐下当初是想挨近天娣的,只是天娣像避禽流感似的不让有水靠得太近。
聊了一阵,有水以为天娣放松了警惕,一边聊一边挪动屁股向天娣一侧靠拢。尽管移动的痕迹如同蚂蚁般细小,还是被天娣察觉,她随着有水的挪动而挪动。望着天娣采取你进我退的态势,有水冷冷的说:“你用不着这样,从你今早失约我就猜测到了八九,你不喜欢我就直接说出来,无须躲躲闪闪。”
天娣怔怔的望住有水,心里很不是滋味。
局促的场面一直让星月消耗了不少时间。只有塘边的青蛙在争风吃醋,尖叫声划破了宁静的夜空。
“你这样说有用吗?”天娣说。
有水自知出言不逊,得罪了天娣,便把头埋在双手里。
“如果我不爱你,我会跟你来这里吗?”
言之有理。有水蓦地抬起头,定眼望住天娣。借着皎洁的月色,他贪婪地欣赏着天娣那仙子般美丽的脸蛋,只一瞬间,他的眼球有意识地滑落到天娣那如同高脚酒杯高高隆起的胸脯上,心里痒痒的——他再也无法忍受下去,立刻转过身去搂抱住天娣。天娣将他推开了。不过,从天娣推开有水那阵发出的浅笑声可以看出,所谓的推开,其实是轻轻的,丝毫没有恶意的。然而,就这么一个细小的动作,却使有水宛若一条从水里跃上岸边的鱼,顿时失去了寻欢的快乐,不但失去了快乐,连身体的肌肉也变得僵硬起来。天娣不习惯卿卿我我,何况她心里非常复杂,想把顾宗仁跟她谈话的内容告诉有水。怎知,有水把脑袋歪向了一侧,双手捂住耳朵不想听天娣说话,抱怨天娣如风沙般冷漠。我们不能怪有水。当然也不能怪天娣。双方等了那么漫长的日子,才等到现在这个销魂时刻,情感的闸门理应自动打开,让积蓄已久的洪水纵情奔泻。这是事实。问题是,连天娣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何总是萌发不出少女怀春的那种冲动,是害羞?如果仅仅是因为害羞而对有水的行为作出不合作的态度,这对于有水说来简直是一种感情伤害,甚至是严重的伤害。说天娣害羞,确实是真的,因为她的政治思想教育与家庭有密切关系。所以她问有水:你们这些男人为什么总是这样坦荡荡的、赤裸裸的?我爱你的诚意有多强烈、多亢奋、多坚定,你应该是最清楚的!
“那你怎么……”
“我妈说过婚前不能有那个行为。”天娣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
“可我们都到了登记这一步啦。”
“即使登了记,我也不会给你。”天娣发觉说话过份了点,赶快伸过手去勾住有水的手臂,说:“别急嘛,总有一日会给你的。好啦,别说这些啦,我有正经事要跟你说。”
有水甩开天娣的手,不理睬她。
头顶上的星星不断闪烁着,月亮在云中穿梭。
望着有水的眼睛往天上吊,满脸是灰色地带的样子,天娣如同喝了一剂苦涩的中药,心里难受极了。只过了一会,天娣突然把嘴唇送过去,在挪动中,她一再强调自己最多给他抚摸一下奶子,让他满足一阵子,以表示自己的真诚。有水见天娣像鱼儿般游动过来,全身瞬间产生出强烈的冲动,猛然拥抱住天娣,试图用厚实而沉重的嘴唇压住她樱桃式的嘴唇。可是,天娣心里突然有点紧张,没有让有水得逞。事也凑巧,一束三节手电筒的强烈光线恰好射在他俩的脸庞上。
天娣惊惧地抱着头。
有水畏缩着脑袋。
一瞬间,亮光又变为黑暗。
有水和天娣再也不敢在此久留,赶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