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游本看着少女救人的举动,没有阻止,喃喃自语道:“终日打雁,今天差点被雁给啄了眼,这伤债可要肉偿来还了,需要在小娘子身上连本带利的讨回。”
“是吗?我看你这次是要赔个精光了。”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冰冷的声音。
丁游本扭头一看,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黄衣少女,那黄衣少女,腰悬短剑气势汹汹地站在两丈之外,双目湛湛有神,黑如点漆,修眉端鼻,颊边微现梨涡,直是秀美无伦。
丁游本不由一呆,这几日怎么了,莫不是天下好看的女子都来了南疆了?就算胭脂榜上的十大美女,也莫过如此了吧。
还没等他愣过神来,那黄衣少女手中短剑挽了一个剑花,一抹黄云自少女脚下升起。
少女身体被那黄云托起,脚踏黄云凌空而立。
“地煞?”丁游本大吃一惊!转身就跑。
六境是修行者的分水岭,要想晋入六境,需能感受到天地元素中的地元素,吸入大地元素,与体内真元相融,形成地煞之力。这少女的的脚下黄云,分明就是地煞之力形成的。
那黄衣少女冷哼一声,手中短剑一挥。
清冷的声音划破了她前方的空气。
在下一瞬间,便化为一声厉啸,她的前方就像出现了一道黄色的大堤,毫无花巧地涌往丁游本。
轰的一声闷响。
所有被触及到的石头、草木全都成了碎屑,那黄色大堤卷裹这些碎屑,继续向前压出。
只是这一剑,黄云少女便已展现绝对碾压丁游本的力量。
丁游本轻身功法虽快,但是黄云少女这一剑之威,却是近乎笼罩了半座大山,看似缓慢,如山的劲气,却是压到丁游本身前。
‘嘭’的一声响。
丁游本运起全身的真元反手一掌推出,两者刚一接触,就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碰撞声。
“啊!”一声凄厉的嚎叫从丁游本口中发出,身子如断了线的风筝飘飞几十丈远。
身在空中的黄云少女,手中短剑一闪,一道黄色亮光闪过,远在几十丈外的丁游本顿时拦腰而断,跌落于河中。
七彩堂不管谁赞誉还是诋毁,始终高高在上,我行我素,这是一个很诡谲的门派,每代只有七个弟子,按照七彩堂护短的做派,其弟子睥睨武林,自然有它的底气,先后几代堂主都是武圣,第六代弟子赤凤如无意外的话,将是下代的武圣。即便如此,七彩堂弟子也不可能在这份功德簿上躺着不动,就算是赤凤这种天赋血脉的天才弟子也不行,厉害的修士必须经历血与火的考验,通过不断实战积累,一步一个脚印才能登峰造极。
所以七彩堂名下弟子每年在莫干山修行之外,必须有三个月的江湖历练,故七彩堂在江湖上的传说最是脍炙人口,被人津津乐道。
天气渐渐变冷,转眼就到了立冬。
天龙帮云帮主望着这个救了自己关门弟子的七彩堂黄鹂仙子,内心是三分感激,三分尊敬,外加四分的嫉妒,小小年纪就达到了自己大半辈子的高度,人比人气死人。
宫新语站在师父身后,垂头低眉的脸上难掩一副忧心的表情,两只芊芊玉手不住地把衣摆打结,解开,又重新打结。
“就没有更好的办法吗?”云尚香沉吟片刻,还是开了口问道:“毕竟他救了我这徒儿一命。”
黄鹂仙子沉思了片刻,微微摇头道:“保一条命倒是问题不大,他全身经脉尽毁,想要继续修行的话,恐怕是无力回天了,除非……”
“除非什么?”宫新语忍不住插嘴问道。
云尚香看了徒儿一眼,没有忍心责备。
黄鹂叹了口气道:“除非是药王出手。”她自己说完也知道希望渺茫。
“哪里可以找到药王呢?”宫新语又忍不住开口问道。
黄鹂想了想道:“药王性格怪异,行踪飘忽不定,江湖上只有其传说,却从未有人见过其真面目。”说完看那宫新语泫然欲滴的表情,于心有些不忍道:“我已经传书书院,或许书院行堂有些办法能打听到药王的行踪吧。”
白鹿书院行堂、道藏阁道牙子,朝廷锦衣卫乃是当今天下三大情报机构,如果说他们打探不到的消息,想必也不会有人能打探到。
在宫新语的细心照料下,宋哥儿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之后,外伤渐渐痊愈,终于能下床走路了。
他识念内观体内经脉,发现已经破碎的不成样子,一丝真气也没有。
轻叹一口气,宋哥儿默默地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宫新语垂首站在一旁,担忧地望着眼前少年的背影,想开口劝说,又不知怎么说起。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起码绝了我自己的那份心思。”宋哥儿仿佛知道身后少女的想法,突然开口道。
“啊?”少女有些猝不及防,俏脸一红,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以后无法修行,配不上自己了吗?
宋哥儿虽无法修行,但《境衣缥缈决》本就不需要真气就能运行,察觉对方曲解了自己的意思,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以后不能修行,就不会再动什么地煞,天罡的念头了。”
“哦!”宫新语口气中带着五分淡淡的失落,五分微微的歉意,垂头轻声道:“都是为了救我,要不你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宋哥儿微微笑道:“跟你没什么关系,但凡江湖中人见到此景,任谁都会出手相助,你不要心存愧疚,说来说去都是命,天意如此罢了,好在人活于世总不能一棵树上吊死,总要多试试其它的歪脖子树。”
“你还有心说笑。”少女并未被他逗乐,反而流下了两行清泪。
“我其实没修炼多久,到现在来说,满打满算还未到一年。”少年想了一下措词道。
“我听说了。”少女想到了关于宋哥儿的传言。
“所以,严格来讲,我只是回到了一年前而已。”宋哥儿坦然道:“浪费了一年的时间又回到了原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十几年没修行不也这么过来了。”
宫新语泣然道:“关键是你以后都可能无法修行了。”
宋哥儿故装轻松道:“我这个人其实很懒的,这下终有个偷懒的理由了,以前总想着走遍名川大山,到处游玩看看,现在不用修炼,倒是可以腾出时间来做这些事了,有失必有得,塞翁失马安知福祸也。”
少女咬了咬银牙,认真道:“你想去哪里都行,我可以陪着你。”
“我没有那个意思。”宋哥儿连忙解释道:“我跟你说去游玩,不是让你陪我的意思。”
“我知道”少女垂首轻轻道:“我就是想陪着你。”
“……”
“姐夫。”院外突然传来的喊声打断了沉默。
两个少年从院外跑了进来,正是那阮星魂与摩勒。
那日在三岗岭分别后,马匪只剩两个四境高手,轻松就被黄老帮主与阮星魂击败,天鹰帮虽是然取胜,也没敢追赶他们,毕竟出门在外,能少一事不多一事。
阮星魂与摩勒怕宋哥儿有失,也顺着他们的路线追了过去,追了几日不见其踪影,两人商量了一下就到约定的下马关醉仙楼等待。
这一等就是半个多月,前日还是书院谢谢到了下马关,才知道宋哥儿受了重伤,被七彩堂黄鹂救下,一直在苗寨养伤。
两人一听,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姐夫?”随后跟进来的黄鹂与书院谢谢,加上屋里的宫新语齐声惊呼。
“是啊!”阮星魂一见宋哥儿好好地站在那里,顿时放下心来,大大咧咧地道:“他就是我姐夫,你们干吗这么大惊小怪的。”
黄鹂心想,这少年不是才与自己的小师妹退了婚吗,怎么突然就成了阮星魂的姐夫了,变成了自己六师妹的未婚夫了?这是闹的哪出?
谢谢皱着眉头,这小子啥时候和阮府订了婚约了,怎么也没跟自己这个长辈通个气呢。
宫新语此时最是心乱如麻。
“据我所知,青城阮侯只有一个女儿。”黄鹂试探地问道。
“那是当然,”阮星魂翻了翻白眼道:“我是只有一个姐姐,拜在你们七彩堂门下,人称蓝莺仙子的阮文君是也。”
“六师妹没跟我说过她有个未婚夫婿啊!”黄鹂疑惑道。
阮星魂小手一挥道:“我姐姐她还不知道,这门亲事是最近我帮她订下来的。”
“小孩子怎能做得了主。”黄鹂呵斥道,这少年要是经脉不尽断的话,凭他的相貌与修行天赋,倒也算郎才女貌,如今他不能修行,如何配能得上自己师妹,冷冷道:“这婚姻大事,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聘礼为证,小孩子随口说说当不得真。”
“怎么当不得真?”阮星魂气鼓鼓地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可曾下过聘礼?”黄鹂道。
“聘……聘礼。”阮星魂一时语结。
谢谢一旁看不过去,故意道:“呦!七彩堂是担心我们白鹿书院拿不出聘礼吗?”
黄鹂打量了谢谢一眼,讥讽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书院大名鼎鼎的谢家堂前燕,分花拂柳手,话说得倒是轻松,这种事情岂是你能做的了主的。”
谢谢翻了翻眼皮道:“哦!难道你就能做得了七彩堂与阮侯的主?”
“你?”
宋哥儿头疼叹息,这个谢谢,瞎凑什么热闹,这不是煽风点火么,一不小心把自己就放在火上来烤。
阮星魂一会儿看看谢谢,一会儿瞅瞅黄鹂,嘻嘻笑道:“要不你俩出去打一架,谁赢谁说了算。”
谢谢与那黄鹂同时出声:
“滚开!”
“要你管!”
阮星魂嬉皮笑脸地回答两人道:“一个是地煞榜二十三,一个是地煞榜十九,反正也差不了几个排名,我就不信你俩不想试试对方的身手。”
两人经他一说,面上都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
宋哥儿叹了口气,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连忙走到谢谢身前,一把拉住道:“你跟我来,我有事找你。”说完拽起她往外面走去。
开玩笑,要是她俩打了一架,自己和蓝莺的婚事倒是真会人人皆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