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心里的某种期盼和逃避的念头,孟珲没给刘国庆打电话,直接坐上了21路公交,去往几站地外的新湖里。
刘国庆母子租住的小区就在那里。
在车上守着窗户凉爽了些,下车很快又是一身臭汗,来到小区门口时,孟珲正碰上推着三轮车往外走的刘国庆。
“你怎么来这儿了?”
一身腱子肉的刘国庆穿着短裤背心,诧异地望着出现在自家小区门前的死党。
“吃饭了吗?”
孟珲没有回答,反问对方。
“没呢,我妈下班晚,晚上回来我跟她一块吃。”
孟珲自然是知道刘国庆家情况的,看了看车上的东西,他伸手就要把三轮车接过来。
“走吧,今天别摆摊了,去老金那儿喝点儿。”
“为啥?发财了还是失恋了?”
刘国庆把车让给孟珲,有人骑车他自然不会拒绝。
只不过心里还是不由泛起了嘀咕,他只见孟珲喝过两次酒,一次是知道落榜的那天晚上,另一次则是高三下学期,他一脸惆怅地号称自己失恋了,非要拉着自己和许平俩人翘掉晚自习出来喝酒。
也是那一次,仨人被保安大爷带狗追着跑了大半个操场。
“少废话。”
孟珲耷拉着眼皮没瞧刘国庆一眼,面无表情地跨腿上车。
“给许平打电话了吗?”
刘国庆嘴里问着,伸手把车斗里面的货往一边挪了挪,抬腿坐了进去。
“等会儿再说。”
“哦。”刘国庆不疑有他,拍了拍孟珲的肩膀,示意他可以出发了。
孟珲回头见刘国庆坐稳后,起身用力地蹬了几下后,方向一拐,汇入了熙攘着走在回家路上的人流中。
……
老金烧烤。
半人多高的招牌立在路边,上面挂着一串小灯泡,孟珲两人到的时候还早,等到再晚一些就会给招牌通上电,一闪一闪地陪着到这里撸串喝酒的人,熬过一个个排遣寂寞的夜。
烧烤店唯一的服务员葛同刚搬过一张矮桌到店门前的空地上,看到孟珲把车停下,站住招呼道:“今天这么早,你们那个哥们呢?”
刘国庆笑着从车斗跳下来,说道:“等会儿过来,我跟你一块搬吧。”
“同哥,我把车先放院里哈。”孟珲说。
“行,往里停停,别挡着厕所。”
“嗯。”
孟珲应了声,骑车拐进了店面一旁的门洞。
院里放着两个烧烤架,正冒着淡淡的青烟,孟珲把车靠墙放好后,拿竹扫帚盖在上面,从后门往店里走,经过后厨的时候跟正在穿串的老板金贵福打了个招呼。
重新来到门前,刘国庆和葛同已经把桌子都了出去,帮着把马扎摆好后,三人站在门口稍做休息。
拍了拍孟珲二人的肩膀,葛同挤眉弄眼地说道:“辛苦了哈,等会儿给你们烤点好东西。”
孟珲几个高三就来这吃过几次烧烤,毕业后更加频繁,基本上把这儿当成了据点,一来二去,跟店里的老板伙计混得都很熟。
不知道葛同是不是在开车,孟珲礼貌地回了一个略显羞涩的笑。
刘国庆则是一脸正色道:“你看我们施恩图报的人吗?”
“那行,兔子我留着自己吃了啊,我跟你说,那味道,那色泽,香就一个字……啧啧。”
葛同说着说着,开始砸吧嘴。
“别,同哥,”刘国庆一把拉住转身欲走的对方,“香不香的不重要,主要是我们都挺喜欢小动物的。”
“……”
“小葛~进来帮忙!”
被刘国庆的无耻噎住的葛同刚想回嘴,就听见来自老板的召唤,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先照老样子上呗?”
“行啊。”刘国庆看向孟珲,孟珲回道。
“喝酒自己拿啊!”
虽然这几人没怎么要过酒,但葛同还是扔下一句话,钻进了逼仄的后厨。
“坐里边?”刘国庆问道。
孟珲想了想,说道:“坐外边吧。”
再一次有些奇怪地看了孟珲一眼,当“喝酒”和“坐外面”两个关键词相遇后,刘国庆终于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店里店外都有座位,但很多人一到夏天就是喜欢坐在街边喝酒撸串的感觉。
不喝酒的时候孟珲最喜欢坐在外面,并恬不知耻地称之为“与民同乐、观察生活”,其实说白了就是在外面看热闹。
看来来往往的人,听形形色色的故事。
至于喝酒的时候,孟珲则是强烈要求坐在了店里,理由自不必说,就在这附近长大的孟珲非常抗拒被人看到他喝酒。
这回他连熟人都不怕遇到了,要么是胆色渐长,要么是特别惆怅。刘国庆瞧着率先走向冷藏柜的孟珲,本就有些高低不齐的眉毛再次背道而驰。
两人从冷藏柜里拿出四瓶啤酒,在一块树荫旁的矮桌坐下。
说实话现在时间还早,不过六点多,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白日的余热尚未消退,按说,还不到开喝的时候。
但孟珲坐下后,不顾路人有些诧异的目光,当先用牙起开一瓶酒,顺着杯壁给自己倒上满满一杯。
刘国庆见状,得,啥也别说了,先喝一杯吧,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叮!”
二人举杯碰了一下,各自饮尽。
冰凉的酒水入喉,啤酒微苦的口感在冰镇后大大削弱,孟珲轻打了个酒嗝,一言不发地又倒上了一杯。
连喝三杯后,眼见第一瓶酒快要见底,刘国庆连忙拦住还要倒酒的孟珲,“停停停,哥们,你好歹让我见到花生米吧!”
刘国庆看着人高马大,但酒量稀松平常,不说跟号称千杯不醉的许平比,就是孟珲都能比他多喝两瓶啤的。
正在这时,端着一盘老醋花生,一个凉菜拼盘的葛同“当当”两声把菜放到刘国庆面前,坏笑着冲他挤了挤眼睛。
刘国庆:“……”
刘国庆挡着不让倒,孟珲倒也没有过分争抢,他不是非得喝醉,只是两天下来,一肚子的话不知道从何说起。
喝酒只是为了暂时逃避,毕竟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
毕竟他喊刘国庆出来,初衷是想向对方倾诉一下的,直接喝倒了可还行。
“咋了,嗝~有心事?”刘国庆看着处在放空状态的孟珲,连打了几个酒嗝,连忙用手按着胸口往下顺。“嗝,我跟你说,等会儿你让许平跟你喝,我是喝不动了。”
刘国庆刚夹起一粒花生米放到嘴里,就听到孟珲说:“我没喊他。”
“啥?”刘国庆诧异道:“咋了,你俩吵架了?”
“嗯。”
刘国庆一语中的,孟珲苦笑着点点头,抓起酒瓶又要倒酒。
“你等会儿的。”刘国庆按住孟珲的手,“怎么回事?说说。”
孟珲叹了口气,整个人像是矮了一截似的,捏着面前的空酒杯,把在许平家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兄弟,你这么说一个女孩,确实有点儿过分,也不是很过分啊,就那么一点点。”
听完后,刘国庆伸出食指和拇指,一点点张开角度,最后干脆比了个“八”来表达自己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