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阙笑着应下了。
回府后,徐氏和沐凝本想借口身子不舒服,回院子,沐国公却脸色沉着道:“你们二人随我来书房。”
“啪”
地上的茶杯碎成一块一块的,跳得到处都是,徐氏和沐凝吓得一哆嗦,安静的站在书桌前面,咬着牙不敢说什么。
“徐氏!这几年你的小动作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我警告过你!沐悲欢是我的女儿,虎毒还不食子呢,仗着我在外繁忙,你在院子里作威作福,别以为我不知道!”
徐氏很想反驳这几年她作威作福是不假,但是沐悲欢不是他面上看到的那么乖巧听话好吗?她再怎么作威作福不过是对着下人罢了。但是还是不敢反驳,今日之事确实是她的主意,越争辩越得不到好处。
沐国公看着乖顺的低头在旁边的沐凝:“凝儿,悲欢是你的姊妹,你们同是国公府的小姐,悲欢的名声毁了于你也是没有好处的,都怪这几年徐氏把你骄纵惯了,连这等下三滥的手段也敢使出来!你连这几年学的礼义廉耻都丢了吗,罚你跪祠堂一天,静思己过,抄《女德》三遍,禁足半月!”
徐氏一惊,急急开口道:“老爷,此事与凝儿无关,是妾身,一切都是妾身的主意……”
“你闭嘴!你还好意思说?教女儿这些下作的手段,是一个母亲该做的事?罚你禁足一月,月奉半年,守祠堂三天。再多说,别怪我没有徐侧妃!”
徐氏摊坐在地,三十多岁的年纪保养的跟个二十多岁的姑娘似的,浑身柔若无骨,哭得也是梨花带雨,惹人怜爱:“老爷……你好狠的心啊……”
奈何沐国公不是个好女色之徒,对于这般梨花带雨的模样无动于衷,只是拂袖出了书房,不一会便进来几个小厮,来执行沐国公给他们的任务。任由二人威逼利诱,软硬兼施,进来的小厮都和木头桩子似的,毫不妥协,该做的事一样也没省,把人压去了祠堂。
清晨的风凉凉的,含蕊阁的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桃花香。塌上的人裹着杏白海棠蝉丝被,正惬意的梦着周公。
步枝急急的把手上的盆子放在三角洗脸架上,在塌边叫人:“小姐,快起来,快起来!离王府刚有人来传话说,半个时辰后,离王来带小姐出去逛街散心!”
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逛什么街啊,我不去还不行吗?”
步枝扯过沐悲欢手里撰着的被子,把沐悲欢扶起来,轻笑着道:“恐怕不行喔,国公已经同意了,还让奴婢好好的给小姐梳妆打扮一番。”
半眯着眼,任由步枝帮她穿衣,迷迷糊糊道:“我散什么心?我为什么要散心?”
“离王说,这是谨遵皇上圣喻,昨日皇上说小姐受了惊吓,让离王这个未婚夫好好陪小姐。离王又觉得一个男子待在后院总归不合礼仪,带小姐出去散散心是最好的。小姐,抬下胳膊。”
“……那只眼睛看见我受了惊吓……罢了罢了,我自己来穿衣洗漱,唤早膳吧。”
离王府的马车是用紫檀木打造,雅黑镂空状的周边把深紫红色的马车圈住,纹理交错,无过多的点缀,华贵不失典雅。
马车宽阔,足两人躺下有余,脚下铺着雪白软锦,马车主人墨色长袍,乌黑鬓发随意挽在头上,黑白相称,倒是十分养眼。马车中有一个小茶几,茶几上摆着两盘点心水果及一壶茶水,左车壁一处规规矩矩的放着几本杂书。
离阙正拿着书读得津津有味,似乎对于沐悲欢的进来恍然未觉。外面的车夫好似神机妙算,刚一坐下,便开始徐徐的赶车。
离阙放下手中的书,抬眸便看见一个身着青白色白玉兰散花裙,一束青丝随意垂在旁边的沐悲欢,肤若凝脂,小脸上略施粉黛,眼睛也没看他,专注于面前的糕点。巧了,面前的糕点都是她爱吃的。
“糕点还合口味?”低沉温润的嗓音自对面传来。
沐悲欢一抬头就看呆了,面容姣好,龙眉凤眼,棱角分明,眼眸好似一潭深渊,凝视着它能把人吸进去的感觉。沐悲欢搜肠刮肚的把能想到的词语都想了,但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来描绘现在感觉。
“嗯?看够了吗?”
砸吧砸吧嘴巴,实诚的答:“没有,这样好看的面容看一辈子都看不够……”
离阙眼里含着一丝笑意,看来长得好看还是有好处的,能把媳妇的眼睛牢牢的锁在自己身上。
“你说你怎么能长得如此好看呢?以前都没怎么仔细见着过你,有宴会都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只听见她们把你夸得跟谪仙似的,还觉得她们太夸张了,今日一见才发觉她们不夸张,说的是实话。”沐悲欢收回目光,好似那种搭讪的不轨小混混。
“那……夫人对这幅皮囊可还满意?”
痴痴的点头:“满意,满意极了。就觉得你娶我是不是亏了点?”
虽然很想扑倒他,但是还是遏制住了内心的禽兽想法,越美的花越危险,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夫人不想知道我带你去哪里散心?”
“能去哪?左不过逛逛水粉铺,罗裙店,茶楼听书,去游湖……哎?你刚刚叫我什么?夫人?我们还没成亲好嘛?”沐悲欢细数着平时哪些地方是女子该去的地方,数着数着便觉得刚刚的话有些不对。
离阙慢条斯理的拿出一个紫砂茶壶,优雅的沏茶,挑眉看着她道:“圣上已然赐婚,还能出变数?”
沐悲欢哑然,圣上赐婚,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出变数的,除非抗旨,或者谋反?
拿个了糕点,决定不纠结这个话题,挑开窗帘随意的往外一瓢,就觉得路线有些不对,看这方向……好似是要出城?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城外青河附近出了贼寇,去看看。”清风云淡的说着这句话,把倒好的茶放一杯在沐悲欢面前。
“……”带女子散心去贼寇窝?是散心还是找死?
“那你可带了护卫躲在暗处?”左思右想车上就他们两人,再加上外面的一个车夫和步枝,也就四人,带四人去贼寇横行的地方,怎么想都不妥。
薄唇轻启,淡淡的吐出两个字:“没有。”
“那……就我们四个人?”
看着离阙无辜的眼神,沐悲欢确定就她们几个了。这四个人怎么看不是很能打的模样啊,外面的车夫看起来是有些拳脚功夫,但是还有完全不会武功的步枝以及不能暴露有武功的自己啊,再看离阙那养尊处优的模样,也不像是很喜欢暴力的人,说不定还需要她们保护,如此看来唯一的战斗力就是外面的车……车夫?
咽了咽口水道:“我觉得吧,我一个弱女子,没必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而且,我是来散心的,去有贼寇的地方怎么想都不妥。我也不想耽误您的为民之心,这样吧,你在这放我下来好不好?我……我自己随处逛逛?”
“不可,我把你带出来的就该由我送你回去,否则沐国公会怪本王。”
您还怕人怪吗?最有钱的人皇上都被您得罪了,还会怕一个小小的沐国公?
心里这么想,嘴上自然不能这么说,毕竟日后是会结为夫妻的,在这个夫大于天的时代,得罪自己的丈夫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可……那里有贼寇,带着我实乃累赘,我就在这里下车,自己回去给父亲说清楚,父亲自然是不会怪你的。”
你要送死别拉着我一起陪葬,虽然你长得好看,但是这也不是带着我去送死的理由!
“把姑娘半路扔下,实乃不是君子所为,放心,本王会保护好沐小姐的。”
“……”
看他那模样,是肯定不会就这样放人回去了的。罢了,静观其变吧,安的什么心,到了就知道了。虽这么想,但还是有些气闷,索性把头转到一边,趴在马车窗口,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吆喝叫卖的商贩。
对于这无礼的举动,离阙也不恼,悠闲的拿起旁边的书看。
马车里就陷入沉默中,好似没有什么不妥,就该这样安静。
车夫选的出城的这条道路有些绕,从繁华转入荒凉。这顶华丽的马车在这街道上很突兀,路道旁边的人都好奇的抬头盯着这辆马车。
百姓衣衫褴褛,头发乱蓬蓬的,脸上也不知多久没洗脸了,混着泥土,脏兮兮的。大多缩在墙边,把自己环抱在一起,好似就有了个窝。有一妇人,手里抱着孩子,也不知多久没吃得饱饭了,整个人似竹竿一样瘦,真怕下一秒就抱着孩子一起摔倒在地上。
妇人抱着孩子轻哄着,瑶瑶晃晃,那孩子很乖,不动,不哭,不闹,安静的就想里面是个假娃娃,马车走进后,才看清孩子面色苍白如死人,不,也许就是死人。
沐悲欢看得心头堵得慌,虽然以前她偷溜出府的时候,不是没看到过民不聊生的惨状,但是这似乎越演越烈,竟然连最基本的避风雨之所都没了。
沐悲欢突然转过头对着离阙道:“你不要命了?顶着一顶这么奢侈的轿子在难民之中乱晃,不怕他们群起而攻之?”
出城的路千万条,马车为什么单单选择这一条?没有离阙授意,打死她她也不会信。
抬眸,眸子里依然是不悲不喜的模样:“不会,他们连哄抢的力气都没有了。”
默了默,继续道:“他们不是难民,是瀛国的百姓。”
虽然晓得这可能是离阙的计谋,但还是觉得如鲠在喉,有些难受:“怎么……怎么会这样呢?百姓怎会连饭都吃不上?不是有庄稼吗?难道圣上连最基本的余粮都没有留?”
离阙把窗帘挑开一条小缝,看了一眼后收回目光:“这里接近青河了。”
接近青河,是了,前有苛政,后有贼寇作乱。这里的当官的似乎是一个油嘴滑舌的之辈,叫赵勇,几乎不管民生,只顾缴税,贼寇作乱说不准他也有掺和一笔,贼寇许他好处,他自然是乐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地处又比较偏僻,皇上本就昏庸,自然是不会多管这些,只愿听信官官相护后的表面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