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能如东方先生所愿,小厮跟丢了少年,但这似乎又在他的意料之中。
其实还有更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少年一直沿着那个方向而走,竟然走进了尽头的离王府。
离王府在繁城是个特殊的存在,传说中的离王更是如天神一般。
据说他冷血残忍,嗜血无情,而擅闯离王府者杀无赦。
离王府方圆两百米开外无人敢居住,唯有一座前朝古宅屹立在旁,行人路过则是能避则避,实在是不能避则是小心翼翼的匆匆而过。
但这位少年却是随意走来,后来,再也没有人见他走出去过。
因归属于皇亲国戚,虽然是在这荒凉之地,离王府却也端的是大气磅礴,灵台楼宇,构造非凡。离王府占地面积极大,站在里面看比站在外面的时候又不知道大了多少倍。
少年一双眼睛里的迷茫不曾散去,整个人看起来浑浑噩噩。饶是如此,一进来这王府,他却也看出了这里的不同。
据说王府占地和京城的皇宫有的一比,要是看了这王府的构造,恐怕没有人会相信繁城曾近有过的荒凉。
王府里面有四大庭院,但不知道是不是面积太大,还是有其他的原因,四大庭院并不如平常人家一般走动。
少年所处之地是靠近深山的的最北方,是整个王府最偏僻的地方。据说,从这里走到大门,要近一个个时辰。
这个院子的后面有一大片的竹林,若忽略那阴森之感,此处倒是僻静,很是合那些喜静之人的口味。
穿过竹林,就是那座古宅,若在竹林中找一高处,还能看到古宅的屋檐廊瓦。
宅子多有破败,却还是能看出昔日庄严富贵。院中杂草丛生,必定是荒废多年了。
少年每日无事之时,总是呆在这片竹林之中发呆,手里总是拿着一块上好的白玉。
虽然说这里靠近沙漠,白日里的太阳很是灼人,却只要一入夜,温度就骤然下降,温差之大不是亲身经历就难以想象。
用实情来说,则是白日轻纱都嫌多,晚上却恨没貂裘。这片竹林中晚上则更显寒冷。而这少年却是奇的很,无论是白日还是晚上都是手中执玉,一身月白轻薄单衣坐在竹林里,不知寒冷般任凭风叶吹拂,身形不见一丝松动。
“林木,死在那儿干嘛,劈柴。”少年身后不远处的院子里有个粗犷中带着狂躁的声音响起,宛如轰雷。
少年一身月白长衣,坐在竹林离入口不远处的石头上,一动不动,让人不禁怀疑是否已经羽化西去。
“你他妈的是聋了还是哑了,不想死就赶快过来。”
看着少年毫无反应,骂骂咧咧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比起之前又大了不少,听得出他对少年的态度是相当不满。随着他那骂骂咧咧声音一起的还有东西破开空气飞行的声音。
发出这声音的是他随手捡起的柴棒,那柴棒的方向正是那依旧呆坐的少年。从声音和那柴棒的速度不难看出,他注入了不少的内力。
“知道了,鬼叔。”那被唤做林木的少年终于有了反应,声音不高不低,听不出喜怒哀乐。
那被林木唤作鬼叔的大汉一直都盯着林木,却是没有看出他是如何动的,就是很是灵巧的避开了他很有‘诚意’送过去的‘礼物’。
他的神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显然是对这样的情景已经是见怪不怪。不过,却依旧面色不爽的絮絮叨叨:“你他妈的也就是在我这连鬼都不愿意来的后院,才如此清闲。要是让莫总管知道了,你和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林木知道他所言不假,鬼叔全名叫什么他不知道,他也无意过问。不用过问,却也知道此人好酒喜赌,脾气暴躁。仿佛什么事情都看不顺眼,整日都是骂骂咧咧,要是喝上两口,那就更是不得了。
即使是他最高兴的时刻,赌赢点小钱,也忘不了骂咧几句。他妈的已经成为了他的口头禅。清醒之时,并不会对这王府之事多谈。不过,他每日醉酒,总是骂骂咧咧地透露出来许多事情。
因为鬼叔,他虽然没有关注过着王府这一切,却也是知道了诸多事情。
这里是离王府,王府主人是当今四国之中最强的青国皇上最宠爱的五皇子楚默离。只是,林木感到这最宠爱三个字就有待斟酌了。
传闻楚默离容颜俊美,有幸目睹之人,惊为天人。据鬼叔酒后透露,离王不仅仅是青国的王爷,还是战鬼。
十四岁时征战沙场,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一战成名。从此之后十年戎马,经历大小战役无数,从无败绩,世人尊为‘战鬼’。
三年前,皇上赐离王封土,派他守卫北疆,坐镇繁城。如此,才有了如今的离王府,也有了今日的繁城。看繁城今日的繁华,再想想三年前这里的贫苦,就知道这离王不是等闲之辈。
王府内有多处院落,大致分为东南西北四院,平时并不相互走动。
王府之中有两位总管,鬼叔口中的莫总管主管西院,负责王府之中的一切内务。此人面目冰冷,眼神无情。这王府虽大,却是传闻他对整个王府了如指掌,即使是这最不起眼的院落,所有的仆人他都是了如指掌,可见此人不简单。
王府守卫森严,侍卫众多。每年莫总管都会下令给王府挑选守卫,挑选之人都是身强体壮的少年,再亲自分派到每一个院落。这些被选拔的侍卫都必须经过重重考验,每个人的来历,莫总管都会摸得一清二楚,在莫总管的面前,他们的一切就像白纸黑字一样的分明。
整个王府之中暗藏了诸多机关,王府之人要是克制不住好奇,不安守本分到处乱走,就会触动暗处的机关而死。整个王府透着神秘,这些机关掌握了王府之中的人的生死,至于外面那些心怀不轨之人,若是进来,更是找死。
府中还有一大总管,人称东方先生。此人在王府之中和莫总管地位相当,主管北院,主管王府文书往来,更多的是管理王府的幕僚。
传闻,离王礼贤下士,聚天下之能人。
府中还有地位非凡的两大侍卫,秦鸣,沈扶苏。秦鸣常年跟随离王左右,主管离王居住的东院防卫;沈扶苏,主管南院,多是负责边防之事。另外,府院侍卫也皆归二人训练。
醉酒的鬼叔半骂半喊的说了很多,逻辑有些混乱,胡话也说了不少,却是没有多说当今朝政。
鬼叔看着一脸淡漠、平静的林木走过来,走到柴堆旁边,捡起斧头,快而轻松地劈起柴来。
嘴上虽然没有再骂人,心里却还是恨骂着:“跟个死人差不多,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进到这院子来的。这样的死脾性,亏也能在这王府中住下来,还真是沉的住气。”
鬼叔不知,眼前这个被他经常骂做死人的林木,曾真的是个死人,此刻的他也不过是个活死人而已。
而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没有能再提起他的兴趣的事情,如此,他也就是这不惊不动的性子了。
沉眼看着林木,鬼叔想起一个月前初见林木的情景。
那天他赌钱没有像往常一般一输到底,反而还赢了些。用那些钱,他买了一坛二十年的女儿红。一路喝到王府,有些醉醺醺。
因为地理位置地原因,他一向都习惯走后门,进门没走几步,就发现空旷的院子中一个少年背对着他站在门前。
他扯着嗓子问他为何会在这里,少年声音清淡的对他回答:他本是站在门外,却恰巧有人抬了东西经过,看着很是吃力。那抬东西的两人看见傻愣在那里地他很是不耐的叫他滚进来帮忙。
“于是你就滚进来了。”鬼叔睁着微醉的眸子盯着少年,他发现从他进来到现在这少年的表情和眼神都没变过,呆呆的像根木头。
鬼叔看着好像醉了,细看却不难看出那微醉的眸子里的精光,隐隐的好像还有一股杀气。
少年却好像呆子一般,任凭他那双眼睛将他从头看到尾,又从尾看到头,苍白的脸,清澈的眼睛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看着少年这般,鬼叔眼里的杀气慢慢褪去,反而有了一丝玩味。状似酒醉站不稳一般,身子突然朝少年倒去。
没有看见少年是如何动的,眼看着他就要压上少年,少年却突然在左边一步之外,而他眼前空空如也。
这情景让虽然心中早有准备的鬼叔还是惊讶了一下。有些不甘心的再次出手试探,这一次他是直接将手中已经快要见底的酒坛朝着少年扔了过去。
这一次,他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少年,让他失望,更让他震惊的是,这一次,他依旧没有看到少年是怎么动的,就避开了他扔过去的酒坛。
只是这两下,和少年那依旧没有变过的表情,鬼叔就知道眼前的少年不简单,必定是身怀绝技。有了如此结论,鬼叔眼睛的那抹玩味的光芒越来越盛。
想起自己之前一直跟上头说这院里做事的人太少了,希望再派几个人来,可是这事情却一直没有实现,他看着少年笑了。
“既然你已经滚进来了,那日后就在这杂院做事,一切听我差遣。但是,你必须记住,不可出这院子,引起他人注意。我这可是私藏你,出了这院子出了什么事那可就由不得我了。”
鬼叔不是在和少年商量,完全是命令的语气。说到‘私藏’的时候,他中气十足的声音里隐隐好像有些异样的情绪。但是,若不留心,并不会发现。
少年对着鬼叔的眼神,没有点头,却也没有开口拒绝。在鬼叔看来,他这就是赞同。
“你叫什么名字?”鬼叔又问。看着少年清澈的眼神,有些郁闷,难道他都不要眨眼睛的吗?他们对视了这么久,他没有发现他眨过一下眼睛。
“无名无姓。”丝毫没有犹豫的回答,平静的让人无法怀疑分毫。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意料,鬼叔却没有表现出来。又盯着少年看了一会,仿佛是想判断他所说之言的真假,那双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冷酷。
“那就是林木吧。”眼角突然瞥到旁边的柴堆。而眼前的少年,呆呆的就是木头,于是鬼叔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少年没有反对,只是抿了抿唇,算是承认了这个名字。
从那以后,那少年被唤名林木,在离王府这最偏僻的院落落脚。他并不怎么说话,要不是第一天鬼叔和他聊了那么久,之后喊得凶了,多了,他也会开口应一两个字,鬼叔怕是怀疑他是不是个哑巴。
少年话少,做事却是勤快的很,动作非常利索。最初鬼叔对于收留了他有些惶然,但连续几日过去,也没见出事,院子里的其他杂役也都是只做事,不管闲事的老实人,定不会翻出什么浪来,他的心也便放了下来。
虽然说王府规矩森严,招用之人也定是严格。莫总管虽说掌握王府上下所有事物,但是王府这般庞大,在这偏僻院落之中藏一人,他也不一定会发现的。
毕竟,这个地方着实是太不起眼。于是,慢慢的,少年在这院落之中被默许存在。
鬼叔未曾料到,他第一眼就发现少年不简单,一时好奇就将少年藏了下来。却没想到,因为他这举动,改写了很多人的命运,其中就包括他们的主子,离王,楚默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