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宗敏是明末李自成农民起义军的重要将领。铁冶出身,骁勇善战,功勋卓着。李自成在襄阳初建政权时即为权将军,统领中军营;西安建立大顺朝,被封为汝侯。崇祯十七年(1644年)随李自成东征,“倡义提营首总将军”当是他;进京后为“中吉营左军都督府左都督”,武将之首,文官也受其节制。顺治二年(1645年)李自成从陕西南下武昌后,刘宗敏被清军俘杀。这样一位重要将领,史籍对他的来历和县籍记载,颇多歧异。
《甲申传信录》说:李自成“攻荆楚,得伪将刘宗敏。”此书还一并记载了李自成诸多文臣武将得自何处,如“攻河南,得军师宋矮子(名献策)”。李自成文臣武将从哪里所得,往往就是哪里人,如宋献策便是河南人。这样,此书记载容易使人误以为刘宗敏是荆楚人。李自成在河南基本荡平明军主力,于崇祯十五年(1642年)冬离豫入楚,进取襄、荆等地,至此时刘宗敏已追随李自成多年,《甲申传信录》的记载显然有误。
《明季北略》卷二十三《宋献策等归自成》条中载,“时有将二十一人来归”,并列出二十一人的姓名和省籍,其中说:“刘宗敏,山西人。”宋献策“归自成”在崇祯十三年(1640年)冬后,据他书记载,刘宗敏不是山西人,他参加李自成农民军不在此时,而在多年之前。
崇祯九年(1636年),李自成返回米脂,有很多他的故乡人加入义军,如史料所谓“其亲故从乱如归”。这年夏,李自成农民军与俞羽中霄、贺人龙官军交战,史籍记有刘宗敏参战。他投入李自成农民军,之前不见史载。他可能是这年李自成到陕北时或之前加入李自成农民军的。
除山西说之外,史籍多说刘宗敏是陕西人,县籍有商南、咸宁、蓝田、米脂四说。
《野史无文》卷三说,刘宗敏是陕西商南县人。《流寇志》卷七记,刘宗敏是李自成中权大将之一,小字加注“咸宁人”。咸宁是旧县名,曾为西安的附郭县,唐天宝七年(748年)改万年县置,1914年并入长安县。《流寇志》卷四正文中说李自成与刘宗敏同里,后以小字加注,表明作者又知咸宁一说,辑录备人参考,作者并不重视。今人不采信商南、咸宁说,而从米脂或蓝田说。
《绥寇纪略》卷九说:“刘宗敏者,蓝田人,锻工也,有勇力。”“《明史》开局,求天下野史。”此书卷三百九《李自成传》中的许多内容就来自《绥寇纪略》,刘宗敏的县籍也沿袭了《绥寇纪略》说法。参与编修过《明史》的毛奇龄在所着《后鉴录》卷五也说,“蓝田锻工刘宗敏”,其说与《明史》实出一源。
郭沫若疑《明史》的记载有误。他在《甲申三百年祭》中写道:
“关于刘宗敏的来历有种种说法,据上引《北略》……以为山西人……,《甲申传信录》则谓‘攻荆楚,得伪将刘宗敏’……,而《明史·李自成传》却以为:‘刘宗敏者,蓝田锻工也’,……但《明史》恐怕是错误了的。《北略》卷五《李自成起》条下引:
一云:自成多力善射,少与衙卒李固,铁冶刘敏政结好,暴于乡里。后随众作贼,其兵尝云:我王原是个打铁的。
以刘宗敏为锻工,恐怕就是由于有这位‘铁冶刘敏政’而致误(假如《北略》不是讹字)。因为姓既相同,名同一字,是很容易引起误会的。”
郭沫若所说意思很明显:《明季北略》记的刘敏政应为刘宗敏,也就是说,李自成与刘宗敏是同里人。
长篇历史小说《李自成》着者姚雪垠先生在《评(甲申三百年祭)》一文中认为,《北略》卷五《李自成起》条下所引的两句话显有误传,指出:“李固是李过之误,刘敏政是刘宗敏之误。何以知之?因为各种有关文献中再没有见过李固和刘敏政这两个名字。何况刘宗敏未称过王,也未受封为王,说‘我王原是个打铁的’也反映是出于误传。”姚雪垠所说的意思也很明显,《北略》所记李固、刘敏政的名字和说刘宗敏曾为王有误,认为李自成少年时是与李过、刘宗敏结好,而非李固、刘敏政。
赵士锦《甲申纪事》记载,李自成起义以前在家乡就与刘宗敏有交往:“李自成,陕西米脂人,为马头。北方此役甚苦。刘宗敏为铁匠,一日,自成为官府捉马,苦无应,偶坐宗敏店中。李大亮为秀才家佣工人。……三人各言其志,即将所买食物祀神盟誓为响马。贼后寝炽,为流贼。”
《绥寇纪略》卷九、《鹿樵纪闻》卷下都说,李自成家是“养马户”,可见他为官府“捉马”应差当实有其事。他能坐刘宗敏店中,说明他们同在一地,乡籍也应相同。《甲申纪事》还记载,李自成进北京后,“李大亮住西城大宅”,可见李大亮也当实有其人。赵士锦在李自成进京后曾被其军所押,熟识大顺军士兵姚奇英,有条件了解到李自成起义前在家乡与人结交共事的情况。因此,他所记李自成为“响马”前,在故里与刘宗敏交往的事应来源于此,李自成与刘宗敏同里比较可信。
还有史籍记载,李自成与刘宗敏是同乡。如《流寇志》卷四:“自成自幼好勇,与李过、刘宗敏以气力相友,为暴与乡。”同书卷十二记李自成在北京即帝位列仗受朝时,刘宗敏说:“尔我同为响马,约富贵共之。”“响马”指陕北较早的小股起事者,农民军势力壮大,成为较正规的军队后不用此称。说明刘宗敏追随李自成较早,应是在陕北参加义军的。
《流寇志》与《甲申纪事》可以互证,可纠《明季北略》所谓“刘敏政”之误,也可见李自成、刘宗敏是同里人。李自成是米脂县双泉里人,按上述记载所说,刘宗敏也应为双泉里人。
几种史书记有李自成起义前与刘姓人有交住。他的故里多有刘姓村,刘宗敏可能是何村人有待调查。也许不能查明,如较早参加李自成农民军的高杰肯定是米脂人,但现在还不知他是何村人。
刘宗敏参加农民军前是锻工。谭吉璁《延绥镇志》说,李自成起义前,“学锻,又不成”。光绪、民国《米脂县志》也有同样记载。这可旁证李自成起义前学锻,可能与刘宗敏有交往。
李自成少年学武最远至延安,当驿卒递送公文,正常情况下逐站传递,站与站之间不过数十里,紧急重要公文才直送,换马不换人,一般最远北至榆林、南至延安。蓝田距李自成家乡米脂在千里之外,李自成起义前不可能远去蓝田。
李自成生长的陕北地区,沟壑纵横,旱灾频繁,地理环境远不及蓝田所处的关中平原好。因正为如此,明末陕北人为生活所迫,纷纷起义,而关中人鲜有参加。
由上史料和考析可见,刘宗敏的县籍是米脂的可能性较大。新版《辞海》即倾向于米脂说:“刘宗敏……陕西米脂(一说蓝田)人。”
《米脂县志》未给刘宗敏立传,较早的康熙《米脂县志》仅约二万言,记李自成事也是寥寥数语,不会记刘宗敏。光绪、民国《米脂县志》记李自成崇祯十二年(1639年)事,提到“刘宗敏者,蓝田锻工也”。此语和上下文都沿袭了《明史》的说法。1993年新编《米脂县志》未记刘宗敏。李自成着名将领田见秀无疑是绥德人,2003年出版的《绥德县志》也不记载。这许是编者对有关史料了解不够,或对此人物的重要程度认识不同,并不说明他不是此县人。新编《米脂县志》未记刘宗敏,也应是这种情况。
1994年新编《蓝田县志·人物志》有刘宗敏小传,其中说他生于1607年,“孟村乡大王村人”,“父母被官府逼死。由舅父韩清收养”。还说“相传今县文物管理所藏的一对铁质九莲灯,就是他亲手所制。”较早的蓝田旧志若有记载,当地有可信传说,在一定程度上能够说明刘宗敏可能是蓝田人。甘肃省图书馆有七种蓝田旧志,笔者未查到有刘宗敏是蓝田此村人的记载。因有未看到的旧志,又去蓝田史志办查询,被告知均无记载。笔者向大王村多位老人调查刘宗敏的传说,大都说不知。找到有文化知识、比较了解本村历史的刘平珍、刘友善两位老人,听到了刘宗敏是铁匠等传说,只是有些说法似从小说和过去来的调查者那里听来的。问及新编《蓝田县志》所记刘宗敏生年、舅父韩清等事,则说不知,是白村人说的,还说大王人不知,白村人怎能知道?查1994年《蓝田县志》人物分册原始草稿,一般记有资料来自何书,采访何人,刘宗敏小传不记,欲向起草者肖富勤、魏应斌咨询,有关同志告知,二人已去世,还说山东大学历史系毕业的县文物管理所所长阮新正认为,传说刘宗敏所制九莲灯不是明朝器物。不知新编《蓝田县志》所据传说从何而来,怎能如此具体。不过大王村确有刘宗敏的传说,只是有些问题还需要进一步查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