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闯王高迎祥是明末陕北农民起义军的重要首领之一。他是陕西安塞人,史籍记载一致。一般史书只言及其县籍,不提他的故村,较早的《安塞县志》也是如此。
高迎祥是安塞何村人,本县有两种说法。一说高川村人,一说龙安村人。1993年《安塞县志·人物志》高迎祥小传记:“高迎祥,又名如岳,安塞(一说今王家湾乡高川村,一说今谭家营乡龙安村,待考)人,世代务农。”笔者曾去这两个村子考察,确信他是高川村人。
高川村所在的王家湾乡位于安塞县最北境,北邻靖边县青阳岔镇。除东南少数几个村外,乡境多属大理河流域,在明末属农民军据守和频繁活动的西川范围。高川是王家湾行政村所属的一个自然村,南距县城70公里,现有300多人,大多是高姓,另有薛、王、李、乔四姓不到50人,没有高家居住时间长。村里曾有高迎祥的祖坟,还有他修老爷(关公)庙等不少口碑传说。
64岁的高川人高长斌,曾教书十多年,后转行政工作,十分了解本村地理、人文和历史。他向笔者说,高川居住高家,至少在400年以上了。村里有古崖窑三处,曾有古庙六座,有很多古住宅、古坟。高家代代相传,高迎祥是高川人,他的祖坟在本村城塔,父坟在芦草峁。坟墓被盗过,芦草把棺材网住了,村民以为风水遭了到破坏,所以高迎祥较早败亡。还传说,高迎祥有一天在本村卧虎弯锄地,当时久旱无雨,人无吃食,不想办法有饿死的危险,于是向几个弟兄说,少不了造反谋生了。但这事非同小可,不敢轻举妄动,决定问神天意如何。村里有小型老爷庙,他们就向关公老爷祈祷说,如果可以起兵造反,就把锄头捋展做兵器。还许愿,若造反成功,就翻修老爷庙,结果把锄头捋展了。起兵几年后,高迎祥的队伍发展很快,常打胜仗,他便重修了老爷庙。此庙有四棵大榆树,特别粗,人伸臂两抱抱不住,上世纪后期挖掉了;还有五通碑,三口钟。其中一口大钟铸有三层人名,最上面有高迎祥、高迎喜、高迎春、高迎贵等名。钟上铸造时间记不准了,1966年这口钟当废铁卖给了供销社。此庙原在村西,“文化大革命”时拆毁,1980年在村东重建。高长斌还说,上世纪70年代,陕西中学语文也说高迎祥是安塞高川人,之前没有他是龙安人的说法,上世纪80年代后才有此误传。高川也有其他老人与高长斌所说情况基本相同。
龙安村位于安塞县中部,距县城20公里,原属谭家营乡,几年前,此乡与郝家坪乡合并为建华镇。龙安村之南二里,河西有西营;之南三里,河东有东营。村人相传,高迎祥曾在这两个地方扎过营。此村现有500多人,高姓为多,另有马、拓、刘、李、南等杂姓人数较少。高家有一先祖古墓,墓地有石碑、望桩、石狮,被讹传为高迎祥墓,十余年前被人盗开。墓中石碑上刻墓志铭,有墓主姓名、生平事迹,县文化局和龙安人高占元抄下了内容。从中知,龙安高家来自山西洪洞县赵磨镇,墓主姓高,名俄先,字春若,生于明万历七年(1579年),卒于清顺治五年(1648年),做过山西岚县知县等官,证明墓主并非高迎祥。
高占元曾任教师、校长多年,后在县教育局工作,关心本村本姓历史人物,他肯定地说,高迎祥不是龙安人。龙安村66岁的高树连等老人,也有与他基本相同的说法。可能高迎祥曾扎营于西营、东营,过去龙安一带人又将高俄先之墓误传为高迎祥墓,因此有了高迎祥是龙安人说法。知道实际情况的人,现在已不相信此说了。
由上所述不难看出,高迎祥应是安塞县高川村人。把高迎祥是哪里人具体确定到这个村,有助于了解他的其他史事。高川地近西川,而西川是王左挂子、苗美、张存孟、李自成、张献忠等明末农民军首领起义或经常活动之地。高迎祥与他们应有所联系,也当相互有过影响。
(二)
不少史书记载,李自成与高迎祥是甥舅关系,或说高迎祥是李自成之舅。如《绥寇纪略》卷九说:“自成于高(迎祥)为甥舅,往从之,……号日闯将。”《明史·李自成传》载:“有安塞马贼高迎祥者,自成舅也。”陕北地方志也记有他们这种关系,如光绪、民国《米脂县志》有与《明史》相同的记载。《鹿樵纪闻》卷下则说,高迎祥是李自成之戚。
一般而言,说高迎祥是李自成之舅,应指亲舅。只有高迎祥的姐或妹是李自成之母,高迎祥才是李自成的亲舅,但这不会是事实。李自成之母的姓氏,史书记有吕氏、金氏、石氏,没有高氏。
陕北人将妻子之舅、先母后母之兄弟、父亲兄弟之妻的兄弟,论起来也要称为舅,虽然不是亲舅。这有多种情况,也许李自成有其中一种,史书便记高迎祥是其舅了。可能有这种关系,才有多种史书的有关记载,安塞、米脂才有民间传说。
李自成家与米脂高家是有姻亲关系的。边大绶《虎口余生纪》中说:“而艾朝栋、高映元、冯起龙等,实为贼(李自成)之姻党。”李自成有妻高氏,他家与米脂高家的关系可能指此,也可能还有其他亲戚关系。
过去外地人不知李自成家由李继寨迁到了长峁墕,高迎祥家在安塞北境,把两家距离估计为二三百里,认为这么远不会做亲。其实,安塞高川与米脂李自成故村长峁墕直线距离约为百里,实际路程估计要多出几十里。古代交通条件差,这么远一般也不会做亲,当然也会有例外。
米脂一带人历史上生活困难时常常远走他乡。东去山西方向谓之“走东路”,西去宁夏方向谓之“走西口”,北去蒙地谓之“走草地”,南去延安一带谓之“走南路”。因南路人口稀少,梢山老林多,地肥宜长庄稼,易于生存,故有“南逃活命”的说法。高川村高长斌讲,安塞王家湾乡现有高姓二千多人,多半人来自延安以北的米脂、榆林等地。那么,高迎祥家会不会来自米脂呢?高长斌说,高川高姓没有家谱,相传是从山西大槐树下来的,但村里不少老人听上辈人说,高迎祥是李自成的舅舅,只是不知是亲的还是远的。
如上所述,高迎祥应非李自成的亲舅,但可能是关系稍远的舅舅。李自成起义后不久就往从高迎祥,经常与其合作,高迎祥被俘杀后,“总掌各贼(高迎祥系统各部)之盘”,继承了“闯王”称号,也许与他们的这种关系有关。
《明季北略》说,李自成为结交英雄,与“闯王”高如岳(当指高迎祥)宰马盟誓,“结为兄弟”。涉及李自成、高迎祥史事、不提他们是甥舅的史书也不少。他们不存在甥舅关系的可能性也是很大的。
史料的有关说法不同,往往使人信疑不一。调查所知上述情况,也许对探讨这个问题有所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