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芊,你陪朕坐了这么久,也累了,先去休息吧。”龙现帝拉着身旁贺芊的手,一派深情。
贺芊依然笑着,声音甜甜的,柔柔的,是把销魂刮骨刀:“是,臣妾先告退,陛下日理万机,也要保重龙体。”
龙现帝笑着点点头,目送贺芊的背影离开。
“穿这么厚的斗篷你不热吗?现在也没外人,松散一点吧。”
张垣已经走到了宋郁身边,宋郁将斗篷脱下交给张垣。
“过来。”
宋郁听话的走过去。
“坐下。”
宋郁乖乖坐在方才贺芊坐的檀木雕花嵌玉的椅子上。
“坐朕身边。”
宋郁看看龙现帝椅子上的龙头装饰,惶恐的摇头:“儿臣不敢。”
“这是旨意。”龙现帝说着已经站了起来,宋郁也急忙跟着站起来。
龙现帝绕到龙椅的另一边:“朕命令你坐下去。”
宋郁膝盖一弯,眼看着要跪下去。龙现帝眼疾手快一把拎住她的衣领:“就是坐个椅子,你有什么害怕的。”
宋郁又不敢真刀真枪的反抗,只能任由龙现帝拎着自己的领子,将自己放在了那张有些宽大的龙椅上。
“什么感觉。”龙现帝如释重负一般轻松,坐在贺芊坐过的那张椅子上,嘴角带笑:“高兴吗?”
“儿臣惶恐。”
“先别急着惶恐。”张垣很合时宜的送来一盏茶,龙现帝优哉游哉喝了两口:“你坐在这里看看,能看见什么东西。”
听龙现帝的语气如此无所谓,宋郁倒是也看开了,不论结局如何,这龙椅自己都是坐上了,坐的时间久一点还是少一点已经无所谓了。干脆也就大大方方的抬头,压下心中的紧张,在福宁殿的这个小偏殿里审视一圈。
“回父皇,没有看见什么。”
“怎么会没看见什么,你再仔细看看。”也不知道是多久没喝水,不过这一会,已经在让张垣提着茶壶续第二杯了。
宋郁只能在殿中再看一遍,可确实没看见什么特别的,但总不能两次都是一样的回答:“回父皇,殿中青石地板很是干净,这几个兽暖炉摆放的很是整齐。”
宋郁想想又加上一句:“可见贺贵妃治理后宫有方,是个贤内助。”
“你这话说的,怎么,你想让这个女人做皇后?”
“......”宋郁暗叹一声圣心难测,让自己留下,一不说前朝国事,二不为后宫家事,若是自己坐了龙椅的事传到大哥耳朵里,以大哥的性子,不知道要想到什么地方去。
“这是父皇后宫的事,自然由父皇决定,儿臣不敢擅自插手。”
龙现帝已经在喝第三杯茶:“你就没看见些别的东西吗?”
宋郁在宫殿内环视一周,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眼睛产生了怀疑:“儿臣愚钝,确实没看见什么东西。还请父皇明示。”
“你还真就是是个丈八的灯台,看得见远看不见近,你眼皮子底下这么多折子没有批,你看几遍就是看不见。”
宋郁无言以对,看着面前堆积的折子道:“儿臣知错。”
龙现帝终于喝完了茶杯中的最后一口,张垣再给他续满,他也只是放在桌子一旁:“你看着批一下吧,朕累了,去睡了。”宋郁又不敢说自己也累了,只能弱弱提到:“父皇,这不合规矩。”
“合什么规矩?后宫不得干政吗?你是王爷又不是公主,哪条规矩不许王爷干政了,况且就算是个公主,朕下旨让你干政,你就放开手脚去做便好。”
龙现帝见宋郁还是放不开手脚,罕见的安慰道:“放心看吧,朕给你的摄政权,没人敢质疑。”
“多谢父皇信任。”宋郁反抗无果,只得认命。
虽然之前龙现帝手把手教过宋郁批奏折,宋郁也自己批过折子,可那都是龙现帝在一旁指导,从未像如今这般坐在龙椅上批折子,身边还坐着一个笑里藏刀,深不可测的皇帝。
但话已至此,宋郁只能硬着头皮,拿起最上边的一本折子。还未打开,就听见龙现帝在一旁无奈道:“这些都是批过的,这一摞才是没批过的。”
宋郁想长叹一声,想扶额,可看着身旁的龙现帝,只能忍住,规规矩矩的坐着,老老实实的拿起折子,安安分分的拿起朱笔,认认真真的批折子。
宋佶自从福宁殿出来,便面色不虞,原本因为体弱面色就白净,这下更像结了一层霜。
曹佰回来的路上便一直在祈祷,希望这股子邪火千万不要烧到自己身上。
他的祈祷没有起到作用,宋佶进屋之前,冷冷的看着曹佰,盯的曹佰头都不敢抬。
“你进来,我有话问你。”
曹佰闭上眼睛,给自己做了最后在心里拜了老天爷和观世音,狠狠的给自己打了一口气,跟着宋佶进了屋子,小心的关上了屋门,呼吸都轻了不少。
“你倒是好大的胆子,敢跟着辰王合谋隐瞒本王。”
曹佰普通跪在地上,膝盖磕的直疼:“殿下明鉴,卑职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当日辰王殿下怎么跟卑职说的,卑职便是怎么汇报的。”
宋佶绕着跪在地上的曹佰转了几圈,心中疑窦丛生,可偏偏不知从何处开口:“你们说的,明明每一句话,每一条解释都十分可信,可本王,偏偏觉得自己被骗了。”被宋郁,曹佰,贺霁,方正元,娄正明一齐合伙骗了。
但宋郁骗自己能为了什么呢?如果宋郁为了邀功,完全没必要将自己喊去皇宫面圣,如果为了让天下人看清她的聪明,看透自己的愚蠢,又何必私底下将当今圣上的心思挖的那么清,撕开揉碎了告诉自己。
宋佶左思右想不得其解,看着曹佰跪在地上冷汗津津,虽然不舍,可心中还是无法风平浪静:“跟着我这么久你也累了,明日你便收拾东西回辰王府吧。”
“殿下,卑职在您这里十年,从无二心,殿下明察,今日之事虽然奇怪,可辰王殿下那样信任您,总不会骗您。”
看曹佰的样子,再想到他这么多年为自己做的事情,多少把柄,贸然将他赶回去确实不好,虽然他很难相信小离会对自己不利,可江山易改,人心难测。宋佶也说不清,如今对宋郁,还是不是当初那般,不愿意她受到一点伤害的感情。
宋佶慢慢回想,先是娄正明和方正元对自己躲躲藏藏,只留下一句这些话你与小离商量便好,然后是当今圣上单独留下小离不知道要密谋什么事情。
不管自己做了什么,似乎在别人眼里永远比不上小离,那些所谓依附自己的官员,还有当今的圣上,遇事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小离。
“是了。”宋佶忽然想明白了,自己这些日子如此不快的原因不就是不被信任,所有人都有意无意的越过自己这个嫡长子,去追随辰王的步子。
曹佰跪在地上,汗水从额头滴落打在地毯上,地毯都湿了一小块,听见宋佶说是了,也不知道以他的性格又想到了哪一步。
“是本王冲动了。”宋佶终于将曹佰扶起来,单是这么一小段时间,曹佰的衣领已然湿透,眼睛都紧张的明亮不少。
“都是本王自己多心了,这些事情,原本也怪不了辰王,也不怨你。”
宋佶笑的越是如同三月春风一般和煦,曹佰的心里越是比那三尺之冰还要寒冷。这哪里是原谅释怀,这分明就是记下账了。
曹佰深知宋佶多疑,若不能将事情说清楚,将心结打开,只怕宋佶日后迟早要再提起,再让他提起一次,只怕自己就不能像今日这般全身而退了。
“殿下的孩子乃是帝星降世,殿下自然也是要做皇帝的,现在的种种,不过都是在为殿下铺路,殿下安心走下去便是,前路必然是光明一片的。”
曹佰知道宋佶爱听这件事,所以特意再提出来一次,以示忠心,宋佶面色松动了一些:“这次,许是本王思虑过多,疑神疑鬼了些。”
这话不知道是在对曹佰说,还是宋佶在对自己说。
“殿下这般不放心也是自然,丛阳不在,辰王殿下那边就少了一双眼睛,我们是不是,要再安插一个暗桩进去。”
“不妥不妥。”宋佶果然拒绝:“丛阳才出了事,小离必然有所怀疑,她这人实在,肯亲近我,无非就觉得我真心与她亲近,让她知道我这般信不过她,她必然伤心,到时候老二挟恩图报,与她结盟,反过来对付我可怎么是好。”
曹佰知道自己传讯不力的事情过去了,垂下头,小心的不让宋佶看到自己嘴角的笑意:“殿下深谋远虑,是卑职目光短浅了。”
“说起丛阳了,谁帮她保的胎,你们可查出来了?”
“查出来了,是一家黑医馆,里头一个老郎中,一个瞎眼学徒,里头从来都是用数字代表客人,不会收录客人信息,只管治病。我们多番打探,也没听说过治死了谁,我们猜,应当是去的客人也多是见不得人的,所以就算治死了也不敢声张。”
“既然都是见不得人的,不如一把火烧个干净。”宋佶的一腔邪火终于找到了地方发泄。
“卑职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