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勇强不是不想见昔日的女神,怕见了徒增一种惆怅和无奈,他以为女神嘛,只能活在精神世界里,现实哪有真正的女神,留存在他记忆中反复出现的一幕幕,只是从前相恋的碎片。
一条浅浅的小河依偎着古老的老街,春雨哗哗,黛瓦青墙的老建筑笼在雨幕之中,他赶紧踅到人家的屋檐下,看雨水打着青石板,溅起朵朵雨花,清亮的积水在平整的青石板上流淌,被鞋底磨得光滑的青石板洗得很亮。他很想抱着头,一口气跑到学校,可是他耳畔回响着母亲的声音:淋了生雨会得伤寒病的。他权衡轻重,还是迟到算了。
那一抹如兰如丁香的身影,那样彳亍,那样袅娜,如淡墨渐渐清晰起来,如荷盖下的新荷在烟雨中摇曳生姿……太美了!在他心中,荡起了层层涟漪,要是得此君相伴终生,此生无悔!
她的雨靴踏响淌水的青石板,他没有勇气现身!眼看着她悠然掠过,她却惊喜地叫出声:“何大壮!是你!”
那时他的心跳得多么欢!那一刻,他是多么幸福!他忘记了一切屈辱和不平。
“唐诗琪!这么巧!”
“是啊,上帝派我来拯救你的。”唐诗琪嘴角含笑,眼眸如闪电,眼波流转,说着俏皮话,姿态飘逸,那不是女神是什么?
唐诗琪看他站着不动,于是笑道:“进来呀!有什么难为情的?一起走呗。”
何大壮怔了一下,盛情难却,他几步跨到了伞下,一阵莫名的香气扑面而来,让他飘飘忽忽,他强装镇定,离她还是有一定的距离,因为她穿着没袖的连衣裙,很怕碰到她,但又想碰到她。他便这么悠悠忽忽伴着她走,他这才感觉到古老的青石板路是这么坦然,小巷有一种凝固的美,那檐角飞流直下的雨水瀑泻在光亮的石板上,溅起串串雨花,晶莹多芒,水声激越……
手机彩铃打断了他的思绪。薛勇强拿起手机是一个陌生号码。他可能有一点恼怒这人的蛮横,打断了他悠远的思绪,他随机摁断了电话。
可是,这铃声很固执,他刚放下手机,又滋滋地唱了起来。
林萍进来了,好心地说:“薛董,我来接吧。”
薛勇强默许了。林萍姿态翩跹,语态沉稳:“喂,你是哪里?”
“您是夫人吗?”那边是一个细声细气女子的声音。
不知者无罪,林萍并没有责怪之意:“你是哪位?找薛董有事吗?”
这话有误导对方,对方急切地说了:“夫人,为感谢您和董事长的知遇之恩,我诚挚地邀请您和尊翁明天中午赏光到我家里聚会。我父母,我三叔,及我本人荣幸之至。”
林萍虽然有一点面红耳热,但还是将手机压在绣花上衣,压低了声音说:“薛董,是刚签的公司代言人胡雨蝶的电话,为答谢您的知遇之恩,邀请您和夫人明天到她家作客。”
薛勇强不由怦然心动,他愣了一会儿,心里有个声音:他父母在这里?怕见面也是一种尴尬。他马上有了主意:“你告诉她,明天夫人登门致谢。我有要事在身,哪有闲功夫吃喝?”
林萍会意,当即说:“对不起,薛董明天的日程已经排满,夫人明天到贺。”
胡雨蝶一听,吓得伸长了舌头,显然接电话的不是夫人。
这个电话,显然是爸妈逼她打的,要她懂得知恩图报。
老爸还不知究里:“小蝶,怎么啦?薛董不来,夫人来,也是情理之中嘛。”
胡雨蝶悻悻地说:“我把林助当成夫人了!羞死人了!”
“宝贝,这有什么?你又不是故意的?不知者不怪。”妈忙劝她想开些。
胡雨蝶跟同学有言在先,如果谁有了好工作,一定要请同学们嗨一顿。同学们听到胡雨蝶签下了香枫雅苑的形象代言人的合同,无人不为她拍手称快,没有不到之理。
本来要在酒店庆祝,但老爸不愿太铺张,说:“小蝶,你三叔农家乐的菜,那是远近有名的。我们搞几个特色菜出来,比酒店更丰富。家里这么宽,你还可以跟你的同学开party。”
胡雨蝶知道父亲一向节俭,只得同意,不过,她列了一大堆菜肴,有些是听说过的,有些是父辈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好在现在网络发达,百度一下,一个菜单就齐全了。
唐诗婷帮女儿布置房间,胡云聪两兄弟忙着买菜,做菜,不过是忙得欢欣鼓舞。三叔做的菜,虽说是农家菜,但个个菜料足。他会做瑶家十八酿,还有瓦罐老鸭汤、盘龙鳝鱼、紫姜血鸭、东安鸡、香芋扣鱼、茶香黄骨鱼、口味蛇等风味独特的地方菜。
他们等于把瑶家风情菜搬到了省城,前菜八碟主菜八碗后菜八碟。前菜以风味小吃为主,八大碗全是实打实的荤菜,后菜那是消食的蔬菜水果为主。
胡雨蝶的同学来了四五桌,人马纷纷,好在客厅面积大,能搞娱乐活动,但陈菊香夫人也没来,她假托有事在身,只是请外甥女曹云娜和姑爷金盾出席。这种安排是有缘由的,不仅曹云娜是夫人的亲信,今后金盾还是胡雨蝶的导师,师出有名啊。
曹云娜还不怀好意地说:“雨蝶,我不请自来,不见怪吧?”
金盾忙说明来意:“娜娜说的是玩笑话。你可不能简慢我们啊,我们是代表公司来祝贺的。这是薛董和夫人的一份心意,还望收下。”
“金老师,嫂子,我哪敢收您的礼?你是老师,我给你备份礼物才是。再说了,我的同学们来,没有一个带礼物的。”
“我不是说了嘛。这礼物,不是我的,也不是你师母的,你原本没请我们嘛,我们打开窗户说亮话,我们是以公司名义来的。没开玩笑。这是公司的一份心意。你敢接这礼物,你才有底气为公司争光啊!”金盾几句话,能让客厅生辉。
这礼盒外观就看得分明,是一块江枫诗顿名表。当然以公司名义相送,可不能小家子气。其实,也暗含寓意,希望她守时守信,为公司发扬光大使出洪荒之力。不用说,这礼物是薛董礼品柜里淘出来的,还散发樟脑气味呢。为什么送“江枫诗顿”?含暗一个诗字吧。这些不足为外人道也。薛董用心良苦。
你看,这夫妇赴完宴,没有直接驱车回家,而是去姨父家了。除了提着大包小包礼物,还要做汇报呢。
夫妇看外甥女怏怏不乐,于是笑道:“怎么?不把你当贵客待?”
“不是的,姨妈,我看她有点得意忘形了吧?”
金盾赶紧说:“你看,你看,你在她家,你还说得一套一套的,认人家做姐妹,还接了人家送的土特产。姨父、姨妈,你看,她是瑶家妹子,送了你一套银饰,一套瑶绣服饰。娜娜也有。还有腊味、干蘑菇、干竹笋、山里挖的中药材、山里的野生云雾毛尖茶叶。哎呦,我提都提不动了。她父母她三叔好热情,陪酒陪了一轮又一轮。我真的有点招架不住了!”
薛董兴致勃勃地拿起来,一件件放在鼻子底下闻,陈菊香不由皱起眉头,她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你看老薛,我叫你去,你又不去,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吧?”又指着银饰和服装说:“我又不是瑶家妹子,我用不着,你喜欢,你拿去吧。”
薛勇强忙说:“你什么眼光?这是好东西,不是用来穿的,用来收藏的。”
“你爱收藏,你拿着吧。我没那个雅兴。”夫人并没生气,还带着微微笑呢。
曹云娜还是一个劲吐槽:“我看她有点高兴过头了。好大的排场!太高调了吧?”
夫人道:“还不是公司给的?公司该给她的,也算仁至义尽,但愿她能不负重托。高调不怕,就怕她华而不实。我得到情报,华府皇庭签下了香斐儿,人家准备抢我们的头把交椅了,我们的小姑娘还沉浸在一片誉美之词当中,没有一点危机感。”
“什么?这娘的另择高枝,分明是与我们打擂台吗?不过夫人,你不是经常参加招标啊拍卖会吗?”
夫人知道老薛的思维方式,他是“引君入瓮”,她不“入瓮”还不行,她轻点了一下头。
“没错啊,拍卖也是有一个底线的,华府接这个拍,那是推到了风口浪尖,大大压缩了他的利润空间,明白吗?这把交椅是虚的,坐上去,有什么意思?还成了众矢之的。我常看欧洲足球联赛,有一些豪门,专门是培养大牌,有潜力的球星价值出来了,他就高价售出,他拿丰厚的转会费。别看那些豪门球队,阵容豪华,但稍有风吹草动,他就作鸟兽散了。”
夫人不听老薛的怪论,她转而问金盾:“小金,雨蝶今天有没有表演节目?”
“有啊,差点唱疯了。”曹云娜嗤之以鼻,“还要我们老金伴奏、对唱、双舞呢。”
“那就是了。”薛董难得开玩笑,他冷幽默了一句,“这妮子抢人家风头呢。怪不得招人讨嫌。年轻人应该夹起尾巴做人,不能锋芒毕露,唉,这也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