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是极极排斥的,与权势想比,顾星阑的分量,还抵不上父亲手中笏板的十分之一。我强压着胸腔的气血翻涌,即便我不愿承认,这六年来,父亲确实鲜少再吩咐于我。
原以为是父亲关怀,让我静心修养,却原来,他早就抛弃了我。显而易见的,早有人已经代替了我。
“噗……”胸腔的暗涌再也抑制不住,而双手似乎在得知那个事实的时候,已经脱力乏挫了。我狠狠得咳着,仿佛要将心里的不痛快都咳出去,榻上铺着的蜀锦百子绣薄被,早被嫣红染上了密麻的梅花,正大大小小的绽开着。
眼皮渐渐得变得沉重,在睡去前,心里一直想问一问父亲,父亲心中的亲情究竟是何种模样?
或许,对父亲而言,只怕是手中的权利才是最最要紧的。一想到此,心里就好似被一只手紧紧揪着透不过气来,正如棋儿所说的,可怜又可悲。
“娘,阑姐儿怎么哭了?”
耳旁传来一声奶奶的声音,仔细听着,倒与年幼时的少陵有七八分相似。
一想到十岁那年,少陵为救不幸落水的我,喝多了池塘底的泥水,以至于落下了病根,好好的青春光阴,却年年在药罐草药中虚度年华。想到此,心里对少陵的亏欠感更深了。
“……阑姐儿怎么哭得更厉害了?”
奶音中透着慌张,眼角触到一指嫩滑,此时正慌乱得在我的眼眶四周乱抹。
“陵儿乖,别弄疼了你阑姐儿。”母亲的声音一如她的容貌,温婉柔和,忽的声音远了些,“把陵儿抱下去吧。”
细碎的脚步声近了又远,慢慢的变成一片空寂。想来我是太过思念母亲与少陵,在梦中回忆过去,哪怕只有片刻的温情,也令人如获至宝。
“快别装了,你父亲已经答应你了!”
手臂上轻轻的被人拍打着,催促着我快些醒来。
艰难得睁开眼睛,一袭淡蓝色身影坐在榻边。一见着我醒了,母亲眼中的担忧才隐了下去,纤柔的手里拿着锦帕替我擦拭着额角,“下回可莫要如此任性了,若不是有你祖母拦着,怕是你在榻上要躺好几天了。”
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光辉中的母亲像是随时都会消散的迷雾,一切美好得像是一场梦中场景。我狠狠地掐了下手背,疼痛的感觉立刻袭来。
“母亲?母亲!”我惊喜得喊到。
母亲以为我向着她撒娇,笑着点点我的额头,可她哪知道我是重生后的喜悦。
院中传来一阵嘈杂声,尤以卫姨娘的声音更甚,哭哭啼啼的很是清晰。母亲微微敛了眉头,似有不悦,少顷门外春瑶跑了进来。
“夫人,老爷收养了一位公子。可是,卫姨娘……”一见母亲神色自若,春瑶便将下半句话接了下去,说到,“卫姨娘以为这位公子,是老爷金屋藏娇而出。”
“知道了。”母亲淡淡的回了句。
其实不怪卫姨娘会这般想,父亲素来风流,只是从未将心交付于任何一个人。明姨娘生二哥时,父亲还在与卫姨娘郎情妾意,情难相息。即使二哥早夭,明姨娘哭得肝肠寸断,也没得到父亲的一句安慰。
如今父亲收养义子,想必不论是卫姨娘还母亲,都认为是父亲在外风流所欠下的债。
我蹦跶着跳下床榻,小跑着跟在母亲的身后。院里的卫姨娘哭得花枝乱颤,精心准备的妆早以被泪水模糊,一张脸上尽是红红黑黑的泪痕印,说不出的凄惨。
卫姨娘耍泼似的拉着蔡衍,好像只要蔡衍不踏入院里一步,父亲收养义子的事就会作废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