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眉一挑,脸上神色顿时黯了下来,那是他发怒前的征兆。聪明如卫姨娘,能在顾府长久获得父亲的宠爱,眼力劲是第一道坎。
卫姨娘立刻松开了抓着蔡衍衣袖的手,轻声柔语的说到:“老爷,能不能让义子排到第二?”
卫姨娘的话一落,站在一旁的明姨娘,脸上露出几分期待之意。她翘首望向父亲,顾府的人都知明姨娘除了早夭的二哥,膝下只有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六姐。如若有子伴老,远胜过父亲时有时无的关心。
可偏偏父亲的性子,认定的事便不会再做改变。或许是对色衰的明姨娘难再生热情,又或许对父亲而言,明姨娘这颗棋子可有可无,便任其独自生灭。
“卿容,少晫身子羸弱,按年纪练儿正与少曜同岁,少曜福薄离你我早去,让练儿代替少曜伴你左右。岂不是快事?”
父亲说这番话时,眼里只有卫姨娘一人。同样为他的女人,区别对待的差异,让我替明姨娘和母亲心生不平。
“父亲只顾着自己,却没问过练哥哥的意愿。”大脑还未反应过来,嘴里的话却先说出了口。
未等父亲说话,母亲先他一步将手甩到了我的脸上。上一世或许我会耍泼哭鼻子,哭得越大声好像越有理一样。可到头来既没有得到父亲的哄抱,只换来一顿又一顿的家法,以及黯自擦泪的母亲。
在顾府,父亲大概就是天,一个空有架子的主母,远及不上会吹枕头风的卫姨娘。母亲这么做,不过是保护我的一种方法而已。
“一切听从父亲的安排。”
久不吭声的蔡衍突然说到,父亲一喜,脸上扬着几分赞许。
“星阑,不是为父说你,你一个女孩子家就要有大家闺秀的样子。”显然蔡衍的顺从让父亲很是高兴,右手捋着他的胡须,脸上的折子也漾开了几分。“练儿就跟着你卫姨娘吧,日后顾府上下不准阳奉阴违。一旦让我知晓,家法处置!”
父亲的最后一句,意有所指,想来我刚才的那句话触到了他的禁区,碍于母亲已经作了处罚,他便不再好责罚与我。上一世父亲收养蔡衍是我八岁时的事,那时的我好像只待在房中,并未出去。等少陵屁颠颠告诉我,父亲收养义子替曜哥哥排行第三,等我知晓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
前一世,我只想着怎么讨父亲欢心,所以并未怎么留意蔡衍。大哥残废,六姐因失了名声不得不嫁了一个碌碌小吏,少陵终身落疾成了药人一个,而我则是在不直觉中被人下了慢性毒药。母亲所出的孩子无一幸福安康,甚至连六姐不是母亲所生,却依旧受到牵连。
思来想去,除了卫姨娘,无人与我们兄妹几人有如此仇恨。四哥想要抓住顾家日后的话语权,那么,主母所出的嫡子嫡女们必成了他最大的绊脚石。最后棋儿的反叛,也就说的过去了,卫姨娘必定是应允了她什么,才会让她那么偏执。
既然到最后,还是要被抛弃,这一世,不如提早做好安排,让我们兄妹几人避开祸事。
这件事吵吵闹闹的过了,傍晚的晚霞在无意间慢慢褪去,一晃,繁星点点早已悬挂在了半空。我打着哈欠一路从母亲那处回来,在转弯处的阁院一角,一身夜色的蔡衍背朝着径道坐在石凳上。
若不是我记挂着阁院里的石榴,我还真不会留意到他。
奶妈在身后催促着我快些回屋,秋风虽凉爽,却也容易受风寒。我点点头,告诉她我等会儿便回去,奶妈脸上有些不高兴,可还是应允了。不一会儿,奶妈她再来催促时,手腕上已经多了一件薄披。
我接过披风,轻轻得盖在蔡衍的身上。既然他已经归卫姨娘抚养,那么他便算是卫姨娘的人了,都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我想着先从他的身上找突破口,万事开头难,这种小事我也料他不会有太多的反应,不过是我跟他认识的一个契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