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黄在包江湖见过无数的生活悲凉,更见过荒诞的人间喜剧。都说中国的文化在推杯换盏之间演绎的最为淋漓尽致,那么这浮动的人性更是在察言观色之中被雕琢的百态尽显。
当雷浩宇第一次站在包江湖的大厅里时,包子黄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不知道是谁说过的一句话——暴风雨来得总是猝不及防。雷浩宇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干净利索,站在人群中自带清场特效。他一身深色衣物,周身没有一点缀饰,简单中透着让人退避三舍的凌厉。
在正餐时分,正是人流高峰,有多少来来往往的人群从雷浩宇身边经过,就有多少顾盼生辉的目光在他身上驻足。雷浩宇显然早已习惯了这种注目,他的神态在怡然自得中透着几分慵懒淡漠。
不多久,一个少年的身影出现在包江湖门口。他第一眼就看见了雷浩宇,不由得深深地吸入一口气,却又屏着不敢大口的呼出来。他低着头,一步一步的踱着向雷浩宇走近。
“今天放学这么迟?”雷浩宇忽然半蹲下身体,平视着少年说。
少年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老师拖堂”他低低地回应着,声音要缩回胸腔里。
“走吧,你也该饿了。”雷浩宇站起身来,把手扶在少年的肩膀上,一个突然地震颤从那小小的身躯传导到他的手臂上,雷浩宇用力的捏住了那肩膀。
“啊——”玲子看见雷浩宇身后的小亮,忍不住啊了一声。从上次徐雅宁带着他来这里结算了饭钱之后,他们母子已经有一阵没来过包江湖了。玲子不由得再一次正视着雷浩宇,这个酷酷的男人刚才一直在等的人竟然是小亮。
雷浩宇看着玲子弯了弯嘴角,问:“有位置吗?”
“哦,您请进,两位是吗?”玲子赶紧回了回神,应答到。
“三位。”
“……”三位?难道……“好,这边请。”玲子一边思忖着一边把他们带到了座位。
“我们去靠墙那边的位置可以吗?”雷浩宇指着墙边一个空位说:“小亮不是喜欢来这里看书吗?那里离书近些。”雷浩宇的目光中有浅浅的笑意,可是脸上却是紧绷的。
玲子看着小亮,这孩子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像个无知觉的木偶被雷浩宇提着走来走去。
“就点小亮平时喜欢吃的吧。他常来,你们应该熟悉了。”雷浩宇迎着玲子的目光说。
“您不是三位吗?要不等等?您先慢慢看着。”玲子有些说不上来的紧张,这个说话不紧不慢的男人语气里有种嘶嘶作响的火药味。
“那也好。我正好也看看,这里有哪些有趣的故事吸引着我们小亮。”雷浩宇说着弓下身子伏在墙边的书架上,煞有介事的打量着满墙的连环画。
玲子又看着小亮,像他投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小亮看看她,抿紧了嘴唇不言语。他们之间仿佛有个不能说破的秘密在共同守护着。
“他们是在等徐雅宁吗?”过了半晌不见人来,玲子问包子黄。
包子黄在玲子的脑门上敲了一下,说:“又不长心了是吧?一天天闲的净关心别人的闲事!还不过去招呼一下,问问用不用先上点儿什么。”
玲子一边哎呦着,一边嘟哝:“我不去,你去吧。那人怪怪的,说话也阴阳怪气。”
包子黄指着她的鼻子尖,恨恨地说:“就是个窝里横!”
雷浩宇正和小亮一人一本连环画看着,各自低着头,并不交流。包子黄正要过去,这时徐雅宁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她气喘吁吁的正准备开口问,包子黄心领神会的给她指了指小亮所在的方向。徐雅宁点点头算是道谢,就赶紧进去了。
包子黄的目光随着徐雅宁的背影一同走进,他看见徐雅宁说着什么,然后准备在小亮身边坐下时,被雷浩宇一把拉在了自己身旁。那动作没有一丝商量,更没有一丝温柔。
“还是你去吧。”包子黄把菜谱推给玲子。
“谁是窝里横?!”玲子嘟哝着,但也好奇着,走了过去。
“现在点菜吗?您看想吃点什么?”玲子满脸堆笑的问。
徐雅宁看着玲子满脸歉意的笑着,今天的她没有用墨镜和丝巾把自己包裹起来,秀丽的面容将上天的偏爱展露无疑。这张脸,怎么会没有人爱上呢?玲子这么近距离的看着徐雅宁,又看看雷浩宇,忽然觉着自己像是在和一对电影明星说话似的。
“家里饭都好了,回去吧?怎么就非要出来吃?要不那些饭菜该剩下了。”徐雅宁央告似的和雷浩宇说着。“真是不好意思。”徐雅宁又和玲子说到。
“是不想让我来这里吧?你们不是常来吗?家里的饭怎么能比过外头的香呢?”雷浩宇弯弯的眼睛直视着徐雅宁,他又转头看向玲子说:“不是说了吗?就来她们母子平日喜欢吃的吧。我也想尝尝是有多招人喜欢呢。”
玲子现在也看出来了,这哪是来吃饭呢?徐雅宁缓了缓神色,耐着性子说:“那就来两笼灌汤包吧,咱们带回去吃,正好也添个干粮。”她说着起身就要去拿小亮的书包,被雷浩宇一把又摁回了座位上。
玲子吓了一跳,站在旁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小亮的头埋的愈发深了,像是要钻进眼前的故事书里。雷浩宇忽的松开抓着徐雅宁的手,一把搂住她的肩膀,用力的把她搂向自己。“我也吃腻家里的饭了,想和你一样换换口味。”
“阿姨,我来吧。”小亮一下站起身来,从玲子手里接过菜单。他简单的,甚至是胡乱的指了几个菜。他这一下,让雷浩宇刚才竖起的神经多少缓和了一下。
“哎,你们都在呀!”一声清脆的声音从玲子身后响起:一个身穿工作服、妆容精致的年轻女人出现在他们桌前:“小亮,又来和妈妈吃包子?”
玲子和徐雅宁几乎是同时看向这个女人,玲子不知道徐雅宁此时是什么心情,但她真有一拳呼上去的冲动。“我擦,来了个递刀的。”玲子在心里暗暗地啐了一口。
“小亮最爱吃这里的包子了,今天点了什么馅的?”那女人亲密的弯下腰来看着小亮。
“娟子,你怎么过来了?”徐雅宁看着那女人问。
“哦,我啊平时总吃你买的包子,今天你不在没人买,我倒忽然馋这口了,也来带几个回去。”娟子说着看了看雷浩宇搂着徐雅宁的手,又莞尔一笑说到:“我们雅宁好幸福啊,总是有人疼爱。”
“看来你们都喜欢这里。”雷浩宇说。
“嗯嗯!尤其我们雅宁。”娟子忽然又换了个神秘兮兮的神情对雷浩宇说:“想要俘获我们雅宁的心,可得知道她的喜好,要不然随时被人插了队哦!”
“你胡说什么呢?!”徐雅宁伸手推了娟子一把:“听你在这胡咧咧,跑出来这么久小心被处罚。”
“不打扰你们甜蜜了。”娟子笑着跳开脚跑了,走开几步,她又回过头来看向徐雅宁,那笑意还深深的刻在眼纹里。
雷浩宇拿起一个包子一口塞进嘴里,几下就咽了肚。他边吃边点着头,又拿起一个还是一口消灭。“是不一样啊。好吃!哎,服务员——叫你们老板来一下。”
徐雅宁和小亮本来一动不动,听见雷浩宇叫老板,徐雅宁终于忍住不了:“你要干什么?!”
“嗯?急了?”
“咱回家去行吗?别当着外人。”
“谁让你喜欢外人呢?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雷浩宇都给你!”
“小亮,你先回家吧。”徐雅宁似乎知道今晚这事算是没完了,她不想让孩子受到伤害。
“别动!”雷浩宇直直地盯着小亮:“你不是也喜欢这里吗?你喜欢的,我也都给你!”
“浩宇,你想要怎么样,咱们回家去,这么多人看着,你不嫌丢人吗?”
“我的人难道还没丢吗?我错了吗?我只想要喜欢你喜欢的,把你喜欢的叫来吧,让我也学习学习,找找差距在哪里。”
突然一下,小亮抓起书包,猛地向外跑去。雷浩宇想要起身去追,被徐雅宁一把抱住。小亮跑得踉跄而仓促,一下撞在正在门口送客的包子黄身上。
“怎么回事?”包子黄抱住一脸惊慌的小亮。小亮拼命的挣扎着,甩开了包子黄的手,“报警,包叔!”他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沉沉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