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芊毕竟过来人，一眼看出苏柠正面临着思想抉择。
她自小经历悲苦，路遇危境，更是险些丧命，恶性的一面早已深深烙印在心底。
所以这些话由她说出来，天然带着说服力。
苏柠近日训练，身心颇具韧性，颜筋柳骨现下虽只是练字法门，但其不仅荡涤心神，亦能养内气于心腑，乃是绝妙的筑基道法。
他既然决定直面屠戮，那么杀伐之前见惯尸身，心有印记，才能压下心中惧怕。余下便是时常练习，勤奋乃是一切成功的指导标准——包括杀戮！
事儿嘛，一回生，二回熟。
为民除害，从来不嫌事多。
“嗯。”
苏柠重重点头，越过顾玉芊继续向着大殿走去，每走一步，便数一个数：“十六，十七，二十，二十二……。”
“三十五。”
穿过大殿，走到后方长廊，寻着最后一具尸体，他脸色平静数完最后一个数。
用手触摸空气，血腥弥漫四周。
“苏某所知底线，所学律法，皆不容诸位存身。”
苏柠长长吐出一口气：“时间若可以重来，我还会再杀一次，这一次，我愿意亲手送诸位上路。”
“姐，走吧。”
他脸色虽然略显苍白，表情已经回到往日模样，语气正常，心情不好不坏。
东方抖来信内容，只详细描述了一个叫：监察司的密构。
二百年前，武朝初立，前朝余党复辟大业，潜藏八方各地，暗中培植势力。武高帝为了拔除这些孽党，当即成立监察司，一个集暗探与暗杀为一体的密构。
监察司起初立意明确，只诛前朝余党。虽因杀伐果断，令各方势力震惊侧目，但其做事条框森严，有法有度，是以当今各派也未做理会。
况且天子一统江山，为防作乱，理应如此。
可惜，安定不过百年，青川老人传出武朝大限二百载。此言一出，天下表面风平浪静，实则端倪暗藏，风起云涌。
最激烈的便是武朝本家。
监察司也由抓捕前朝余党，变成了监察天下，凡是暗地里有拉党结派嫌疑的，一律按谋反处理。
更可怕的是，监察司护朝理念一朝变成宁错杀一万，不放过一人。百年下来，抄家灭族，除道灭派，监察司杀人何止千万。
历史滚轮，神州变革。
武朝以杀制暴，天龙教则是怀柔收揽。
种种原因，形成了武朝与天龙教的对立，原是同根却因道念不同，成了仇敌。
而松阳子。
曾任监察司审查。
如今贵为御华门掌门，明面上属于献州三派，实际上是为武朝培养暗卫。
看到宁错杀一万，不放走一人。
苏柠脑海里马上有了画面。
蔚蓝星华夏立国之前，同样经历一段惨绝人寰的苦难时刻。
无数猛兽不为人子。
他们嘴里谩骂，趾高气扬。他们包围百姓，逼迫义士。
有些人被刀枪围着，有些人被悬梁吊着，有些人被强喂玻璃，有些人被打的皮开肉绽，更有甚者英勇就义，大刀铡死……
这些猛兽该死。
御华门。
也逃不了！
……
苏柠收拾心境，与顾玉芊很快离开正阳山。
过了许久。
正阳山隔着极远处，似有一个虚影晃动，闪烁间失去踪迹，悄然远逝……
物资装船，运送元州，南湖码头那处有聂惊霜负责，他们两不用再跑过去，一路未曾停歇，临近傍晚，二人回到安阳郡。
“芊芊姐。”
回到季宅，议事大厅，苏柠亲切喊到，脸上完全找不到任何异状。
他突然正色道：“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我们可以离开神州大地，你愿意走吗？”
“离开？”
顾玉芊不明白苏柠想问什么，神州便是整个天下，除了神州，又能去哪里呢？
她转念一想，兴许说的是离开内州范围，到外海散散心。
“小柠。”
顾玉芊理了理苏柠散开的衣领，既温柔又正式说道：“小柠，这世上我最亲近的便是义父与你，义父武功盖世，位高权重，我管不了也担心不到。唯有你，我是放不下心来的，姐姐只希望你平平安安，一生无忧，做你想做的事，寻你想寻的开心。”
“姐。”
苏柠又亲切喊了声。
顾玉芊无私的关心，忘川森林居住四月，活生生的血肉之躯，神州大地发生的一切，无不告诉他，这里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也许一年后他离开了，便再也回不来了，再也见不到这么好的姐姐。
他不是真正的神州苏柠，可他却想做苏柠。
既然是借尸还魂，那“苏柠”一定死了，他愿意代替“苏柠”，保护这份完整的亲情。
蓦然间，苏柠脑子里闪过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
有问题，上系统。
一个彩虹屁，妙妙到我家！
苏柠嘴角咧开，脑海里滑过妙妙可爱身影。
他陡然兴奋起来：“芊芊姐，我突然有了一个伟大而又奇妙的想法，如果可行的话，它一定会成为神州最好的监察司，而且，我们永远都能生活在一起。”
顾玉芊闻言一愣，同样跟着开心起来。
话是没听的太清。
反正小弟笑了，并且又回到了往日调皮捣蛋的那种样子。
“你想什么呢？”
“我们本来就能永远生活在一起。”
顾玉芊轻柔开口。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苏柠一口咬定：“等我先将所有想法构思好，回头有了完整大纲，归类了细节，再告诉芊芊姐。”
“大纲？”
“就是可行的计划。”苏柠也不细说。
他转身跑至后院，不一会儿手里托着半勺井水回来。走至书桌前，将清水缓缓倒入砚台，开始均匀磨墨。
些许时间。
细润无声中，清水化作乌漆色状，墨汁展现非同一般的黑透。苏柠平铺白纸，拿起盒内羽毫，身姿挺拔，垂坐于桌后红木雕椅。
一、二、三、四、五。
非常快的时间，五道骨力遒劲，结体严紧的柳体正楷跃然纸上。
终日与字打交道，好处这便来了。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脑海里涌现的灵光妙想，必定一闪而逝，只有马上将其写下纸上，才好详细分析，加以深入。
苏柠刷刷刷，接连写下五条明确的主线。
顾玉芊就站在一旁，五行字迹未曾遮掩，一目了然，只是她却有些看不懂。
她见苏柠停笔，指着一处问道：“小弟，人力资源部作何意思？人事培训又是何解？”
“这个……”
“如同武朝吏部，主管全国文职官吏的挑选、考查、任免、升降、调动、封勋。”
苏柠想了想又道：“多少还有些出入，以后姐姐自会知晓。”
“哦？”
顾玉芊也不纠结于此，抬手指向第三行：“这里呢？”
这里写着：位面传送！
苏柠很快解释：“芊芊姐，你可以把它理解为我们现下身存安阳郡，但只要一息功夫，便能到达铁血关。”
“你骗小孩呢？”
顾玉芊摇了摇头，眼神关切，满脸的不相信，甚至伸手就要摸摸苏柠额头。
苏柠倒没有躲开，反而将头凑上去，没好气叫唤道：“你摸，你摸，姐你要是能摸出哪怕一点烫烧，我待会儿倒立吃……饭。”
顾玉芊闻言扑哧一笑：“好好好，拐着弯来说你饿了，想吃什么，姐姐给你做。”
“青菜小米粥……”
苏柠说完又叮嘱一句：“要一大锅。”
“知道啦，饭锅子。”
“嘿嘿，姐姐真好！”
“乖！”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