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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太史公

司马迁受宫刑,写史记。

但他的名字也能穿越两千年响彻当今,他对中华文化的贡献不弱于汉武帝的开疆扩土,不逊于张骞的凿空西域。

他出名得低调,出名得无声,是什么让司马迁选择写史记闷声出大名呢?

01

这得从他的父亲司马谈说起。

司马迁祖上世代搞史,周代时就做史官。父亲司马谈在汉武帝时做了太史令。太史令不治民,掌管历法典籍,算文化口的官员。虽无实权,但司马谈一心想当好这个官,他搜罗古籍,向杨何学习周易,向黄子学习道庄,立志写出一本旷世名著。又担心心有余力不足,便早早培养出接班人——他自己的儿子司马迁。

司马谈本人学力深厚,家藏名书,便亲自做起儿子的启蒙老师,教他读书写字。十岁的司马迁就可以倒背如流地背诵古书,什么春秋尚书,左传国语,不在话下。

不久司马谈到长安做太史令,又请来当时名儒孔安国、董仲舒教司马迁。这两人都是历史上响当当的儒学大师,孔安国开创了“古文经学“,董仲舒就是提出著名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三纲五常”的人。能得到这两大当世鸿儒的真传,可见司马迁的学力也不是盖的。

司马迁二十岁时,司马谈立即给儿子钱,让他到全国来一遍深度旅游,过几年的gap years。于是他从南到到再到北把全国转了一圈。

“南游江、淮,上会稽,探禹穴,窥九嶷,浮沅、湘;北涉汶、泗,讲业齐鲁之都,观孔子之遗风,乡射邹峄;厄困鄱、薛、彭城,过梁、楚以归。”

一路有喜也有险,这一圈下来,不说在当时,就算是现在也能使年轻人积累知识,开拓胸襟。可见司马谈对儿子的培育是用心良苦,也是下了血本。

Gap years结束后,司马迁做了公务员,又到西南的巴蜀、云南和今天越南地区出公差,正好弥补了自己游离的不足。

回到家后,司马谈却病倒了,弥留之际给儿子了个任务——写出他心中一直想完成的旷世史书,并忠告其要“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

为了实现父亲的未竟事业,也为了实现自己的历史使命,司马迁感激涕零地接受任务,并立志要完成。

三年后,司马迁当上了太史令,他利用职务之便研究遗传下来的史料档案文书,探索历史渊源,为史记做准备。

作为文化口的公务员,他参与制定了汉代历法《太初历》,这是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历法之一,推进了汉代历法改革。工作上有声有色,但是自己的使命还是写史记,像周公、孔子那样为后世立典范,让后世了解历史发展趋势,让能人明显于后世,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一边做公务员,一遍写读史写史的生活是惬意的。但是这惬意的日子却被武帝时期的一场政治风波打破。

03

将近60岁的汉武帝又派出大军征讨匈奴。大军主帅是靠姻亲关系上位的李广利,侧翼将军李陵率领五千人为牵制。李陵是名将李广的儿子,能征善战。此次征讨,李广利的主力没有遇到单于主力,仅有五千人的李陵却被八万匈奴军马包围。李陵几经冲杀,直击单于庭,震动整个匈奴,但最终因寡不敌众投降了。

汉武帝震怒,要灭掉李陵全族。满朝文武都说对“汉奸”惩治得对,但是有历史使命感、社会正义感的司马迁却认为李陵是好样的,他说

”李陵提步卒不满五千,深践戎马之地,足历王庭,垂饵虎口,横挑强胡,仰亿万之师,与单于连战十有余日,所杀过当……虽古之名将,不能过也。“力劝汉武帝赦李陵无罪。“

而汉武帝却说,你可以和他一起去死了。

司马迁锒铛入狱,被判死刑。

04

深陷囹圄的司马迁傻了,摆在他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慷慨赴死,留一个直言敢谏的美名;一条是接受宫刑,耻辱地苟活一生。

受过儒学教育的司马迁知道啥叫礼义廉耻,啥叫苟活偷生,不知经过了多少日夜的纠结,司马迁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他决定不死了。现在死就是轻于鸿毛,因为父亲的遗愿尚未完成,”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的历史使命也没实现。

司马迁活了下来,但是鬼知道他经历了什么。用他自己的话就是“隐忍苟活,幽于粪土之中”,“居则忽忽若有所失,出则不知其所往”,“汗未尝不发背沾衣也”。

后来,汉武帝设置中书令,规定只能由宦官担任,他让司马迁做了第一任中书令,管理宫中文书,呈递奏折。有人说这是汉武帝有意羞辱司马迁,也有人说这是汉武帝良心发现弥补过错。不管怎么样,司马迁当上了汉武帝的”秘书“,加入了宦官行列。但他始终认为自己是“刑余之人,身残处秽”,心中的委屈和愤怒不知向谁诉说,唯有奋而作书。

”我要写史记“是司马迁活下了唯一理由,也是支持自己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又一场政治风波。

晚年的汉武帝暴虐多疑敏感,酿成了巫蛊之乱,长安北军将军任安受牵连,判下腰斩。任安向司马迁求救,希望能为自己在武帝面前求请。

十年前的情形再现了。对于朋友的求救信,司马迁回了一封长长的信,十年来的心路历程,十年的委屈、愤怒和无奈一泻而出。

他的生命早已污秽不堪,但是他时间却很珍贵,之所以“隐忍苟活”就是因为史记没有完成。十年前没有死,现在更不能死。他不敢冒险失去最后的时间。

这封信就是《报任安书》,它表述了司马迁受宫刑的心路历程,表述了撰写史记的决心,感情真挚,文气通畅,被誉为天下第一书。

他拒绝好友后,继续闷声写史记。

07

不知经过了多少年,不知道到了司马迁多少岁,他终于完成了这本书,记述了上至皇帝,下到汉武帝的历史。共分十二本纪,十表,八书,三十世家,七十列传,一共130篇,526500字。

司马迁写完这本书就消失了。有人说他被汉武帝处死了,更多的人说他隐居山野,不知所终。

到了汉宣帝时,司马迁的外孙杨恽将《史记》献出,天下人终于能读上这本旷世著作,这样司马迁也出了名。

他的名气持续了两千多年,始终没有过气。他没有扩疆扩土的功绩,没有轰轰烈烈的政绩,但是他有一支如椽大笔,默默将自己的思想和情感汇成一部旷世名著。死后才出名。

他出名得低调,他出名得无声,他出名得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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