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复辟
（一）
白天，天色阴沉着，就象要下大暴雨的前一刻，天闷而且热，漫天的黑云翻腾着。
成俞白骑在马上，同一队张勋的辫子兵在通往江南某城的大路上疾走。
刘副官从队前折了回来。
刘副官，“成爷，天快晚了，宿一夜再说？”
成俞白，“不行，我要打许有恒一个措手不及！”
刘副官，“三万人的大队行进，许有恒不可能不得到风声！”
成俞白，“那就更要兵贵神速，只有区区二十里了！打进城去，我犒劳三军！抓住许有恒，我重赏千金！我……我想我的儿子了！”
雪华和嘉超都三岁了，在许府后院追遂玩耍着。
安嫂已是一派许家老佣人的模样，她象赶鸡似地追在后面，“快打暴了，别疯了，回来，回来。”
雪华嘉超都跑进了屋里，嘉超一头冲到了成太太婉芸的怀里，叫着，“娘！我要吃奶！”说着拥到了成太太婉芸的面前。
成太太婉芸坐在小凳上缝着针线活儿，用手羞着他的小脸蛋儿，“没羞，没羞！”
嘉超的小脑袋就一个劲儿地在成太太婉芸的胸前拱着揉着撒着娇。
雪华在一边也和她妈妈一起用指头划着脸，“没羞，没羞！”
安嫂，“秀玉，还不给嘉超吃两口？”
成太太婉芸，“都三岁了！”
安嫂，“哎哟，姑奶奶！大户人家还有吃到十二岁的呐！”
成太太婉芸便半推半就地背过身去解开了怀，嘉超就一头扑在成太太婉芸的怀里吸吮起来。
秦惠芳看了又是欢喜又是一副忌妒的样子，对安嫂说，“张嫂，嘉超都快不认我这个妈了。”
这时嘉超从成太太婉芸的怀里抬起头来，对惠芳说，“妈！我娘有奶！”
成太太婉芸笑了，手指一戳嘉超的小脸，“快吃，有奶还堵不住你的嘴呀？”说着她有些伤感起来，“一口，两口，这是多少口了呀……”
雪华也凑了上来，“我也要吃……“
成太太婉芸推开了她，“大了，一个个来……“
雪华再也忍不住，哭了，“妈不喜欢我，我妈不要我了！”
惠芳连忙过去搂住了雪华，“华华，还有我这个娘喜欢你！”她亲着雪华的脸，“雪华跟娘最亲……”她向成太太婉芸打趣着说，“这两个孩子，不是我们生错了吧？”
安嫂说，“这可不能打趣儿。儿子，女儿，谁家的就是谁家的。”
嘉超抬起了头来喊一声，“不行，我娘是我的！”
成太太婉芸连忙掩起了衣裳来，“行了，华儿，华华，你来！”
雪华说，“我不来，妈，我大了……”
成太太婉芸一把将雪华搂进了怀里，她哭了。
惠芳说，“秀玉，心里放开些。他，不是还没音信吗？”她冲嘉超招招手，“现在我们一人又多添了一个孩子了，有什么不好？”
成太太婉芸的神色依然是恹恹的。
安嫂在一旁说笑话打起岔儿来，“就是呀！一对鸳鸯，将来结个亲家！”
顺子这时匆匆跑了进来。
顺子，“我从都督府来，许督军叫你们快收拾东西！”
屋里的三个女人吃了一惊。
惠芳问，“怎么了？”
顺子摇摇手，“来不及多说，尽快准备就是了。“他转身向门外走，走到门口又停住了，回头说，“捡细软和换洗的衣裳打成包！快！要撤！”说着他人就飞跑着走了。
屋里立时就乱了套，三个女人在东一把，西一把地瞎抓着。
嘉超和雪华看着莫明其妙，大人走哪儿，他们跟哪儿。
他们的娘，妈和姨妈嚷着叫他们，“让开些！让开些！”
嘉超便拉着雪华到院子中玩起来了。
黑云翻腾着，突然下起了瓢泼的大雨来，接着又是电闪雷鸣着……
屋里的三个女人收拾一气，停下了望着外面的雨。
成太太婉芸问，“孩子呢?”
三人都在屋里四处望望，便一齐冲到院子里的大雨之中，放开了嗓门喊，“嘉超！雪华！”
雪华和嘉超都被淋得落汤鸡似地，躲在一棵树下索索抖着，三个女人冲出去，惠芳抱着嘉超，成太太婉芸抱着雪华就跑回了屋里，安嫂追了一半，就也回来了。
暴雨倾盆，顺子跑了来，“撤！撤！许督军等急了！”
这时远处已传来了隐隐的枪声。
（二）
许有恒和他的队伍在将晚时分撤出城，却与攻城的队伍猝不及防地遭遇，队伍被打散了。
晚间，许有恒带着余部驻扎在水荡边院落里的茅舍周围。
茅舍里，惠芳用脸腮试了试正昏睡着的嘉超的额头，对成太太婉芸说，“摸摸，嘉超这是怎么了？”
安嫂伸手一试，“发烧了！”
成太太婉芸也试了下，立即缩回了手来，“好烫！”
惠芳，“天黑下雨，荒郊野地的！这怎么是好？”
安嫂说，“又是枪又是炮，嘉超一吓，怕不是魂吓出来了吧？”
嘉超浑身都有些抽动着。
成太太婉芸对安嫂说，“还是快些进城找大夫！”
这时顺子从外面跑了进来，“夫人！成俞白领兵已经打进城了！”
惠芳，“打进城也不行！”安嫂为她披起了油衣。
惠芳，“张嫂路熟，陪我一路吧！”，
安嫂望望成太太婉芸。
成太太婉芸，“张嫂，耽误不得了！”
这时惠芳怀里的嘉超突然醒了，他在惠芳的怀里挣扎着，“我要娘！我要秀玉娘！”
惠芳，“有妈呢。乖！”
嘉超，“不！我要娘！”
成太太婉芸将雪华放下，从惠芳怀里抱过了嘉超，“嘉超，娘带你去！”
惠芳，“嘉超！”
成太太婉芸，“别争了，雪华先就交给你了！”
惠芳看看雪华，一把将把雪华搂进了怀里，雪华放声大哭了起来，惠芳一头哄着雪华，一头说，“去，去你们就快去！我等着。”
成太太婉芸抱着嘉超披着油衣，安嫂为他们打着伞，冲进了雨里。
这时顺子出来拦住了。
顺子，“不行！这不是小少爷要抱走了么？”
成太太婉芸，“去去就回的！”
顺子，“那也要和许督军说一声！”
惠芳，“顺子！”
顺子，“太太，正打着仗！”他死死拉着成太太婉芸，“不行！”
嘉超被惊着了，他一把死死地抱着成太太婉芸，“哇哇”地哭了。
惠芳发了疯似地冲到了雨里，一头就撞在了顺子的胸前，“你们男人打呀杀的！我，我只要我的儿子！”
顺子，“太太！”
惠芳，“小顺子！我可同你说，嘉超要是有个三长二短，我就和你拼了！”
顺子望望她们，一下子丧气地蹲到了地上。
（三）
临州城，张庆贵的乐寿堂药店堂里，有一伙计在忙碌着。
张庆贵坐在椅子上正切完了脉，把手抬了起来，“亏得来得早。散热丸已吃了，一剂汤药也灌了下去，换身干衣裳焐焐发身汗，明儿就又活蹦乱跳的了。”他这时仔细望着安嫂，“你，你不是成府的安嫂吧？”
安嫂尴尬地笑着，“你认错人了。”
张庆贵没吱声，他又望着成太太婉芸和卧在她怀里的嘉超，“这是？……”
安嫂，“这是我儿子。”
张庆贵笑了，“你的儿子怎么又要别人抱着呢？”他摇摇头，“不对吧？”
成太太婉芸，“张掌柜。是我儿子，张嫂是我大表姐。”
张庆贵意味深长地又一笑，“成太太，虽没见过，但我已猜出来了。”说着他弯向身成太太婉芸鞠了一躬，“没必要瞒着了，成爷昨夜已领兵打回来了！”
成太太婉芸一惊又一喜，“真的？”
张庆贵直起身，望着怀里的嘉超，“这就该是成爷一直没见过面的大公子吧？”
安嫂说，“离谱了。”她拉拉成太太婉芸，“走吧，你姐姐该等急了。”
此时街上传来了一阵飞跑的脚步声，有兵高喊着，“别跑！别跑！抓住他！”接着就是一阵密集而零乱的枪声。
张庆贵拦住了她们，“绝对不能走。现在外面当兵的到处乱窜，出去送了命不说……”他看一眼成太太婉芸，“主要是孩子，”他摸了摸嘉超的额头，“烧刚有点退，这一走，再烧起来就没救了！”
安嫂急得手足无措，而成太太婉芸已是失神地一下子坐在了大堂的椅子上。
早晨，张庆贵的乐寿堂药店堂的一个伙计对成俞白手下的一个军官说，“张老板特意叫我来飞马报一声，他的儿子现在就在我们药店里！”
一军官，“真的？！”
伙计，“千真万确。”
军官，“我马上就亲自去！”
伙计，“要不要先跟成爷报个信？”
军官，“多嘴。这不是你要考虑的事！”说着他招呼着一群士兵，“快，快！快去药店，乐寿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