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自家大门口的潇洒
(一)
水荡边院落里的茅舍外,天色明了,是个夏日晴朗的早晨。
茅舍外,许有恒的兵们正在泥泞中走着,向远处开去。
茅舍里,许有恒急得直跺脚,“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
许太太惠芳吼一声,“你能进城么?说一声,儿子就没了!”
许有恒,“现在儿子也没了!”
顺子进来报告说,“大队已过去了,许督军!”
许太太惠芳,“你走!我在这儿等着!”
这时外面的枪声和着炮声已然响得越来越近了。
许有恒只一个劲儿地说,“天意,这是天意……”他一眼望着了雪华。
雪华吓得大声哭了起来。
许太太惠芳一把将雪华搂在了怀里,“不许吓着孩子!”
许有恒对许太太惠芳说,“想没想过?秀玉和张嫂也会说出嘉超来的!”
许太太惠芳,“我想,秀玉张嫂都是个心善的人……再说,她还有个女儿雪华在这。只有将来找着……”
许有恒,“兵慌马乱,天南地北,这还怎么找呀!”
(二)
八九点钟的太阳升起来了,成府的大门口挤满了人。
成俞白在门前跨下马,走上门前的高台阶转过身来,向着围观的人群拱拱手。
成俞白,“街坊四邻,父老乡亲们,我成俞白又回来了!”
众人观望着。
成家久闭的大门轰轰然地打开了。
成富安从里面跑了出来。
成富安,“成爷,成爷,您可回来了!”他几乎是泣不成声。
成俞白,“哭什么?富安,要高兴才是!”
成富安指着门里,“抄家,千刀万剐的许有恒把成爷的家给抄了!真真的挖地三尺哇!”
媚姑也奔了出来,“俞白!”
成俞白笑了,“让你先回一步,还不敢,缺胳膊少腿了?”他哈哈大笑了起来。
媚姑,“还听说了?街坊邻居都知道,不是富安豁出性命顶着,这个家恐怕要抄上十次还不止呐!”
四邻街坊中有人说,“成爷,富安真是个有种的!”
成俞白望着富安,“是有种,可你把事情给办砸了!”
(三)
早晨了,乐寿堂药店里成太太婉芸和安嫂坐立不安,见四下里没人。
成太太婉芸,“我已和俞白三年,三年没见了。可……”她指指手里的嘉超,“这怎么是好?走也走不得,去也去不了!”
安嫂,“嘉超也是吃着你奶长大的。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成太太婉芸,“嘉超!”她紧紧地抱着嘉超哭了,“这不是非把我,要劈成两半儿了!”
(四)
成府的大门口。
富安望望四邻,又望望成俞白,“冤,成爷!我只说一个字,冤枉啦!”
成俞白又笑了,他也望望四邻,便对成富安说,“一点也不冤枉。许有恒这狗日的要抄,你该敲上锣,打起鼓来请他上门抄,请他挖地三丈,抄上个一万次!”
媚姑,“成爷这是气话。”
成俞白,“鸟!许有恒抄出个什么来啦?富安?”
富安,“什么也没抄着。”
成俞白,“都说我贪污了前朝巨亿的财产,不抄,我成某背着黑锅,一抄反倒抄出我个清白来了!”
富安晃然明白了样的,“成爷,我这才明白了,我正该一天三次请他上门来抄才对。可……没得着成爷的令,我,我也不敢呐?”
媚姑插嘴说,“俞白,根本就怪不着富安!再说了,咱们成爷的成算,的胸襟,他一万个富安也比不了呀?”
一身巡警衣裳的钱大傻挤了过来,“成爷!”
成俞白,“哟!没见着乐寿堂的张老板,倒先见着钱老板了!”他故意望望钱大傻,“怎么三年不见,倒重换了一身行头,威风起来了?”
钱大傻,“成爷只管拿钱某开玩笑,就象吃蚕豆,咯嘣咯嘣的。可我问您,”他用手一指媚姑,“她是谁?”
所有人上千的目光都望着了媚姑,见成俞白也望着媚姑。
钱大傻笑了,“这不是如意楼的媚姑么?成爷,三年前那晚的喜酒,原来吃的是她呀!”
(五)
药店的伙计领着军官和一队士兵在大街上横冲直撞地跑着。
跑着跑着,那个军官便跑得有些自得其乐起来,狠狠地一拍自已的屁股,“嘿!猛地一下,我非叫成爷乐晕过去不可!”
(六)
成府门前,成俞白拉过媚姑,“来,众人认识认识,我的如夫人,过去如意楼的头牌,媚姑!”
众人窃窃地笑。
成俞白,“憋着不好!都给我笑出个声来!”
众人都哄然大笑了起来。
成俞白说,“钱大傻,现在我家母已逝,爱妻也不知身在何方,连朝廷也倒过一回玩着了,我成俞白还顾着的这张脸干什么?”
钱大傻子,“成爷出门一趟,现在从里到外都潇洒,潇洒到骨头里去了!”
这时匆匆来了一群模样装扮都十分体面的人。
成俞白一见就对他们说,“我这是与四邻交流,请,请。”
成俞白将这些人物朝成府里让着,也要朝里走,走两步又回过头来对钱大傻说,“钱老板,不,钱警察,你跟我进来!”
钱大傻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成俞白,“喊的就是你!”
钱大傻慌了,“成爷!干?干什么?”他向四邻求援,“我不过跟他闹笑话,你,你们看,他倒要翻起脸来了……成爷!”他一个劲地躬身作着揖,“我知道这回你牛了,你带着千军万马回来了,几正窝的一肚子火,正没处发呢!”
成俞白蓦然间哈哈大笑了起来,“大傻呀大傻,这回你真的傻起来了!真的?还是假的?”接着他一指钱大傻,“钱大傻是什么人?是我成俞白的生死之交!诸位,许有恒抄我家,我在外面早就听说了!围的人那是盈街塞巷啊,可,可他妈都是来看热闹!都他妈心想,抄了这狗日的,看看能抄出多少黄金白银,还是牛黄狗宝来!只有他,钱大傻!仗义执言挺身出来为我说话不算,还给许有恒那儿子起了个绝八代的名字,叫,‘抄家’!”他望着富安,“富安不错,但那是他的职份。钱大傻与我非亲非故,我从心眼儿里感激他!”说着他躬身向我钱大傻一拜,“钱大傻,我们这可是割头刎颈之交!”
钱大傻挺激动,“成爷,这可担待不起,担待不起!”转而他又傻傻地笑了,“可,可您,怎么不早点说呀?”
众人全都在尴尬中笑了。
(七)
乐寿堂药店大堂后面,张太太才起来,一副头没梳脸没洗的样子。
张太太,“闹了半夜,谁呀?”她头贴近大堂门后的缝隙窥望着,对张庆贵低低说,“这个女人我见过!”
张庆贵,“不可能。她是成俞白的正房大太太,过去都是深宅大院呢。”
张太太,“见过!逃难她生孩子的时候,我还送过两件衣裳呢!”她偷望着,“她女儿病了?”
张庆贵,“女儿?儿子!”
张太太不服气,声音一下子大了,“明明是女儿来着!……”
张庆贵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自已却一连声低低说,“不好,不好!”
张太太拉开了丈夫的手,“什么不好了?”
张庆贵迭足长叹道,“我已偷偷派人向成爷报喜,叫他来领儿子了!”
张太太不以为然窃窃地笑了,“好,好玩着呢!只要我不让成太太认出来,将错就错,索性让它将错就错,岂不是个天大的乐子?”话才落音,药店门外就闯进了一群带枪的兵。
那军官一进门就急急地嚷,“张掌柜,张掌柜,人呐?”
张庆贵对张太太低低说一句,“罢,罢,罢,千万别玩到咱家就好!”言罢就迎了出去说,“这呐!”说着他又转过身,把嗓子吊得高高的,“成太太婉芸,安嫂!大喜呀!成爷派人接你们来了!”
成太太婉芸惊喜交加,“成爷?你?真的?”
张庆贵,“成太太你人在我这儿,不报个喜,成爷岂不要怪罪于我了?”
成太太婉芸的情绪一下子落入了深谷,“真的了!真的了!”她毫不顾人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张庆贵,“成太太,你,你别太高兴了!……”
成太太婉芸猛地一抬头,“我这是哭!”
张庆贵,“这是,喜极而泣啊!”
安嫂,“张掌柜。你,你!……”
张庆贵,“别怕,都是成爷的天下了。送佛送上西天,我亲自送你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