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应该不会闹吧。”唐正涛看着刘驼子的送葬队伍,自言自语的说着,因为这支队伍一路上都是这么平静的走着。
可棺材到了桥中间突然不动了,并没有听到有人喊口号,说明他们没有在抬杠,那怎么会停下来?
唐正涛有些好奇,抬头看着爷爷想问一下为什么,但是只见爷爷脸色很凝重,眉头也锁的紧紧的,便没有开口,扭过头继续看向那送葬的队伍。棺材定在桥中间,已经过了桥的人发现不对,纷纷回过身来疑惑的看着。
前面的四个抬棺匠最是想不通,这怎么回事啊,要抬杠也是你们后面的使劲往前拱才对,你们怎么还往后面扯了?
后面四个也纳闷了,不是说好了一路太平吗?前面的人是吃撑了还是怎么的?
于是就有人轻声的喊道:“一路太平,前面的,不要往回推了。”
“我们没推,是你们在往后面拉。”
嗯?愣了三秒后,前后八个人一起齐刷刷的开始冒冷汗,眼前的大黑棺材瞬间就变得狰狞恐怖起来,好像是刻意要加深这恐怖的气氛,桥底下的河面突然就弥漫起了一层雾气。
此时,过了桥的人群中有一个老头匆匆跑回了桥上,他叫刘老二,是刘驼子的弟弟,他哥的丧事就是由他一手操持,至于为什么办的这么反常,也只有他知道。
“你们怎么回事?怎么不走了?”刘老二问。
前面的一个抬棺人一脸惊悸,颤巍巍的回道:“二叔,老叔他……他不想走。”
听闻此言,刘老二两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脸色惨白,连磕了三个响头后,哆嗦着嘴唇对着棺材说道:
“大哥,如果你还有未了的事,你托梦给我,我替你去办,小弟在这里请你上路吧。”
说完刘老二又是连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眼巴巴的看着面前不肯挪窝的棺材,接着又向抬棺的几人投去询问的目光,几个人迈了下步子,哭丧着脸对着刘老二一齐摇头,还是不肯动。
“大哥,”刘老二接着磕头,额头上已经磕破了皮,但是他不管不顾,继续对着棺材说:“大哥,你既然已经走了,就不要为难活着的人了,请你上路吧。”
话音刚落,棺材里便传来很大的一个敲击声,像是棺材里的刘驼子愤怒的一拳砸在棺材盖上似的,棺材猛的一震,接着就一阵晃动,八个抬棺人跟着来回晃动,几乎站立不稳,他们拼命的坚持着,试图稳住棺材,虽然这动静着实吓人,但是八个人谁都不敢撂挑子跑路,棺材落地,那是大凶之兆。
“不好,这天黑出殡,果然没好事。”
站在唐正涛旁边的爷爷突然叫出声来,接着就往桥边跑去,唐正涛也看出来不妙,本来想跟着爷爷跑过去,但是刚迈出腿,就被人扯住了后脖领子。
“涛涛,别去。”
是奶奶,奶奶拉住了唐正涛,冲他摇了摇头。
河面上的雾气越来越浓,将桥上的棺材和整支送葬的队伍渐渐地笼罩其中,唢呐停了,铜锣也不敲了,人群面面相觑。
刘老二还跪在桥上不停的磕头,棺材也在继续的摇晃,似乎想挣脱这八个抬棺的人。
“刘驼子!”
突然一声怒喝传来,这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带着威严,好像从天而降的大手,猛拍在众人眼前,一瞬间将河面的雾气都压低了几分。
刘驼子的棺材也瞬间安静了下来,八个抬棺人一齐擦了一把汗,跟刘老二不约而同的朝着怒喝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迎面走过来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因为雾气的原因,加上天还不是很亮,看不清脸,待到来人走近,刘老二才迷惑的叫道:“老唐?你怎么……”
老唐就是唐正涛的爷爷,他冲刘老二压了压手,示意他别说话,怒瞪着双眼走到棺材前,指着棺材就破口大骂:
“你他娘的死人头,请你入土为安你还不乐意了?刘驼子,你要是执意不肯走,老子就扒了你的棺,再把你扔到窑洞里去喂狗。”
刘老二听来虽然面有不悦,但是也没说什么,现场死一般的安静,连桥底下的潺潺流水声都听不见了,忽然就听砰的一声,刘驼子棺材前贴的一张黄符燃烧了起来,众人一齐喊了一声卧槽,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棺材底下的一根龙杠也随着众人的卧槽应声而断,棺材失去平衡,掉落下来砸在桥面上,在桥面上滚了一圈,噗通一声就坠进了河里。
桥底下的河水并不深,将将没过脚踝,所以棺材并没有漂起来,就那样底朝天的倒扣在河面上。
桥上几人这一下目瞪口呆,事出突然,谁也不知道怎么办,可桥头的亲属们可炸了锅了,他们并不清楚桥中间的棺材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棺材掉进了河里,这还了得?女人们跪倒下来哭天抢地,男人们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纷纷下河准备捞棺材。
但是河面上此时又变得雾气昭昭,七八个男人一下到河里,抬眼一片迷雾,他们朝着河中间摸索,找了十几分钟,愣是没摸到棺材边,是个人都会发慌了,平时这河没这么宽啊,走直线一分钟不到就过河了,还找个屁的棺材。
他们找不到,但是桥上的人却看到了大概,朦胧中只见桥底下几个人分散开来,有的原地打转,有的抱着桥墩子在那里使劲,有的就在棺材不远处,但就是跟拉磨盘的毛驴似的,围着棺材转。
这情景一眼就看得出,这是被鬼迷了,老唐有些心惊,这刘驼子心狠啊,连自己亲人都不放过。
刘老二扯着嗓子冲桥底下的人大喊:“你们都瞎转个卵啊,在这边,大军,你爹在这边……小兵,你他娘的抱个桥墩子吭哧啥?”
老唐走过去拍了拍他,说:“别喊了,他们好像听不到。”
刘老二回头焦急的问道:“那咋办?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掉水里了?”
老唐抬头看了看东方,一颗明亮的星星正好出现在东边的山头。
“我也不清楚,刘老二,看起来你哥怨气很大啊,他这是不想善终了,”老唐盯着刘老二继续说:“你现在是刘家当家的,你说吧,是抬回去平了你哥的怨气后再下葬,还是捞上来强行下葬?”
刘老二急的直挠头,跺着脚盘算了几秒钟后说:“我哥他既然不想走,强行下葬怕是以后不得安宁,抬回去再说吧。”
“行,那先救人。”说罢老唐冲着几个抬棺的年轻人招了招手,吩咐其中几个到附近村民家喊人帮忙,只要年轻力壮身体健康的,妇孺老幼不要靠近,几个年轻人应声而去。
剩下的人把所有鞭炮都集中起来,站在桥面上点燃鞭炮往刘驼子的棺材上扔,一时间噼里啪啦响作一团,河面上的迷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河里打转的人也停止了动作,呆呆的立在原地,目光呆滞。
刘老二一看事情似乎有好转,就开始呼换下面的人,但是都没有反应,没人回应他。
“怎么回事?”刘老二一脸茫然。
“不知道,继续扔炮仗吧。”老唐也搞不懂怎么回事,他不是方外之人,只是活了几十年,对红白喜事和神神鬼鬼略知一二,之前怒喝刘老二,是想着既然下跪求情来软的不管用,那就来硬的,俗话说鬼怕人七分,更怕恶人,能喝退刘驼子最好,只是没想到几句话就把刘驼子连人带棺给整河里去了。
河边动静有点大,再加上此时已是清晨,附近村民起床后听到这边的动静也都围拢过来,只见河中央倒扣着一口棺材,棺材附近还愣愣的杵着几个人。霎时间都倒吸一口凉气,同时又很疑惑,这么难得一见的诡异场面,必须得上去凑个热闹啊。
虽然太阳还没有出来,但是天已经放光,河边围拢的人越来越多,人多了,自然胆儿就大了,围观村民站在河两边一边指指点点一边议论纷纷。
“哎呦,河里趴着的是刘驼子吧……棺材怎么弄河里了?”有刚来的村民发问。
“谁知道啊,估计他婆娘给他净身时没弄干净,他自己下河再洗洗呗”
“瞎说什么呢?他这是报应,护桥的神仙看他作孽太多,不让他过河,给推河里了……”
“对对对,”马上就又有村民附和:“刘驼子平时就不干什么好事,前阵子还听说他半夜爬他们村一个寡妇的床,因为这事,他儿子大军还跟他打了一架。”
“没错,我也听说了,刘驼子去年还挖了我哥家的田埂,我哥找他说理,他仗着煤矿矿长是他本家的大哥,把我哥从煤矿给赶了出来,害得我哥没办法,只有跑到广东去打工,砍甘蔗去了。”
“刘驼子真不是什么好鸟……”
“报应,活该!”
人群继续在议论,桥上老唐已经组织了几个年轻人下河,先把痴呆的几个刘家人扛到了岸上。上了岸,这几个人依旧是痴痴呆呆,眼神涣散。刘老二走过去这里摸一下,那里拍一把,都不见有反应,难道都变成白痴了?刘老二已经是急的老泪纵横,一连串的变故和惊吓让这个年过五旬的老头子快要崩溃了。
他带着哭腔问旁边的老唐:“他们这是怎么了呀?”
“像是丢了魂了……”老唐有点不敢确定的说:“先叫人把他们抬回去,趁太阳出来之前,赶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