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少炎只是眨了下眼睛,没有任何反应。于是淳子婳继续道:“淳子家的男子从出生就体弱,又替女子受孕生产,完全颠倒了阴阳之道,所以没有一个能活过二十五岁的。因此,淳子家的女子从来都没有一个愿意牺牲最亲的人的性命去尝试改变命运的。他们同样出生高贵却不能被世人知晓,名字不能载入皇家的族谱,成婚了也没有名分,甚至不如四品官员家里的面首。即使死了也是秘密葬在皇陵内设的密室里,待他们的父母,妻主,儿女故去,就再也没有人记得他们了。”有一滴泪落在淳子聿的手上,然后被握着他的那只手轻轻擦去了。
“为什么你们不再求那暝夜改变命运呢?”缘君有些疑惑,既然如此,放弃了皇位换回正常人的生活不就好了么?
“太祖曾说她亲自将那宝物供奉在了吴山顶上,还绘制了一张地图,可是后人却再也没有寻到过。所以我也只能希冀师父的医术能救得了聿儿。也许,终是无法吧。”淳子婳从怀里取出檀木盒子打开来,又合上了。其实她自己也觉得这药或许根本没什么效用。如果不给他吃下去,这个盒子就会一直是他们的一个希望,让她坚信有那么一天它可以救回聿儿的命,甚至能改变他们淳子家的子孙后代。可若是吃了,也许就会陷入更深的绝望。
“你怎地这么婆妈?配好的药不吃留着以后当毒药啊?”何少炎趁淳子婳出神之际,夺过盒子取出药来就塞进淳子聿嘴里。两指在他身上点了两下,就见那药顺着他的喉咙进到肚子里去了。
“你!”淳子婳一下就怒了。
“你什么你?先看看你弟弟有没有被你的药毒死吧!”何少炎也不理她,一直盯着淳子聿,准备万一他有什么不良反应好马上把药给逼出来。
淳子婳瞪了他一眼,也转过头去瞧淳子聿。然而过了一刻,他还是昏迷着,任何迹象也没有。淳子婳忽然眼前一黑,身子刚一斜就被身后的何少炎扶住。
“你急什么?又不是灵丹妙药,哪有刚吃就好的道理。平日见你聪明得很,今天怎么就笨起来了?就算是没效果又有什么关系,就当是给他补身体了。那个什么暝夜,我去给你找回来不就行了?”何少炎说不出对淳子婳是心疼多一些还是责怪多一些。
“我也帮你找!”缘君在一旁说道。那本来就是她要寻找的,多个人还多份力呢。
“那我也帮你找!”从屋子外又传来一个声音。
“那我也帮你找!”突然响起的说话声让淳子婳绷起了脸,手也不禁握紧成拳。她一时没听出说话的人是谁,可是既然何少炎都没发觉这个人的存在,想必此人武功必在他之上。
“阁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偷听怕不是君子所为吧。”何少炎说道,丝毫未想起自己也做过那不是君子所为的事。
“世子殿下,外面更深露重,还是进来说吧。”缘君倒是听出说话的人是谁了,那个从一出现在她面前就对她嬉皮笑脸,死缠烂打的人想记不住他都很困难。
“嘻嘻,还是何兄弟关心我啊。”洛庚阳说着由房顶翻身而下,从开着的窗户跳了进来。
淳子婳的眼睛眯了一下,一瞬间有了杀意,但是她马上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先不说他世子的身份如何,单凭他的武功,恐怕这屋里的人都不可能拦得住。那他此番前来意欲何为?不悄悄带回机密的消息而是现身出来,难道是借这个来威胁嫏嬛?淳子婳心下正暗暗思忖着,却见洛庚阳笑呵呵地走到缘君身边又说了句:“我也来帮你找,可好?”
淳子婳有点哭笑不得。她转头看了看何少炎,正好瞧见他满目凶光地盯着那两个人,像要生吞活剥了他们似的。
缘君也意识到了何少炎的目光。她也说不上为什么从白天见到他以后就总觉得怪怪的,像是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样。再加上他现在的眼神,更让她有些说不出的烦闷和恼火。她跟洛庚阳又没什么,做什么那眼神像是将自己妻子捉奸在床的妒夫一样?转而又有些想不通自己怎么会有那种想法。她假装不在意那目光投来的方向,对洛庚阳拱手道:“我先谢过了。世子请坐。”
淳子婳听到身后的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很轻很缓地呼出,像是在压抑自己的情绪一样。她暗道不好,这醋坛子翻了。于是马上出声转移那二人的注意力道:“不知世子几时到的?”
这时洛庚阳才将目光转向淳子婳这边。他微微侧头想了一下:“从你开始讲你先祖的故事时。”
赶的真是时候,一点儿不落都听去了。淳子婳不禁有些无语,他居然还敢说。
“哎呀,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跟个长舌妇一样到处乱说的。”洛庚阳上下摆了摆手:“想我爹那个王爷当的也没什么实权,跟被我皇伯父流放了一样。我很小就跟着我义父习武,才不懂那些个什么权谋之术。有人想害我,我就直接杀了他,哪还需要那么麻烦算计来算计去的。”
这次,所有人都被他这一番话弄得无语了。
洛庚阳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他不自觉地用右侧的小虎牙咬着下唇,想了一会儿,对淳子婳道:“殿下可否许我一个愿望?”
淳子婳皱了皱眉头,该来的还是来了。“不知道世子所求为何?”
洛庚阳横过食指蹭了蹭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其实是我爹让我来嫏嬛参加选绣的。我原以为我带来的《锦绣河山》定能拔得头筹,让我们洛国出点儿风头,未想到何兄弟技高一筹,我怕我回去不好交差,所以……”
“哦?世子不远千里来此就是来出风头的?”淳子婳疑惑道。
“是啊。这么大的场面来扬我国威不是刚好吗?”洛庚阳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那世子也想嫁给我当夫君,让洛国与我嫏嬛共结连理,誓为同盟?”
“什么?让我堂堂一个大男人嫁给你?”未出淳子婳所料,这个单纯的世子并不知内情。
“不然你为什么参加选绣?你不知道我嫏嬛从来都是以此来选未来君后的吗?”
“我……”洛庚阳连连摇首。他觉得自己被他老子给摆了一道。不过这也得等回去再说,“那我刚才……”
“好,我答应你!”淳子婳这次爽快地应了下来。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单纯的人不会存什么害人之心,就许他一个愿望又有何妨。只怕会被有心计的人所利用,比如他那个连自己儿子都算计的爹。有些不放心,淳子婳又补充道:“这个愿望我许给你,但是不能再让别人知道。”
“一言为定。”洛庚阳有些开心地说道。他转头去看缘君,想让她也分享下他的喜悦,却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随即又回头对淳子婳说:“殿下刚才是说赢得选绣的人就要嫁给你,日后成为嫏嬛君后?那他……”说着,手指指向缘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