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州城,繁花如锦,安府。
相州城的格局是九街十八巷,贵人府邸聚集东城。这里的街巷宽阔而深邃,即使在这个乱世,还是不缺少诗酒文华。
庭院深深深几许!
此刻,安府的杨柳初绿,杏花开的如火如荼,一切都充满了生机,而在安府最核心的一个院落里,繁花却有些无力。
安老太爷躺在床上,他很安详。脖子上有一道红伤痕,手里紧紧攥着一张桑皮纸,上面有七个触目惊心的血字:
‘忍!忍!忍!忍!忍!忍!忍!’
大夫人和子女们哭倒在地,由于过于悲痛,大夫人竟昏厥了过去。
大公子安舒谦大惊,急忙上前扶起了母亲,连声呼唤。二公子安舒望则怒气冲冲的径直摔门离去,大小姐安舒雯则是痛断肝肠,竟也昏厥了过去。
安舒望回屋抽了刀大步而行,在下人们恐惧的目光中,怒气冲冲的闯进兄长安舒谦的院子,一脚踹开正房的房门。嫂子周氏惊恐的从榻上站起,想后退却被那榻挡住,一个趔趄。
安舒望眼睛血红,也不说话,上前一把揪住她的头发,举起了手中钢刀。
周氏惊恐万分,哭喊道:“小叔,你这是为何?”
安舒望骂道:“贱人,竟然与父亲私通,现在父亲去了,你还有什么脸苟活于世?你也去死吧!”
周氏大声哭喊道:“那是你父亲强迫的我,我怎知道他喝醉了酒,趁你兄长外出,竟然行禽兽之举,强行玷污了我,我一个弱女子如何抗拒的了?”
安舒望骂道:“贱人,你当时就应当自尽。”
周氏挣扎中,两手在空中不停挥舞,一把抓破了安舒望的脸,哭喊道:“你们安家还讲不讲理?是那老贼无耻,凭什么我要去死?呜!”
安舒望大怒,挥刀刺入了周氏的胸膛。
周氏僵住,眼睛失去了神采,软软的瘫倒,安舒望揪住她的头发,钢刀挥起,头颅滚在了一旁。
血泉窜起老高,喷了安舒望满身满脸,狰狞恐怖。
这时,安舒谦赶到,大惊失色:“你疯了,如何竟杀了你大嫂,这要是被官府发现了可怎么得了?”
安舒望捡起人头,啐了一口:“父亲羞辱自尽,这个女人已经不洁,她活着,就是我安家无尽的羞辱,就让她随父亲共赴阴曹地府吧。妈的,这都什么事啊?一个女人而已,兄长再另娶新妇吧!”
安舒谦目眦欲裂:“也罢,一个女人而已,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自己下不了蛋,还总想限制我纳妾,弄得家里不宁。只是,此事竟然有人散发了上千份传单,弄得相州城人尽皆知,过程描画细致的令人恐怖,是谁在对付我们?府中又是谁泄露的?必须马上找出来。”
安舒望面色狰狞:“外面的慢慢找,不过那个韩枫嫌疑最大,因为父亲在鼓动人散发他的丑事。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出内贼,内贼不除,我安家永无宁日。兄长,你且先埋了这贱人,我去聚合府中下人,严加排查。”
小院的门口,一个人影倏然闪过,他疾步穿过重重院子。匆匆出府邸时,他向门房点点头。门房谄媚道:“张师爷,出门啊!”
张师爷点点头:“家里有些急事,你且看好府门,仔细着,不要让外人混入,近日府上不安宁。”
门房点头:“那是,您老放心,小的会打叠着万分小心。”
张师爷急匆匆穿街越巷,回到府中。那是一个外表光鲜的小院,里面却有些破旧。张师爷进了门,在妻子错愕中,径直弯腰在床下搬弄下,须臾,出一个包袱,起身拉着夫人道:“什么也别问,快,跟我走。”
说着抱起了两岁大的孩子,拉了妻子就走。
他们出了门,急急向鼓楼赶去,来到一家客栈,要了间上房。进了屋子张师爷道:“这里有四百两银子的飞钱,还有几贯铜钱,你且仔细收好。我去去就来,记得要关紧了房门,无论任何人前来,都不要开门。”
妻子惊慌中,哭泣道:“官人,究竟是犯了何事?”
张师爷训斥道:“女人家少问,按我说的去办。”说罢急急出了门,朝着巡捕坊的方向急急而去。
这时,安家已经开了锅,走了张师爷,安舒谦和安舒望大惊失色。
事情即将失控,府中团团如热锅中的蚂蚁。
安舒望派出家丁赶往张师爷家,交代要将人擒来或者就地杀了。兄弟二人商议后,不再瞒着管家,几人将周氏分尸之后藏好在麻袋中,装上车子急急出门时,却被及时赶到的巡捕迎头拦住。
段鸿大喝道:“官府办案,闲杂人等回避。安舒望,有人举报你们杀了周氏,弟兄们,给我上,入府搜查。”
捕快们急冲而上,安舒谦大怒:“段鸿,你个忘恩负义的鼠辈,枉你收了我安家那么多的好处!”
段鸿呵呵冷笑,这场景他经历的多了,将死之人,谁会采信他的胡言乱语,连多隆大人都不敢包庇他们,因为多大人已经收到了警告。
警告是穿窗而入的一只弩箭,上面钉着一张纸条:“莫管闲事!”
几个捕快翻查起车子,另外的捕快们冲入了府门。
“段头,麻袋里有女尸,好惨,她被分尸了。”
段鸿怒道:“告诉你多少遍了,叫捕头,什么断头?多难听。”
随即,段鸿阴阴一笑,抡起铁尺朝安舒谦头上抡去,安舒谦大惊,可是他已经被捕快们用锁链牢牢锁住,动弹不得。
铁尺重重的抽在了安舒谦的嘴上,牙齿尽碎,和血吐出,脸上立刻肿了起来,鲜血从嘴角上不断地渗了出来。
段鸿呵呵笑道:“安舒谦,别看你平时在州衙里作威作福,犯了案你屁也不是,竟还敢诬陷好人,你可知道,诬陷可是大罪。”
段鸿接着一脚踹到安舒望的腹部,安舒望遭到重击,软软欲倒,却被两个捕快在后面紧紧抓住了双臂,动弹不得。
段鸿上前抓住了安舒望的领口,拍着他的面颊:“就是你亲手杀了你嫂子,啧啧!真狠,真不是个东西。是你父亲那老家伙扒的灰,周氏她一个弱女子怎能抗拒的住?
你却不检讨你父亲的禽兽之举,反而迁怒受害人。无耻,你安家就是这样的诗书传家?呸!禽兽之家!呵呵!脸上还有新鲜的指甲抓痕,血迹未干。”
说着,段鸿钢刀砍下,安舒望的右手应声而断,脸色惨白,几欲晕倒。段鸿狞笑着抓住他的断臂,将鲜血抹了安舒望一脸。”
“来人,给他的脸上拓印,马上去看吴氏的双手,指甲里应该有血迹,马上做出比对。”说着将断臂抛给那个捕快,“将文书按上手印。”
铁证如山,证据在手!
段鸿道:“来人,将安舒谦和安舒望索拿入大牢,马上问口供。将安家牢牢控制住,不可跑了一个。我去州府请示多隆大人,皂头一到,立刻抄家。”
随即,段鸿叫来亲信,低声道:“你去和张牢头说,把那个安舒雯单独关押,没我的话,不许他们糟蹋了。”
亲信一丝淫笑,谄媚道:“明白,最好的当然要留给老大。”
数日后,安舒望和安舒谦被关入死牢,等待秋后问斩。安府被抄没,田地全部被州府没收,安抚的女眷全没入州府教坊,充作官妓。下人们有罪的流放沙门岛,其它的废契放归。
安家几代名儒,在安阳城德高望重。庞然大物,就这样被千张传单搞得家破人亡,令安家的门徒们惊若寒蝉。
但是,却没有人来营救安家的家眷,因为安家的信誉已经破产,安老太爷看似道貌岸然,竟然行禽兽之举,我呸!。
在这个时代,名誉扫地就失去了一切。
与安家交好的儒生们犹恐避之不及,在各种公开的场合,纷纷痛斥安老太爷的无耻,真是儒家的败类,我读书人的耻辱啊!
最恐怖的是,当安家大小姐安舒雯和安家年轻女眷被教坊卖到民间的青楼时,一时间顾客盈门。客人们就是平素与安家交好的儒生们。
他们纷纷前去光顾,领略下滋味。
当与安家过从甚密的杜公子压在安舒雯身上变着花样百般凌辱时,安舒雯空洞的眼睛望着天花,无声的在哭泣。安家的座上常客,自己闺中密友的兄长,那个可亲可敬的杜大哥,原来竟是衣冠禽兽,竟然这般的无耻和下作。
这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