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枫并没有去拜会高行周和冯道,也没有在京城停留。
次日,晨光破晓时,韩枫一行粼粼出了第二楼。
红儿有些怅惘的看着远去的车队,青儿拽了拽她,走吧!
红儿叹了口气,自己脱了籍,还被韩枫认作了义妹,可以说这是天大的造化。可是她宁愿待在小姐的身旁。即使做不了通房丫鬟,也能远远地望着。
少爷怎么就这般不知情拾趣呢?
韩枫忽然转了回来,笑道:“你们还是跟我走吧,你们不在,相州小剧场就成了问题,再说,这京城中的狼忒多,我不在,总是不安全。”
红儿与青儿大喜,赶回去收拾,一个时辰后,剧组出发。
郭佳心中一叹,对于女人,这个夫君居然是个滥好人。
韩枫一行离开了东京。
黄河渡口,浊水滚滚东去,郭佳怅然若失。
就是在这里,母亲柴守玉和父亲一见定终身。世人都说是母亲看到父亲的英武,因此钟情。不错,是钟情,但母亲没那么肤浅,父母其实是邢州尧山的老乡。实际上,他们是从洛阳到滑州渡口的一路上慢慢熟识的。
后唐庄宗李存勗在兵变中被杀,明宗李嗣源当上了皇帝,便遣散了后宫中的女人,作为宫人,母亲也被打发回家。而当时父亲作为庄宗亲军从马直的一名军校,自然也在被遣散之列。
到了滑州渡口,母亲遇上了来接她的父母。天降大雨,他们只好住在渡口附近的一家客栈。雨一直下个不停,父亲却伫立在在大雨中,他很迷茫,不知道今后要走向何方。
父亲高大雄武,器宇非凡,但却是父亲的正直令母亲心有所属。
外祖父本是尧山富商,起初不同意。母亲意志坚定,外祖父知道不可改变,也就只好同意了,母亲在客栈之中与父亲结了亲。
有了母亲家里的金帛资助,和母亲的温情知礼的引导,父亲郭威的状况得到了很大的改善。父亲也对得起母亲的垂青,从此发愤图强,从好勇斗狠走上了手不释卷,文武兼资之路。由于他们结合于患难之中,感情一直很好,可惜天不假年,母亲却因病故去了。
继母张氏和父亲的感情也很好,父亲就是这样,对家人一直温情,从不颐指气使,照顾每一个人的感受。
但她却不时能感受到父亲心底的遗憾和对母亲的深情。
凭水临风,韩枫轻轻拥着郭佳。
韩枫也很为岳父曾经拥有的爱情而羡慕不已,是啊,能够曾经拥有柴守玉的一份真情,是人生中的莫大幸运,好女人会改变男人的一生。
回到了相州,韩枫和郭佳先去拜见了义父。
韩枫很没有面子。
因为符彦伦在夸赞了郭佳在河东秀荣之战中奇策出的好,那新战术操典整理的也是字字珠玑后,有些奇怪的问起了二人不是有三年之约,怎会竟然今年在孝期之中就办了,不怕有人责难吗?
韩枫大吹法螺,说是佳儿秀色可餐,自己怎忍的住?
郭佳却对认为义父符彦伦是个爽快人,不好隐瞒。她娇憨道:“义父,不关夫君的事,是我在一个月圆夜,寻机灌醉了他,然后就…”说着羞涩的垂下了螓首,喃喃道:“夫君是英雄,现在是乱世,大战仍将连绵,谁也不敢笃定生死,我不想留下遗憾,所以…”接着昂然道:“我是有些莽撞,但是夫君是个顶天立地的奇男子,他很有担当。”
符彦伦霍然起身:“闺女,好样的,敢爱敢恨,不愧是将门之女。小子,你很幸运,今后不可辜负了佳儿。闺女,如他敢欺负你,就来找我,我拾掇他。”
郭佳傲然道:“谢谢义父,无须劳烦义父,他敢欺负我,我就摔他。嘻嘻!夫君战阵上是很厉害,却是智将,至于他的个人功夫嘛,呵呵!”
符彦伦斜睨了韩枫一眼,眨眨眼似乎在说,小子,你有难了。
二人告辞出门,路上,韩枫埋怨道:“佳儿,夫君我在义父眼中的高大形象算全毁了啊,今后给点面子呗!”郭佳斜睨了他一眼,嗔道:“义父是什么人?是你的贵人。再有什么理由,父丧期间大婚总是有些不妥。我要是不担过来,也许义父对你就会心存芥蒂。你以为我愿意舍脸吗?再说,你武功确实不行嘛!”
韩枫捂脸,给点面子能死啊!
郭佳看着韩枫,神秘一笑:“夫君,从此你就有了个悍妻,如果有什么不好转圜之事,不要直接相抗,大可以推给小女子,总是柔和着些。所谓水能穿石,一味的坚硬激烈不好,所谓刚不可久,柔不可守。”
哇!韩枫倒抽了一口凉气,佳儿粗看爆烈,实际上却是心思细腻,人情练达,这个媳妇娶的忒值了。
一路到了家里,晚晴和小蝉出迎。
韩枫心里惴惴不安,三个女人一台戏,即将上演。
女人间没有战争,疾风和闪电却很困惑。
它们径直奔向了小蝉,在它们的心目中,小蝉才是第一个女主,还在襁褓之中,就是小蝉每日在悉心照料它们两个,感情深厚。亲热后,它们又转向了晚晴,这是第二个女主,和它们也很好,尤其是那淙淙的琴声,真是令狼陶醉。晚晴挺着大肚子,艰难俯身,摩挲下它们的头顶。接着疾风和闪电又转回了郭佳身边,立身求抱抱,郭佳异常喜爱它们两个,自然是爱抚个不停。
疾风和闪电转个不停,最后,它们呜咽几声,双爪捂了下脸,然后给韩枫递去了道蔑视的眼神。似乎在埋怨韩枫的滥情,真是令狼左右为难。
旺旺!旺!大小玉儿从大门冲了出来。
疾风冲向了大玉儿,闪电迎上了小玉儿,它们颈项相交,亲热的不行。
一番热闹之后,韩忠引导它们去了专门的狼院。狼院就在韩枫书房小院的隔壁,二个院子的院墙有个小月亮门相连。狼院里有两处狼窝,中间有座假山相隔,狼是很专一的动物,一旦配对,基本上就终身相依。这是韩枫专门辟出的,他要给疾风和闪电一个独立的家。
陈抟早就冲向了自己的小院,出去了几个月,他着实惦记着了音和她腹中的孩子,现在应经八个多月了,时近临产,需小心看护。
晚晴和小蝉盈盈万福,郭佳连忙扶起晚晴,笑道:“晚晴姐姐不用多礼,身子重要。”晚晴的身孕已经八个多月,行动艰难。这是家族的第一个孩子,无论郭佳有没有想法,都必须拿出主母应有的胸怀。
寒暄之后,三人言笑殷殷。
韩忠陪着郭佳的贴身丫鬟去了东侧的中院看房间的布置。韩枫、晚晴和小蝉则陪着郭佳巡视府邸。
韩枫没有避讳,搀着晚晴慢慢走着。不时插科打诨几句,调节下气氛。
韩忠是韩昌辞派来的,长孙骤然间富贵,即将开支散叶,需要有经验的管家。韩忠掌管杂事,韩枫不在,晚晴又不愿管家,自然是小蝉暂时担任主母角色。
韩枫的府邸就在第二楼的北侧,占据了相州城的西北角。
院子占地十多亩,三跨五进。这里原来是三户人家。第二楼车水马龙,这里已经不太适合居住,而韩枫财大气粗,以高出市面两成的价格,干脆将三处院落一起买了下来。高出的两成,实际上几乎都给了中间的那家。没办法,虽让你想连成一体呢,人家自然是坐地起价。
在中国,人总是被教育要温顺平和,但实际上,总是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比如说拆迁,会闹的总是会多得到些好处。
中轴院落被韩枫改造成了主院、花园和书房。入口庭院之后是主院,尽端是正堂,作为接待宾客之用。客厅之后是前后花园,书房座落在前后花园的中间,后花园的尽端是后堂,这里是家人相聚的地方。东跨院是家人的几个院落,最北边的罩院供女仆居住。西跨的几个院落分别是男仆役和各个客院,这里有陈抟的一个小院,也给高冲几个兄弟专门留了一个。各个庭院间由H形的游廊串接在了一起,各个小院相对独立,即安静又很是方便。
郭佳很满意,院子不算太大,但却紧凑温馨。
有了小花园之后,韩府优雅了不少。自己的中院紧靠着韩枫的书房,前后分别是晚晴和小蝉的院子,既突出了自己主母的地位,联系也很方便。
小蝉虽然没有圆房,一切都按照贵妾的规格。三个女人,韩枫自然不想小蝉再按照丫鬟的身份与郭佳和晚晴相处,那对小蝉不公平。
无论如何,小蝉是自己最落魄时的一份温暖。这种温暖,来自于心底里的深处,无论再经历过什么,也是别有不同。
院子虽小,却温馨别致,并不输给晋阳的郭府。
尤其是后堂的北侧,有一个游泳池。
游泳池真是漂亮,长约十几米,宽五六米,池底和四壁贴着棋盘格式的深浅相间的蓝色小瓷砖,一池水清澈见底,很吸引人眼球。
开门见池,池边有一处木台,上面有几张藤编躺椅。对面有几处草木,绿荫半遮,十分的清幽。
后堂清幽,门扇全被打开,一股水陆风吹来,舒爽宜人。
后堂里,晚晴和小蝉给郭佳敬了茶,郭佳笑着受了。并没有下拜,因为韩枫早就和郭佳商量了,韩家没有这般森严的规矩。
郭佳尊重夫君的想法,因为郭佳的规矩也不大。
形式不重要,权力才重要,关键是夫君已将内宅之权尽给了郭佳,财权和人事权才是作为主母的根本,至于其它的,不如大方一些。
当小蝉乖巧的将仆役名册、账本和钱库的钥匙双手奉上,郭佳很满意,着实的勉励了几句,却干脆利落的收了下来。
晚晴没有什么想法。
管家是主母的权利,她没法争,而且她也不愿管家,郭佳没来之时也是小蝉在管家,主母来了她就更不会去争。其实,她是有意的让给小蝉,如此,郭佳来了二人自然好相处。她已经有了腹中的婴儿傍身,只要韩枫对她好就足够了。
更重要的是,她自有小剧场的事情要去打理,这才是她的兴趣。
郭佳令丫鬟将晋阳特产拿来,亲自给了晚晴和小蝉,三个人之间很客气。
客气个甚,韩枫哈哈一笑,上前一一抱住狠狠亲了一口后转身就溜去了旁边,这里还是留给几个女人吧。三个女人一台戏,他在这里有些碍眼。
三个女人面红耳赤,面面相觑,和谐的气氛被打破了,夫君(少爷)真是太洒脱了,啊不,是太不着调了。几人好半天才恢复了叙谈,郭佳自是先关心起晚晴的身孕,身体可否正常,郎中开的安胎药如何,稳婆找好了没有,产房有没有布置好云云。
几个女人正在叙谈,忽然听到噗通一声,水花声起。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赤条条的男子正在水里扑腾,胯间穿了一条犊鼻短裤,头上顶着个黑色半园帽,腰上没有一丝赘肉,肩上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
好辣眼,小蝉的脸上腾起了红云。
郭佳和晚晴倒无所谓,看的多了。女人结婚前后就是两种不同的生物,结婚前羞涩,结婚后奔放,百无禁忌。
郭佳眼睛大亮,喜道:“夫君,竟然可以在家里游泳吗?你真是会玩。”
韩枫倏的冒出了头,扒着池案笑道:“如何,要不要试试?旁边就是浴室,还有桑拿,有女士泳衣。”接着眨眨眼睛,狡黠一笑:“浴室好大,还有躺椅。”
这回郭佳也有些吃不消了,晚晴的脸上腾起了红云,小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脸上发烧,双手捂脸。
郭佳却几步进了浴室,韩枫已经在了,帮她换了衣服。郭佳脸上红了又红,因为泳衣太羞人了。下身也是犊鼻短裤,上面竟是两个圆锥,后背系个丝带,真是太清凉了。
“夫君,这泳衣是不是太暴露了?”
韩枫走道泳池边,回首笑道:“没办法,夫君穷啊,缎子好贵。”
郭佳冲前一顶,韩枫舞动双臂,坠入水中。
郭佳噗通跳下,却大呛了一口水,才想起自己是个旱鸭子。大惊之余,拼命扑腾了起来,却又呛了几口水。韩枫游过来扶住她,笑的喘不过气来:“佳儿,这水不深,站起来不就好了。”
郭佳站在水中,尴尬万分。
第一日,主母的光辉形象就破灭了,真是好糟糕。晚晴和小蝉看呆了眼,郭佳的身材真是一级棒,身材高挑,曲线傲人,该凸的凸,该凹的凹,加上几分英气却绝美的脸蛋,真是令人生出我见犹怜的感慨。
韩枫笑着勾引小蝉下来,小蝉经不住诱惑去更衣,韩枫使个眼色,郭佳很满意的去帮小蝉更衣。夫君还是有底线的。
看着三人在水里快乐如鱼,晚晴有些眼热。她艰难起身,慢慢走向浴室。韩枫大惊失色,赶紧扒住岸边一用力,上岸几步来到晚晴面前,引着她回去沙发躺好,笑着埋怨道:“你可不行,时值初秋,水已经有些凉了。明年,明年夏日我陪你游个够。”
后堂的格局很自由,两组巨大的沙发,一张长桌,一个吧台,两个书案,角落里有几张躺椅,一个琴台,还有张巨榻。
韩枫的规矩是,没有命令,女仆不可入内。后堂完全是家里几人放松休闲的地方,韩枫还是不习惯时刻有人在身边伺候,总是如芒刺在背。郭佳、晚晴和小蝉都知道他这个习惯,奇怪之余,也觉得挺好,是很轻松自然。而且,夫君(少爷)又总是毛手毛脚的不老实,如此对谁都好。
下午,小蝉陪郭佳去和府中下人见面。
韩枫则陪着晚晴躺在泳池边的躺椅闲谈。出去了几个月,韩枫着实想念,这会儿才得了机会单独相处。
韩枫侧耳在晚晴的肚子听了许久,细心地为晚晴背后塞了软枕,身上盖了毯子。沏来了两杯绿茶,自也也仰面躺下,伸了伸懒腰。
秋日的阳光暖暖的,头上树荫半遮。阳光从叶隙间透了下来,韩枫取出一只烟,这是最后一只了,他也只是实在忍不住才吸上一只。
香烟袅袅,韩枫吐出一个烟圈,烟圈慢慢飘升,渐渐地弥散开来。阳光照下来,淡淡的烟草香,斑驳的阳光,午后静好,爱人在侧,韩枫有几分陶醉。
晚晴很奇怪,却没有问起,夫君身上奇怪的事情层出不穷,她早已见怪不怪。女人有了孩子,男人的心就有了根。夫君能够及时回来,等待孩子的降生,这比什么都重要。此刻,爱人在侧,她的心中只有温馨。
她有自己的一份事情做,而且韩枫早就交了底。韩枫的爵位自然是嫡长子继承,可是,财产嘛,每个孩子都有一份保障,都享有一份股权的收益,只不过会由最适合的那个负责具体的管理。
规则明确,各有保障。既确立了郭佳的主导地位,也让三个女人各有一份事业做,这是韩枫能够想到的最好办法了。
至于今后家人是否能相处的和谐?且行且看吧。
有人的地方自然有纷争,只要在圈里就行。
阳光静好,韩枫和晚晴不时轻声叙谈几句,说道在东京城为了红儿和青儿,与皇上石重贵几乎翻脸时,晚晴震惊了。
晚晴心里有些骄傲也有些后怕,轻声道:“夫君,为了几个女子令皇上不开心真的好吗,会不会给你带来危险?”
韩枫笑道:“我曾经跟你说过,我要改变这个世道。别人我暂时管不了,可是我的义妹,第二楼剧场的演员,绝不是权贵们的玩物。”
晚晴叹道:“可是,皇上如果…”
韩枫笑道:“怕什么?他不好好治理国家,如此贪图享受,我凭什么遂了他的愿,皇上又如何?能够治理好国家,我就帮他。如果不能,我就虚与委蛇。嘿嘿,我已经把答应他的水冶坊分成扣了一半,留下那五万贯干别的不好吗?放心,皇上奈何不了我的,单凭现在的彰德军,朝廷来数万大军也是无可奈何。这是一个乱世,有刀有枪就是王。何况现在的相州早已尽入干爹和我的斛中,皇上还要靠我们这些藩镇来抵抗契丹人,翻不了天。”
晚晴叹道:“夫君,其实红儿她心里是有你的,你就真的不曾动心?”
韩枫叹道:“我说过了,在我的心里,只能容得下你们三个了。如果不是为了她们两个的安全,我何必认做义妹?生活简单一些不好吗?三个我就已经很头疼了,因为我对你们每一个付出的都是真心。有机会你就婉转的劝劝,我看何必就很不错,哦,袁成也不错啊,她如看中了哪个,你就撮合一二好了。”
晚晴有些释然又有些失望,看来夫君真的不是很好女色,这确是不错。可是,红儿的一片心可是要落空了呢,而且,外援没了。
阳光斑驳,午后的风柔和拂在面庞,韩枫渐渐入眠。
他有些心累,三个女人一台戏。女人心,海底针。即使是温婉善良如晚晴,对于红儿,目的也不是纯粹的。不过可以理解,现在都是这个手段,他要建立一道阀门,将可能的全部扼杀掉。
家里就是家里,还是单纯一些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