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舰一字排开,凄厉的军号撕破了夜幕。
忽然,天空中砰然炸裂,契丹人纷纷冲出营房。
天空中下起了水雾,一股刺激性的气味传来。契丹详稳很奇怪,忽觉脸上有一丝清凉,用手抹了抹,却发现有一丝粘稠。咳咳!肺里突然不舒服起来。
在他的疑惑中,砰!半空突然有一丝火花闪现,接着,轰轰轰!轰轰轰!天地间在颤抖着,一股光耀和热浪卷来,他的意识顷刻间消融无踪。
在受降城中,浑身浴血的杨继业突然听到对岸的阵阵雷鸣,东北侧的天边隐隐泛着红光。此刻,城中的战斗已经平息了下来,他与佘赛花冲出了北门时,就看到对岸冲天的大火,和投射在黄河中的道道金光。
杨继业喃喃道:“赛花,今后恐怕不再有什么勇冠三军了。”
当阳光撕破了晨雾,杨继业与佘赛花率军渡过了黄河,汇合彰德军特战队开始剿灭黄河至阴山脚下数十公里内的契丹牧民。
折家军有一丝不忍,方飞特战队却手下绝不留情。所到之处,不管是老人、青壮、妇女和孩童全部被无情绞杀,即使有天真无邪而恐惧的双眼,特战队员的眼睛也不曾眨一下。因为,他们的怜悯之心早就被复仇的怒火覆盖了。
因为,契丹人在中原绞杀中原百姓时,也不曾怜悯过。他们看过了太多阖村族人俱死的惨状。此刻,他们的心中只有无尽的怒火。
不几日,黄河转角处的北岸,变成了一片白地。
也不是白地,有大批苍鹰和和草原狼陆续从阴山的裂口扑了过来,去享受这一场盛宴。非只不是死地,东受降城变成了一片市场。
市场里很是热闹,官兵们带着缴获,纷纷和商人们谈着价钱。不时有官兵登上了岸边的一艘飘扬着铜钱旗幡的商船上,将一串串铜板换成飞钱。
随即,一艘小船载着数十个箩筐,慢悠悠的驶去另一边的一艘商船,韩义登上了商船,走入舱内,笑道:“少爷,佩服!我们将这些铜钱兑换给商家,收半成手续费,商人又将这些铜钱与官兵们换成财物,将士们又将铜钱回到我们这换成飞钱,我们再兑换给商户。如此周而复始,我们真是赚到了手软啊。呵呵!这就是传说中的空手套白狼吧!”
韩枫从陶罐中捞着一条酸青瓜,斜睨了他一眼:“什么叫空手套白狼,那是还不是因为我彰德军才有了这一切?商人能赚取多少,官兵们也发了财,既然我们提供了如此方便,顺便捞些小钱,难道不应当吗?”
旁边,范大成的眼睛通红,呲牙道:“疯子,你那是小钱吗?这等于每一笔交易,你都从中抽了半成的税。他奶奶的,你就躺着赚钱吧!要不,我也做下这生意成不,我那里还有两船铜钱呢!”
韩枫笑笑,拍拍刀鞘:“那要看它是否会答应?”
范大成倒抽了一口凉气道:“得!就算我没说过。”
黄河岸边,大批的牛羊登船被运过了河,韩枫拍拍范大成的肚子:“橙子,少吃些肉,对你身体不好!”接着,他转向了韩义道:“韩义,记得在胜州多招募些工人,与折家合股干脆建个罐头和肉干作坊,规模不怕大,因为我们的市场将顺着黄河一路铺排过去。”
范大成怒道:“疯子,为何这些生意都没有我的份,那你叫我来作甚?”韩枫斜睨了他一眼,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册子,神秘道:“最好的,总是留在后面的,你且回去仔细看看这册子上的东西,看仔细了,算明白了,再来找我。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找我时你要是不瘦上十斤,就不要进我的船舱。”
波光在艳阳下淋漓,风帆映日,战舰逆水西去。
一路上,在中受降城(包头)和西受降城(九原)处,红色的火云倏然闪过,吞噬了小城堡中的一切生命。旋即铁骑纵横四出,将阴山南麓至黄河北岸间的契丹牧民部族全部杀光,没有丝毫怜悯,无论是青壮、老人、妇女还是幼童。
没有怜悯,所到之处不再有一丝生灵。没有掩埋,大军任由尸首腐烂,苍鹰和群狼吞噬。彰德军与折家军一道,化身为了魔鬼。
一日,乌云低垂,风雨欲来,大军围住了一处大部落。
韩枫正欲催动战马,折德扆将他一把拦住:“安阳候且慢,这个部落不是契丹人,而是我党项人。”
韩枫思忖了下道:“也好,这些人可以留下不杀,但是,他们不能留在后套,你可以带他们回胜州或府州。”
折德扆面色变幻,犹豫道:“可是,他们一直生活在这里……”
韩枫肃然回头喝道:“方飞,你去,寸草不留!”
折德扆大急,一把拦住:“且慢,我们自己过去,劝他们马上迁走。”说着,一磕战马,径直奔了过去。佘赛花瞪了韩枫一眼,转头去追父亲,杨继业僵在了当场,看着韩枫,有些不知所措。韩枫一笑:“杨兄,还不快追?”杨继业叹了口气,拨转马头跟了上去。
方飞撮了撮牙:“枫哥儿,不用如此决然吧?”
韩枫笑道:“呵呵!折家我是诚心相交,所以,有些事情一开始就要定好红线。胜州归他了,因为他在和契丹人在争锋。可是,黄河以北的地方绝不是他能够染指的,不要打垮了一个拓跋部,再冒出个折家。党项人在河套这里已经发展到了数十万人,绝对不可以再壮大,那将是一股可怕的力量。在河套,党项人必须分裂为几部分,如此,这里才能是我汉人的江山。”
韩枫转回头,对冯继勋(冯晖长子)道:“冯兄,冯大人虽然在灵州镇得住局面,可是却有一个隐患!”
冯继勋有些不服气道:“安阳候,我父子在灵州十年,恩威并施,那些羌胡人人敬服,从未发生过暴乱,试问隐患何来?”
韩枫笑笑:“是,冯大人策略得当,灵州治理的很好。可是,单纯的恩威并施不能解决根本问题。现在,灵州的西路党项人已经威压回鹘、吐蕃与吐谷浑人,况且拓跋彦超窃据了西路党项大首领,拓跋部大势将成。请冯兄记住,治理灵州的要诀有二。首先,几个民族必须形成均势,我们的策略只能是联合弱者,打击强者,绝不允许一支独大。第二,我们要尽快迁入汉人,改变人口比例,让汉人在数量上具有压倒优势。”
冯继勋沉思道:“迁入汉人很难,现在中原人口本就稀薄啊!”
韩枫冷酷道:“那我们就反向操作,减少胡人的人口数量,如此汉人的比例也能上升。灵州,将再无党项人。”
冯继勋大惊道:“什么?可是灵州的党项人不下十数万啊!”
韩枫冷酷道:“别说十数万,就是数十万,也绝不可留下一个!不要跟我说残酷,现在我们要是不狠下心,今后灵州一带汉人的处境就会很悲惨。”
战舰不停,一路撒播下死神。
草原上开始流传恶魔撒播下的恐怖,与牧民悲哀的歌谣。
杀戮主要集中在黄河几字形顶部的东西两角,因为这两处水草丰茂,东北角是前套地区,有五原城(呼和浩特地区),中套的附近是包头,而西北角的绿洲面积最大,即后套地区,治所九原城即后世的巴彦淖尔。
总体来说,河套北部并不丰饶。
黄河以南,被毛乌素沙漠分为南北。毛乌素沙漠以南的无定河流域的银州夏州一带被党项拓跋部所占据,而毛乌素沙漠以北是后世的鄂尔多斯草原,再向北与黄河之间则是库布齐沙漠。黄河沿岸,其精华只有前套、后套和灵州西套几片地方。
所以,韩枫助折家军占据了胜州(鄂尔多斯),已经是给了他们天大的便宜。如此一来,党项折氏就拥有了与死敌拓跋部抗衡的本钱。
折家军作为游牧部族,虽然早已习惯了杀戮。但他们还是对彰德军灭族的残酷手段噤若寒蝉。彰德军下手绝不留情,其它部族放过,契丹人一个不留。他们的适应过程很简单,因为老兵在历次战斗中见到了太多同袍的惨死,因此杀戮起来没有丝毫的犹豫。
人总有恻隐之心,韩枫化身做了账房先生。
每天,韩枫都会拿着一个小本子当众宣布,今日又杀了多少契丹牧民,能够相抵我中原死难的百姓多少,账目上契丹人尚欠的性命还有多少?将士们虽然见到过无数的惨状,可是中原惨死的百姓竟有一百多万的血淋淋的数字,还是令将士们惊骇不已。两相比较,杀戮数万契丹牧民所带来的的心里压力,悄然在数字对比中化作了乌有。
战舰起帆南行,逆流直奔灵州而去。
风有几分凉,船头上,韩枫与折德扆等站在了一起。
佘赛花拂了拂被风吹乱的发梢,凝视了韩枫很久,叹道:“韩枫,在晋阳你与继业和我倾心相交,我们都当你为挚友。可是,我真是没想到,你出手竟然如此狠辣。在草原杀戮当然少不了,可是女人和孩子总会被留下,他们又不曾杀戮过,他们是无辜的。”
杨继业拽了拽她衣角,佘赛花却不理,兀自看着韩枫。
韩枫环目四顾,两岸苍苍,天上流云外,有鹰在振翅高飞。
韩枫转身,与佘赛花四目相对,沉声道:
“折姐姐,契丹牧民中就没有无辜者,因为他们全民皆兵,跨上战马就是杀戮者。老人无辜吗?不,他们是曾经的杀戮者!孩童无辜吗?不,他们是未来的杀戮者!女人无辜吗?不,他们是杀戮者的生产和养育者!
很残忍吗?的确很残忍,可战争不就是残忍的吗?至于你说的过于残忍,很遗憾!说这话之前请你去中原看看,去看看地下埋着的,我中原百姓数以百万计的枯骨和冤魂,那里面,可不仅有男丁和老人,也有无数的女人和幼儿。那些幼儿,被契丹人挑在枪尖抛到空中,再用刀接着。
不要与说什么冤冤相报,我可以忏悔,不过。那要等我平了与契丹人的生死簿之后,一命偿一命,然后我们两个民族剩下的人再一起忏悔。”
佘赛花哑口无言,只能望着黄河水怅惘。
这些男人啊,真是心如铁石。
折德扆暗自心惊,契丹人才有多少,汉人又有多少?这小子这是要灭族的节奏啊!汉人有了他,对于我们不知道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有他在,且收起雄心吧,至少,现在的折家是幸运的。
开运三年(947年),夏七月!
彰德军与府谷折家军合力,尽杀辽国西京道所属,前套后套的契丹牧民凡数万余人,缴获近百万头牛羊,掠走战马数万匹,以至于白骨露于野,千里无嘶鸣。
上京,耶律德光闻听到消息时,心中一痛,颓然欲堕。
赵延寿上前道:“皇上,无须派出使者抗议。我们的诱敌之计正在顺利实施中,汴梁的密探回报,冯玉和李崧已经相信了我会投降。呵呵,猎物即将入瓮,河套那边不管怎样,也只不过是一隅之地。”
耶律重光一拳重重砸在案上:“好吧!待我们拿下大晋,记住,我们要生擒那小子,务必要他能为我所用。”
赵延寿一叹:“皇上太爱才了啊!看来,得设法弄死那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