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运三年七月间,舰队一直在前套和后套间反复扫荡。
前后套间,契丹部落仓促组织起来的牧民战士,虽然不失骁勇,但在重装骑兵面前只能是战五渣。牧民青壮被迎头被击碎后,自有回鹘与吐谷浑勇士前去追杀和洗劫部落。至于收获嘛,对半分配。
韩枫组织加固了三处受降城军堡,留下驻军。
它们主要作用是,形成从延州到灵州一线沿河的支撑点与补给点,同时也作为与牧民们交易的贸易点。
军堡的面积不大,两百米见方。但是却修建的很坚固,数米厚的堡墙全部采用碎石伴着水泥做粘合剂砌筑,南墙则直接连着岸边的码头。
筑城的劳力主要是回鹘与吐谷浑牧民。
消灭了强迁徙而来,抢夺了他们最丰美草场的契丹人,分得了大片牧场与牛羊的回鹘与吐谷浑部落,载歌载舞,全力支持彰德军。
为了防止契丹人再度西来,他们也非常需要有驻军的支撑。
因此,各部落头领组织牧民全力相助。
建成后,每座军堡中留兵三百,战舰两艘。彰德军根本没有这么多的人力消耗,因此,每座军堡中只留下了水军陆战队百名,其余的两百名在牧民中招收。当然是回鹘人一半,吐谷浑人一半,而且打散了分在各班。
如此,有利于彰德军十将的领导。
同时,在训练或作战中,表现优异及立功受奖者,可以给予汉人户籍,然后享有成为军官的上升通道。一旦成为汉籍军士,不仅待遇优厚异常,而且可以举家迁到军堡中来,编户齐民,变成汉籍。
这时,成为汉民对草原牧民有致命的诱惑。因为,不仅生活相对安定富裕,最关键的是,能够摆脱奴隶的身份,这是多大的诱惑?
一时间,牧民青壮踊跃报名。
头人们虽然不愿意,但是也不敢拒绝。因为每个部族,根据其大小,都被分配了名额,彰德军亲自来挑选。况且,人数不多,何必为此和彰德军过不去?再说他们也不敢,因为,前段时间的彰德军实在是太残暴了。
其实,还是有不少契丹女人和幼童被偷偷运去了耽罗岛,那里的驻军和迁移而来的汉民需要女人组建家庭。当然,最主要的上万匹良马。
需要转运量太大,粗略算来需要货船近千艘次。
即使是往复几次,彰德军也根本没有这么多舰船。好在韩琅早有准备,租借来了大量的货船。于是,黄河上帆影点点,川流不息。
为了不引起注意,韩琅采取了小股间歇的模式,波次分开。好在,韩氏商社的生意早就布满了黄河两岸,一路上船队的补给尽跟得上。
东方,登州的韩栋和耽罗岛上的杨树忙的焦头烂额。汉拿山下,张牧监看到陆续到来的良马,且痛且欢喜。喜自不必说,痛的是数千里的转运,战马的死亡率竟然超过了三成。
长途转运,即使是陆路,大牲口三成的死亡率也是惯例。
上千名女奴立刻成了岛上的香饽饽。岛上欢腾一片,军兵们纷纷挑选后,随即轮到了刚迁移来的汉民青壮。军士们自然是选择年轻漂亮的,而农户更喜欢带着幼儿的。小孩能够迅速成为劳动力,只要改了自己的姓,就是自己的娃,将来总能享受到祭祀的血食。
寻思了良久,杨树大笔一挥,布告下去。那些嫁人的契丹女人和幼童非但剔除了奴籍,全部予了汉人的身份。
没有契丹女人不愿嫁,因为,在草原上,她们也总是任由战胜者摆布,这就是宿命。更何况,成为汉人的妻子竟能够脱离奴籍。摆脱奴籍啊,这在草原上是根本不可想象的。
青年女人还剩下了不少。杨树坚决回拒了一些将领娶妾的要求,将青年女子组织起来,建立了单独的营地。
随即消息传回登州,移民耽罗,不仅给十贯安家费,分配良田百亩,竟然还给分配妻子。一时间,大批的青壮佃农涌进第二楼中报名。
人员多了,杨树开始举办教育。
一时间没有先生,经过杨树的努力,岛上的彰德军只能训练半天,另外的半天,全部化身为人模狗样的先生,开始教岛上的农户和儿童识字,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扫盲运动,学习好的,有奖励。至于有州胡人也想学习的,现在不都是汉民了嘛,一视同仁,杨树派军兵深入各部落中建立学堂,教材全部无偿赠送。
时近月底,草原的秋色壮美。
再度满载后燃烧弹和凝固轻油弹后,舰队顺黄河南去,直扑灵州城。
战舰在夜色中靠近黄河东岸的码头。
灵州古城,早以淹没在了历史的尘埃中,古灵州城既不是银川也不是今日的灵武。灵州在西夏时叫西平府,兴庆府(银川)则是在黄河西岸另外建设的。明洪武年间,古城灵州被河水淹没,被迫另筑,即今日的灵武市。
灵州古城,城墙周七里八分,高三丈,城墙四周护城河深一丈,宽五丈,城墙上有角楼、敌楼、门台数十处,城门内处有瓮城。
夜色中,城池巍峨,气势宏伟。
韩枫等鱼贯下船,火把烈烈,冯晖的长子冯继勋高声叫城。
冯家在灵州经营十余年,守城军官认出了冯继勋,大喜过望,根本没有去请示朔方节度使王令温,随即开了城门。
西城门隆隆开启,韩枫等鱼贯入城,战舰随即起航,北去三十里悄然停开在黄河的西岸的一处港汊。
团团火把,围住了朔方节度幕府。彰德军和折家军将衙内兵逼住,冯继勋率领所部亲兵闯了进去。不久,在韩枫和方飞冷冽的目光中,冯继勋代替父亲展开敕令宣读,和不情愿的王令温当场做了交接。
韩枫没有与王令温废话,这人,已经是过去时了。
王令温和幕僚随即被军兵请出了城,一艘战舰随即起航顺流而下,须臾,战舰消失在了夜幕中。
王令温来灵州的时日尚浅,城中都是冯晖的旧部。
节度幕府中,官吏和朔方军将领皆为冯晖的旧部,听到消息,纷纷前来幕府拜望,在冯继勋的好言安慰下,很快就安下了心。
翌日,当阳光升起时,灵州城中已经恢复了平静。
彰德军将士上了城墙,举目望去,灵州城外的羌胡联军却稀疏了不少。韩枫知道,冯晖和药元福的大队人马应当已经不远了。此次灵州之乱的主力,党项大首领拓跋彦超,应当带领所部去阻拦冯晖了。那么,留在这里的就应当是回鹘的石存和吐蕃族的乜厮褒。
灵州东门洞开,吊桥放下,一队战车隆隆驶出。
战车来到了敌营前,冯继勋命人前去通禀,听闻冯家公子回来了,石存和乜厮褒大喜,笑着携手出迎。
韩枫望去,只见一人头戴金冠,金冠宛如一个竖起的莲花瓣,前低后高,上尖下圆,用红色丝带结在颚下,耳垂戴着白色宝石圆环,黑发分股垂至腰间,身着下摆开叉的圆领红袍,脚蹬黑靴。
看脸上,那人颌下有浓密的络腮胡子,皮肤白皙,高鼻深目。呵呵,昨夜哥查过材料了,这必是回鹘首领石存。
侧目望去,另一人黧黑的方脸,棱角异常分明,头顶包着红带子,内袍外是右衽斜裙、足踏尖头靴。肥腰、长袖、右衽斜裙,嗯!这定是吐蕃乜厮褒。
四轮厢车一字列开,两军中间的草地上铺下了红毯。
两匹乌骓马踏着轻盈的步伐。
一辆黑色镶嵌银边的漂亮轿厢车,缓缓停在了红毯前,镶嵌着云母石圆窗的轿厢门四开,里面韩枫笑吟吟的,纹丝不动。冯继勋下了车,微微弯腰,伸手相迎。随即,两位首领不知所以的跟他坐了上去,轿厢车一沉,两位首领大惊,这座位怎会如此宣软,似乎竟带着弹性,坐上去忒舒服了。
韩枫一笑,取出点心、罐头和天下无双。
有钱就是任性,他在水晶杯中注入了紫红色的酒浆,接着从冰罐中夹了几条冰鱼,随即,他和冯继勋先啜了一口,示意无毒,伸手示意石存和乜厮褒可以品尝了。石存尚有些犹豫,乜厮褒却是大咧咧的,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石存脸上一红,也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石存抱拳:“冯公子,这位是?”
冯继勋道:“这是安阳候,姓韩名枫,字德华,彰德军都指挥使,呵呵!石大头领,乜厮褒大头领,不瞒你们说,彰德一军二千五百余人,在过去的两年里,直接击杀的契丹人不下两万,前些时日,前套与后套的事情你们听说了吗,那里再也没有一个契丹人了,呵呵!就是韩大人率彰德军剿灭的。”
思忖和乜厮褒大惊,豁的跳下了车,高声道:“来人啊!”
这时,旁边荆南和方飞的钢板弩已经对准了他们,警卫营的钢板弩一起对准了他们的亲兵,莫刀粼粼,泛着冰冷的幽光。
蕃兵的军阵发动,战马缓缓前压。
韩枫点点头,韩山的令旗挥下,随即木槌砸下,弩炮发动,燃烧弹腾空,在蕃人前军头顶的半空中炸裂,蓝白色的火网徐徐落下,将他们笼罩在了死亡中,顿时间,一片凄厉的惨叫声传来,烈焰中,开启了地狱模式。
前排战车驶了过来,越过了轿厢车停下。
随即,钢板床弩激射而出,奔腾而来的战马如同撞上了一堵墙,大片大片的战马颓然倒地,接着又是一批凝固汽油弹腾空而起,在那些栽倒战马的上空爆开成云雾状。随即,火光一闪,一片火红的雷云爆了起来。倏然热风扑面而来,后面的蕃兵纷纷滚落下马,伏在地上连连叩首。
这是神才会有的力量!
石存和乜厮褒也下车匍匐在地,体似筛糠,不敢抬头。
韩枫缓缓下车,来到二人的面前:
“石存大首领,乜厮褒大首领,你们不要怕,我是不会将你们二族如何的?当然,我彰德军也有这个力量。但是,并竟是王令温不对在先,你们反抗这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们随着党项人叛乱毕竟不对,也杀了我汉人不少,生死簿上一命换一命。所以,方才只是小做惩罚,让我们到此为止。”
石存和乜厮褒在地上紧爬几步,抱住韩枫的腿,连连哀求。
韩枫将二人扶起,笑着将二人请回轿厢车上。
韩枫略有深意的看着恐惧中的二人,手指敲打着桌案,半晌不语。
石存和乜厮褒的恐惧越来越甚,却不敢说一句话。他们呆呆地望着韩枫英俊而冷酷的脸,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
前套和后套的事情他们早就听说了,太狠了。
有一批战船,所过之处带去一片死寂。数万契丹人部落全完了,竟一个也没剩下。我草原人征服了对方的部落时,还要留下女人和低于车轮的幼童呢,而他们竟然寸草不留。
看着恐惧中的二人,韩枫肃然道:
“不要以为我天生就是杀人魔王,在前后套,我彰德军之所以寸草不留,那也只是复仇。因为,契丹人杀了我中原百姓不下百万,呵呵!生死簿上,契丹人还欠了很多!你们说,他们冤枉吗?
不过二位放心,在灵州,虽然蕃汉之间有些冲突,但总体上相处还好。所以,你回鹘部与吐蕃部就好好的吧,我们蕃汉之间要和谐相处。但请记住,今后如果再有残杀我汉人的事情发生,都会被记在生死簿中。”
石存战战兢兢道:“候爷,我回鹘部也是出于无奈,党项人势大,我们不得不跟随啊。围攻灵州城,绝不是我的本意啊!”
乜厮褒忙着附和道:“候爷,那拓跋彦超部有数万引弓壮士,我们力小,不得不追随于党项人的骥尾之后啊!”
韩枫笑笑,也不拆穿。这两家伙不过是想趁火打劫,捞些好处。
韩枫收敛了笑容,正色道:“这些就都让它们过去吧,不过,你们想过没有?这河套地区,党项人本就最多,原来分为南山部,拓跋部,府州折家和灵武这的西路党项四部分还好些。现在,这西路党项也被拓跋部占了,南山那边他们也在渗透。二位,一旦拓跋部统一了党项,嘿嘿!你们将如何自处?”
乜厮褒倒抽了一口凉气:“不是被灭族,就是要归为党项的一个部落。”
韩枫挑起大指:“大头领睿智,这是必然的,灵武将再无吐蕃。”
韩枫接着转向石存道:
“石头领,你想过没有?你回鹘部是与我汉人的仇恨大,还是与党项人的仇恨大?你回鹘高昌与甘州部,素来与我中原交好,当他们与我中原朝觐通商时,总被这些党项强盗袭击抢劫。
呵呵!拓跋家族如果统一了党项各部,力量空前壮大,那他们会不会去攻打甘州,收取河西走廊?还有,乜厮大头领,恐怕你吐蕃嗢莫部的凉州,更是会首当其冲!党项人必会去占据河西走廊,独享丝绸之路的巨利啊!”
滴壶灌顶,石存和乜厮褒瞬间醒悟。
安阳候讲的实在是太透彻了,虽然他必然是为了汉人。不过,汉人一直是这里的主宰,他党项人凭什么作威作福?而且,汉人毕竟温和些,只是,这个韩枫却是个可怕的例外。
彰德军实在是太强大了,那些战车和神火,绝不是血肉之躯能够低档的,数万契丹人不行,自然,他拓跋彦超的几万党项人也不行。
两人随即再度下车,匍匐在地:
“谢安阳候宏恩,我等必然倾全族之力,誓死追随!”
韩枫随即下车搀扶起他们,好言安慰了一番。
石存试探道:“候爷,我等愿追随您灭了拓跋彦超,我可以去联络下其它的党项头领,他们,其实也是被拓跋彦超强行收服的,我估计…”
韩枫拦住,笑道:“谢谢大头领美意,不过,既然他党项人敢于作乱,杀了我们这么多汉家百姓,呵呵!那就不要怪我辣手了,从此,灵武一带,将不再会有党项人了。”
石存和乜厮褒心中一凉,脸色瞬间变青。
韩枫一笑:“石存,乜厮褒,你们配合我消灭了拓跋彦超的主力后,党项部族的地方就归你们了。记住,高过车轮的青壮全部杀了,一个不留,至于女人和幼童嘛,我们只要两成。”
石存和乜厮褒大喜过望,再度拜服在地。
韩枫笑道:“先不要高兴,党项人的女人和牛羊归你们,战马全部归我,而且,你们还要另外再出五千匹,其中,种马不少于两千匹,你们可有意见?哦,我忘了说,我会在灵州建太行坊,除了茶叶丝绸外,诸如生铁、盔甲、莫刀、钢板弩我都会提供给你们,你们用战马来换。哦!不仅战马,牛羊也要,还有羊毛和牛皮。咱们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二人大喜,能够公平互市,还有武器,哇!发达了!
石存却忽然想到:“侯爷,那些羊毛除了能做些毡毯,也就没什么用了。你们要这些干什么?”
韩枫一笑:“这你们不用管,只是记得要将羊绒和羊毛分开,先用尿液反复浸泡后再用清水漂洗干净,然后打成包。我太行坊来负责收购,有多少就要多少。”
说罢,韩枫打了个响指,旁边的一辆厢车下来一个胖子,腆着肚子施施然踱了过来。韩枫郑重道:“两位大头领,关于羊毛的收购,你们可以与我的同窗范大财主谈,记住,他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
范大成施礼后,开始滔滔不绝,十数句后,石存和乜厮褒大喜,这生意太大了,没什么用的羊毛竟然能带来如此大的利益,天外飞来横财,而且是长久的横财,二人不禁喜形于色,这回,真的发达了啊!
夜色深沉,子时的更鼓声传来。
小院里,韩枫仰望星晖,喃喃道:“李彝殷,我先将你拓跋族伸到灵州的手给剁了,看你拓跋族的野心如何再伸展?呵呵!无论是以后的李继迁,还是他的孙子李元昊,你党项人想要占据河套这里,做梦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