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王宫,重建后,十分壮丽巍峨。
王宫中心,有一座巨大的圆石茅屋,直径有四十余米。重新搭建的黑色火山岩垒砌的石墙上,间或点缀了贝壳的图案,在阳光下,不时闪烁着晶亮。屋顶还是茅草的,但已经采用了木桁架,因此跨度大了很多。檩条上覆着密集的椽条,屋面板上三毡四油后,才是铺就的茅草装饰。
中间的大屋并不孤立,四周是八个小圆石屋,只是低矮了许多。
曲线之间的间隙,则做了内庭院。阳光洒下来,穿过婆娑的树叶,透射在九个圆石屋的结合部,浸入了一片绿色昂然的生机。茅草顶与火山岩墙顶空隙间的高窗,有道道天光撒入,室内柔和而明亮。
这里不是王宫,而是耽罗办事大厅。
中心大厅边缘是一圈柜台,是各个部门办事柜台。而周边的圆屋,则是耽罗岛衙门的各个部门。在各个圆屋中,空间开阔,全部采用了开放式工位,只在边角有一个主官的小间,却也只是用几片石墙略作分隔,其实还是开放的。
岛上的百姓来到办事大厅,可以一站式办齐手续。
他们再也不用一个一个衙门去跑。如果要排队,去引导台处取了号牌后,可以去大厅中间的休息座椅小憩,静静的等待,十分的人性化。
韩枫和桑维翰,沿着海边的栈桥慢慢走着。
海水湛蓝,能看到海中礁岩中的游鱼,它们正欢快的在黑色岩石的间隙中嬉戏。如果足够幸运,偶尔会发现几处海绵的腔管。海浪不断的涌来又退去,轻轻拍打着黑色多孔的岸礁。
听说,旁边的沙滩那边,傍晚时分会有海豚。
极目北望,海天相接处一片苍茫。
不断有海鸥穿行在云彩间,不时俯冲向下冲入海面,随即抓起一只鱼,唳鸣着直上云霄。在遥远的两百里外,座座小岛北,是高丽半岛南缘的武珍州,现在已经改称了光州。
桑维翰看着水天交际处的白云,开口道:
“主公,你真是每每别出心裁,这办事大厅真是妙处横生,老夫观察了许久,发现如此一来,百姓办事效率会增加了十数倍!”
我只是个历史的搬运工嘛!韩枫笑道:“那您老说说原因。”
桑维翰捋须大笑道:
“考我?也罢,原因有三:其一,你将主要办事部门集中在了一起,百姓不用再四处奔跑,可以一次性办齐;其二,那几个衙门都是开敞的,而且流程和标准十分明了,很难进行私下勾当;其三,廉政公署设了投诉台,如果柜台有意刁难,投诉后,他们会马上介入。如果发现有意刁难,则办事官吏必须向廉政公署解释清楚,否则就有一大堆麻烦等着。如此一来,官吏就不能高高在上,吃拿卡要,只有乖乖办事,这效率能不高吗?”
韩枫大指一挑:“桑相就是桑相,一言即中!”
桑维翰叹道:“这个办事大厅的确不错,只是,那个议会老夫有些担心,这自古以来,都是官驭民,从来也没有听说过民选官。而且,杨树在岛上取消了官吏之分,所有人必须从小吏坐起,这可是千古未有之举啊!”
韩枫笑道:“这耽罗只是一座小岛嘛!是特区,那就地特事特办!您想过没有,其实所有的一切,其核心是普及教育。当所有人都读书识字,也就是说,所有人都是读书人后,那就再也没有所谓的士,再也没有士农工商之分。因为,所有的士,都化入了农工商。因此,官员也就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统治者,而是变成了服务者,他们再也不叫官吏,而是公务员。”
桑维翰捋须道:“公务员?有意思!那议会呢,那可是民选官啊!如此一来,那王宫的权力不就被架空了吗?”
韩枫长出了口气,郑重道:
“这也是没办法!这办事大厅再好,长久下去,那些官员总会设法勾结,争取利益走向鱼肉百姓,这就是庄子说的人心惟危。由此,必须有制约机制。
而所有人都读书识字了,必然要有意见的伸张,那就不如结合起来,创建新机制,给权力加上一道锁。
因此,在岛上各乡,民众普选代表,组成议会,作为最高权力机关。每届政府,必须向议会述职;重大决策,必须经过议会审议通过;而且,每届各部门主官任期满后,必须经过议会代表重新选举;而政府的年度预算,必须经过议会审议通过后才能拨款。如此一来,就重形成了双重制约。”
桑维翰叹道:“那样一来,也只有富户才能成为代表。”
韩枫耸肩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无论何时,也不存在所有人平等。但是,议会代表是选出来的,那就要为选民负责,如此民众总能得到一份好处。天下从来就不存在完全的平等,只是,吃相不可太难看,必须限制在一定程度内。所以,桑相,议会选举与官员选举程序的公正性必须由大理寺严格监督。再套上一层枷锁,三权分立,相互制约。”
桑维翰道:“那这内阁呢?”
韩枫笑道:“各部门主官组成内阁,由首相统一领导,是实际上的最高行政机构。首相不由选举产生,暂时由星宫任命。而内阁其它官员虽然由选举产生,但是星宫拥有一票否决权。但是,星宫不能直接指定,只能由议会重新推选。至于军队嘛,则由登州太行水军派出,岛上无权干涉。”
桑维翰长出一口气道:“嗯!稳妥,这样一来就不会失去控制。”
韩枫一抱拳:“现在时机未到,就委屈桑相了。接下来,小子的日子恐怕就要难过喽!这大汉的朝廷,我恐怕要蛰伏一段时间了。”
桑维翰笑道:“这是自然,你彰德军出了这般大风头,刘知远再怎么看重你,也必然要设法压制。否则,加上你的丈人郭威,这大汉究竟是谁的天下?”
韩枫抱拳道:“耽罗岛是我最后的退路,也是新机制的试验田,一切,就有劳桑相了。对了,如果你与星宫那边有不同意见,记得通过韩豹告诉小子。”说罢,韩枫再不犹豫,转身走上了跳板。
须臾,舰队扬帆启航。
看着渐渐消失在海面上的帆影,桑维翰捋须笑道:“小子,这就对了!凡事都留一手,任谁也要留三分审视,这才是帝王心性。”
舰队到了登州,韩枫只呆了三两日。
滴答声中,小蝉传来了消息。
圣旨已经到了相州,韩枫被正式加封为安国公,镇国大将军,神机营都指挥使,彰德军节度使。赵迥则被任命为彰德军节度副使,主持相州事务。
韩枫心中一叹,嗯,从二品,不小了。
他的安国公,石重贵还没有来得及正式任命。而自己的老丈人与杨邠一道,被任命为从一品的枢密使,史弘肇与自己同级,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兼归德军都指挥使,也是从二品。并且,算是很给面子,刘知远给他的安国公还是提了一级,爵位自从二品的开国县公被提升到了正二品的开国郡公。
不到二十岁的开国郡公啊,怎么算也是够意思了。
只是,这神机营是个什么鬼?
哦!这是要将我彰德军的主力,调入朝廷归属禁军。也是,彰德军拥有全新的战术,极端强悍的战力,任谁也不能再放到藩镇。而皇上刘知远的手段也比较柔和,圣旨上说了,这神机营单列,组建任由韩枫施为。
韩枫只在登州停留了三日,与兄弟韩栋等小聚。
杨树被留下做太行水军的都指挥使。他也是实际上的登州刺史,全权负责登州事务。韩栋还年轻,在罗四海的辅助下,聚焦韩氏商社与第二楼事宜。韩豹和王巍都是水军副使,一个坐镇耽罗岛,一个坐镇登州。
随即,弯月如钩,滴答声中,韩枫发出了命令。
梁晖、王琼与张遇被任命为彰德军都指挥使、副使与都虞侯,留守大本营相州,协助赵迥。韩山则率领彰德第一、第二两军,即刻赴汴梁,与自己在京城汇合。至于相州太行坊,事务移交给莫锋,请高冲带着一众大匠赶往京城。
舰队顺水西去,数日后的一个傍晚,战舰在澶州东下了锚。
随后,战车粼粼,南去二百里。
又是暮色中,车队隆隆驶入了丽景门,径直来到了第二楼。
次日寅时,在黑暗中,韩枫迷迷糊糊的被荆南叫起。
稍事洗漱后,灯火中,韩枫登上了奔驰轿厢车。随即,鞭声清脆响起,轿厢车沿着马行街粼粼北去。看着黑暗中的大街,韩枫狠狠咬了口包子,一股肉汁香甜浓郁传来,韩枫不由打了个哈欠,揉揉惺忪的双眼,心中叹道:‘这可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太他妈早了。’
卯时一刻(5:15),禁门洞开。
进入东华门和左承天门后,顺着东西华门大街西去数百米,到了紫宸殿前。按照他的级别,本可以在二道门前下马的。不过,这时大臣一般乘马上朝,轿厢车实在是有些招摇,韩枫乖觉的在一道门前下车。
韩枫信步入内,苏逢吉、杨邠、苏禹珪、王章等纷纷点头示意,史弘肇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兀哈哈!小子,你终于来了!”韩枫肩膀一沉,呲牙道:“老史,你就不能轻着点!”经过岳父郭威身边时,得到了一个鼓励的眼神。
重臣在前,还轮不到自己一个小字辈。
韩枫也不多说,径直走到武将一边队列的最后,寻了一个大柱子,瞅了瞅御座的角度,躲在柱子后面回身一靠,开始打瞌睡。
不久,隐约间,听到众臣山呼万岁。
韩枫很是努了努力,眼睛张开一线,只见旁边的人正在弓身施礼。他只好站起身来,闪出柱子,转身跟着胡乱施礼。然后朝会开始后,当众人开始聚精会神,韩枫见到没有人关注自己,转回柱子后面接着打瞌睡。
‘太他妈不人道了,说好的朝九晚五呢!’
依稀间,似乎是中书、枢密院、三司、开封府、审刑院等连番奏事。多为老生常谈,手段颇为严峻,似乎最重要的是苏逢吉的奏章,“皇上,各地盗贼蜂起,令人深忧。乱世需重典,微臣建议,盗贼不问赃物多少全都处以死罪。接应盗贼者,连同四邻同保,全族皆处以斩首刑。”郭威出班道:“皇上,此刑过重,盗贼尚且不可灭族,何况是四邻同保呢?”苏逢吉坚持抗辨,众臣纷纷出班反对,刘知远权衡再三,删去了全族二字,其余照原样颁布。
韩枫一叹,乱世需用重典。
可是现在,难道不是要安抚人心,走向治世吗?情况变了,手段也要变。沙陀人是军政权,看来还是没有转过弯来啊!
入东京不久,三司使王章已经有了‘王扒皮’的美誉。
河东这些年兵强马壮,王章居功甚伟。此人浸淫财税之道多年,手段颇多。但是,战时残酷些可理解,但大汉夺了天下后,他却并未收敛。三司出台各种政策,横征暴敛。比如,旧制两税征粮时,每一斛加收两升,称之为“鼠雀耗”,而王章竟下令又加收了两斗,相当于以往的十倍。此外,在其主导下,后汉的商贸官营空前严峻,凡私自贩盐、矾、酒曲者,不论数量,统统处以死罪。
迷迷糊糊间,韩枫失笑了一下。
管他呢!反正自己已经实现了小目标,当然不是赚一个亿,而是终于避免了相州十万生灵惨死,这也就够了。自己一个小字辈,难不成还要去改变天下?韩子曰了:说难,说难!说,只能说给可说之人,还是且过好小日子吧!
什么最重要?打个盹,迎接愉快的一天最重要。
韩枫再次迷糊了过去。
依稀间,一张可爱的小脸出现在了面前。那是花儿正伸开双臂求抱抱。梦里,花儿忽然开口叫了一声爹爹,声音软糯,嗲的不要不要的。韩枫的心都融化了,一把抱住女儿,在百花丛中飞快的旋转了起来。花儿咯咯笑着,发梢飘舞在空中,百花如锦,空中有几只凤蝶在环绕飞舞。
忽然间,乌云低垂,天空飘起了雨。
韩枫一怔,睁开双眼,只见岳父郭威那张怒气冲冲的国字方脸。
“小子,你在干什么?公然于大殿上打瞌睡,脸都让你丢光了。皇上在问你话呢?”说着,他一把拽住韩枫,将他拖去前面。
韩枫被拖到前面,整理了下仪容。
随即眼珠一转,抱拳施礼到:“皇上,微臣出丑了。微臣接道圣旨后,兼程千里,昨天深夜方入京城。今早又…现在,小子实在是有些顶不住了,以至于瞌睡出丑,尚请皇上恕罪。”
刘知远笑着摆摆手:
“行了,文仲。这小子收到诏书后,片刻没有迟疑,星夜兼程。再说,他虽然年轻,但也是一方重臣,该给的面子一定要给!”
郭威抱拳,瞪了韩枫一眼,悄然退回班咧,站在了杨邠的下首。
韩枫抱拳道:“多谢万岁,不知唤微臣何事?”
刘知远叹道:“是杜重威之事,杨爱卿,你来说说!”
枢密正使杨邠出班,抱拳道:
“杜重威自从投靠契丹、背叛中原后,心里常自疑惧;朝廷调他移镇归德(宋州,现在的睢阳)的制令下达后,他拒不接受;同时,赵延寿留下的二千幽州亲兵他也拒不交出。而邺都城坚墙厚,兵马众多,前去讨伐的高行周与慕容彦超部急切间难下,伤亡惨重。微臣建议,欲平此贼,需皇上御驾亲征。彰德军战力强悍,战术独特,正可做前部先锋。”
刘知远道:“准了,此人绝不可再留,朕即刻御驾亲征。小子,你可愿往?”
韩枫一愣,抱拳回道:“皇上,小子不愿意!”
大殿中一片寂静,刘知远一时愣住,有些茫然。郭威霍然出班,紫红色的脸庞更加黝黑了,脖子后的青雀更加分明了些,他指着韩枫怒道:“小子,你说什么,竟敢不接圣旨?”史弘肇有些焦急,欲待出班,旁边杨邠拉了拉他的衣角,摇了摇头。史弘肇止步,慢慢退了回去。
韩枫回身看了看众人,缓缓回身,抱拳道:
“皇上,自林虑保卫战后,微臣的义父不幸为国捐躯,伤痛之下,激的微臣当场吐血,紧接着又是相州鏖战,接着是千里追击逃敌到恒州,接下来又在易州、瀛洲、莫州连续作战。由于一直未得调养,致使病情加重,陈抟道长说我这是亏欠太多,急需静养。此刻,微臣身心俱疲,连上朝都支撑不住,以至于打瞌睡出丑,小子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请求能休养一段时间。”
刘知远脸色有些严峻,良久,一叹道:
“小子,难为你了。你彰德军连番苦战,消灭契丹人本军近十万,为了抗敌,相州一带遭了水火重灾。在你千里追击之下,恒州光复,又从契丹人手中夺回了易、瀛、莫三州,可谓是居功甚伟。军劳人疲,实在是有些难为你了。王章,相州免去三年赋税,韩枫暂且休养以待康复。郭爱卿,你随我去邺都,枢密院着即准备,月底大军要出发。”
郭威出班应诺,韩枫拦住道:“且慢!”
郭威一愣,刘知远疑惑道:“小子,你又有何事!”
韩枫一抱拳:“皇上,微臣虽难于成行,但邺都坚城兵众,是个难啃的硬骨头。微臣请求,神机营第二军王弘继、樊晖部随同皇上大军同往。他们建制完整,而且是以车兵为主,对于攻城一道最为有利。”
史弘肇出班:“小子,叶小子的第一军呢?”
韩枫神情一黯:“神机营第一军以重骑为主,长于野战,不善攻城,去了用处不大。况且,由于相州鏖战,接着又千里追击,在连番苦战之下,此刻减员过半,已经是半残了。第一军急需修整,才能恢复生机。”
大殿里一阵喧哗,文臣们感觉不深,武臣多为宿将,深知军旅之事。减员过半,这得是有多惨烈?史弘肇倒抽了一口凉气:“什么,竟然减员过半?居然没有崩溃,实在是太强悍了吧!小子,你究竟是如何办到的?”
刘知远豁然起身:“小子,这可是真的,你是如何办到的?”
韩枫一字一顿:“复仇!为我中原惨死的数百万冤魂复仇!”
刘知远重重坐了回去,一时间心中复杂难言。
彰德军强悍,这小子强悍。
可是,这杀虏令,虽然处处指向了契丹人,但是字里行间,也不免含着浓重的汉家呼声。而大汉却是我沙陀人的,虽然我沙陀人与汉人融合的很深,彼此也无深刻的芥蒂,可终归是我沙陀人的。沙陀人太少了,只有勇士数万,汉人实在是太多了,数以千万计,因此又不能不依靠汉人,这…
刘知远强自收摄心神,沉声道:
“小子,你真的舍得?”
韩枫一愣:“为何不舍得?臣是皇上的臣子,神机营是朝廷的神机营,自然奉皇上之命。对了皇上,神机营第一军减员过半,请皇上派人补充。另外,臣建议成立神机第三军,都指挥使请皇上另行委派。第一军的老兵打散在两军,老兵带新兵,能够尽快形成战力。此外,微臣身体不支,请辞神机营都指挥一职务。”
史弘肇大急道:“小子,不可,这可是你一手打造的心血啊!”
韩枫一抱拳:“皇上,小子本是个读书人,志在治学而非治军。契丹人此番伤亡惨重,一时间难于南顾。小子心愿已了,请求弃军安心治学。这武将,小子是无心再做了。说实话,小子的精力是有限的,这几年,忙于军务,于学问一道,着实是有些耽搁了。”
哇靠!这是在闹哪样?郭威欲言,嘴唇动了动,终于忍住。
刘知远脸色晦暗南明,只是更加黑紫了。
他沉思良久,开口道:
“否了!小子,治学虽然重要,但神机营可离不开你,这是全新的武器,全新的战术,没有人能够如你一般了解。你且先好好休养,待朕从邺都回来,咱们君臣再细聊。对了,杨爱卿,神机营单独成军,不在侍卫司序列。具体事宜,在朕走的这些天,你与这小子细细商议。”
杨邠出班,略有深意的看了韩枫一眼,随即领旨。
韩枫一急:“皇上,微臣有个办法,能够两全其美。”
刘知远点头:“你说!”
韩枫笑道:“皇上用我,主要是因为我对神机战术的熟悉。这个好办,微臣建议成立参谋学院,以我彰德军骨干做教员,军中将领,都指挥以上可以轮番入学,每届一百人,以一年为期。如此,这神机新战术就能普及了!待大家都熟悉了,小子也就能抽身而退,潜心治学了嘛!”
哇靠!众臣又惊呆了,竟有人如此的舍得吗?
刘知远疑惑的审视着韩枫,韩枫很平静。
良久,刘知远一叹:“也罢,杨爱卿,王爱卿,着即拨付款项和院舍,筹备成立参谋…那个学院,由安阳公来做院长,即刻进行。”
杨邠、王章出班领旨,韩枫拦住:“且慢!”
刘知远疑惑道:“小子,你又有何事?”
韩枫肃然道:“皇上,军队非同小可,是国家凝聚的核心。因此,小子只能做学院副院长,而这院长只能有一个,那就是皇上。因为凡是进入参谋学院的学员,都必须向皇上宣誓效忠,成为天子门生。”
郭威心中一动,暗暗挑起大指。‘天子门生!那局势平静后我武将就有保障了啊!’杨邠与史弘肇大喜,武将则纷纷出班应和。苏逢吉、苏禹珪和一众文臣面色十分难看,不由心中大骂,但却没人敢于出班反对。老冯道轻捋着白须,心中暗叹道,‘这小子,真是成精了!’
刘知远大喜,心中一松,黑紫色的脸上泛出了红光:
“小子,你要好好的办,朕从邺都凯旋归来,第一件事就是来学院。”
终于散朝了,韩枫和郭威点了下头,随即拔腿就跑,也不管身后在叫他的史弘肇。他飞快的奔出了紫宸殿大门,一头钻入了轿厢车。
晚上,华灯初上,韩枫府邸。
韩枫没有接受东华门外的府邸,而是选择了城中东南一隅。其实就在第二楼的南侧,位于市井之中的一处院落。
位置虽然稍偏,但是院子却大。
院子宽广,有三跨五进,后面还有一处大花园,占地接近一倾。前问交代过了,这时的一倾有五十亩,而这时的亩相当于后世的0.91亩,也就是说,韩枫的宅邸有3万多平方米,绝对是汴京城中的翘楚。
朝代更迭,听说,这里原来住着一位皇亲。
管他是谁呢!重要的是,这个府邸靠着城角,城角,是自己的最爱。
哇靠!内环之内啊!皇上还是很够意思滴!爵位不太好升,前面还有那么多的长者。但是,刘知远也知道自己功劳之大,无人能出其右。怎么办?那就给利益呗!但是他又无法给钱,因为自己最不缺的就是钱,没有那个大臣能比自己的钱更多。所以,只能给地了。
内堂里,烛火通明,亮如白昼。
郭威举杯一饮而尽,笑道:
“这葡萄酿越发的醇厚了。小子,你今日在朝堂上的一番施为,着实打消了皇上的戒心!不是我说你,你伤痛义父之死的心情可以理解,但这杀虏令着实不稳妥。现在毕竟是沙陀人当政,虽然杀虏令中言之凿凿是北虏契丹,但是也隐不住对汉家执念甚深之意。小子,有些事只能做,不能说啊!”
韩枫点头:“岳父大人老谋深算,小子记下了!”
郭荣(柴荣)一笑,举杯一饮而尽:
“痛快,还是这烈火痛快!父亲,这小子总算是补过了,这不,皇上戒心一除,孩儿就得了好处,今日圣旨下来,封我为左监卫将军,与右监卫将军一道协掌宫城诸门禁卫及门籍。啧啧,从三品,总算没有被这小子落下太多!”
韩枫举杯一饮而尽:“恭祝大兄升官!说吧,要什么礼物?”
郭威一叹:“小子,只是苦了你了,做出了这般大的牺牲。”
韩枫一笑,给二人分别续了酒。
他随手夹起一粒油炸花生,嚼了几下开口道:
“也不算什么牺牲啦,大兄知道,小婿其实最爱学问一道。这几年为了抗击契丹人,孩儿将格物学都放下了。以至于迄今为止,柏门学舍的初中部迟迟未开,实在是心有不甘。现在战事稍缓,小子慢慢也就能放下这份担子了。”
郭荣夹了几粒花生,咀嚼良久,斜睨了韩枫一眼:
“还别说,任山珍海味,都不如这花生下酒。你小子真是洒脱,那彰德军有多厉害,凝聚了你多少心血,这是多大的依仗?说放弃就放弃了,你就真的舍得?”
韩枫举杯笑道:“岳父、大兄,在我看来,这可不是什么依仗,实为烫手山芋。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与其握在手中惹皇上猜忌,不如主动放弃。说实话,契丹人虽然遭了大难,但并没有伤及根本。我中原再也经不起藩镇分隔了,必须凝聚起来。朝廷为何要移藩?不就是要削弱地方,加强中央吗?”
郭威与韩枫碰杯,一饮而尽道:“小子,难得你如此深明大义!”
韩枫举杯一饮而尽,笑道:
“也不是孩儿深明大义,只是孩儿这个人比较随性。与其在官场苦苦求索,不如潜心钻研我的学问。为官一任做的再好,也只能风光一世。而孩儿这格物学,越是钻研就越是觉得博大精深。说不定,将来孩儿会桃李满天下,孩儿的志向是成为第二个孔圣人,能够流芳千古。所以,这官不官的,实在是微不足道。”
郭威和郭荣二人愣怔了很久,二人一起举杯:
“为了我们家的新圣人,干杯!”
忽然,门外一个银铃般的女声响起,“谁是新圣人?”
说罢,门被一脚踹开,郭佳抱着玉米风一般的闯了进来。韩枫大喜:“你们何时到的,怎的也不通知我一声?”郭佳撇撇嘴:“又不是没手没脚,何必让你去接?那不是多此一举吗?”
郭威大喜,接过土豆高高举起,颠了几颠。
土豆咯咯笑了起来,手舞足蹈的忒好玩了。郭威笑道:“这小子真壮,你这丫头,都身为人母了,也不稳重一些!”
郭佳扑入父亲怀中,娇憨道:“父亲,不管多大,也总是您的孩儿不是?可想死孩儿了。嗯!大兄,我也想死你了。”
郭威爱怜的拂了拂她的头发,眼角有些潮湿:“你这孩子,如果你母亲能看到你这般幸福,她必在天上笑开了花。”
郭佳心下一阵伤感,随即接过土豆递给郭荣,娇嗔道:“孩子你们先看着,外面千头万绪,我还要前去安排。夫君,这府邸忒大了,我喜欢。”
说罢,郭佳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三人面面相觑,郭威不禁欣慰的苦笑道:“这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