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日,韩枫就在书房里修订下教材和学舍规程。
他和周先生商量后决定先因陋就简,利用现在的私塾稍加修缮。现在只能先开设小学一年级,中学还要等几年后,不用浪费,速度更重要。
今后的规模需要不断的扩大,单靠目前的一年级生源速度太慢了,韩枫决定将教材公开,这样有心人可以自修,教材要再精心一些。
韩枫的视野还在水冶,不过自然常识不是只针对学生的,里面的内容在这个时代对所有人都是石破天惊般的全新学问,它凝聚了之后千年的人类智慧。
韩枫本打算如后世般三月初开学,但周先生希望在二月初,与私塾开学的时间一致,否则担心生源会受影响。先生说的在理,韩枫自然应了。
随即韩枫突然明白了过来,自嘲的笑了,自己忘了,现在古代,采用的是农历,农历的二月和公历的三月差不多啊。
时间紧张了不少,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韩枫打算先做好线路,上元之后先把筹建委员会运作起来,说是筹建委员会,其实也就是周先生和几个同窗。
上元前日,韩枫正在书房,同窗谭知伦来了。
谭知伦抱拳道:“疯子,明日一起去虹楼诗会如何?”
韩枫道:“你总是这般多礼,虹楼诗会嘛,没什么意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那些花间词,再说,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谭知伦笑道:“疯子,劳逸结合嘛!再说,柏门学舍不是要招生了吗?虽说现在的主要生源是工匠子第,可我想圣人说了有教无类,如果有书香家的子第不是更好?如此阻力会更小,学问的推广会更加的迅速。你说呢,是不是这个理?这可是打开柏门学舍声名的大好机会。”
韩枫思忖片刻,起身一躬到地:“知轮见识胜我一筹,好,就一同前往。”
谭知伦狡猾一笑:“就知道能说服你,实话告诉你,我已说动了先生同去,如你刚才拒绝,我就要祭出先生这杀手锏了!哦,橙子和木头也去。”
韩枫大笑道:“轮子,真有你的,不愧是智多星,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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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中的水冶美的魅惑。
火烧云正灼烧着天边,平添了几分瑰丽,而水冶镇人却期待着夜幕的降临。夕阳终于不舍的离去,一轮明月抢占了夜空。
韩枫和家人汇合到镇上观灯,韩雪最为开心,蹦蹦跳跳的跑在前面,不时跑反回来催促下众人快些。
主街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花灯,从珍珠泉铺排了开去,在夜色中流光溢彩,一直摇曳到漫水桥畔。
水冶镇多为中平人家,家家设灯,极尽精美。制灯人别有匠心,将兽角、翎毛、丝绸等巧妙运用,将灯制成荷花、牡丹、菊花等形状,异彩纷呈,颇有些竞呈奇技的盛况风情。
灯的种类很多,有鬼子母灯、屏风灯、佛塔灯、车舆灯,还有鲩灯、玉灯、缀珠灯、羊皮灯、罗帛灯等等,琳琅满目,令人应接不暇。
韩雪自然是最开心的,跑来跑去的在灯海中穿越不停,不时爆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韩栋的目光则往来逡巡,不住往竹缒上看去。
街头巷尾到处都有卖缒的,盛槌的竹制架子上装饰着灯球、灯笼,挂满了各种上元节特有的食品。卖槌者在有节奏地敲鼓的同时,还会将竹架子团团转,很是引人注目。
韩栋的胖脸鼓溜溜的,正垂涎欲滴,他晚饭特意留了肚子,在韩栋的怂恿下,出于好奇,韩枫每样也都尝了一点。
食物大体上是面食居多,只是制作的非常精美。
有稻米制作的各种颜色的蚕丝饭,又叫盘冶;还有圆子,与后世的元宵类似,这时的圆子是以绿豆粉为羹,煮糯米为丸,里面无馅料,令韩枫略感无趣。那个盐豉汤是用盐豉捻头,杂肉煮汤,喝起来味道怪怪的;探春茧是必须要吃的,其实就是填了馅料的厚皮馒头,只是馅料中放了铜签或木签,有的写上吉祥话,有的写上官品,据说可以占卜前程。
还有些宵夜果子和下酒果子。宵夜果子是掺杂名贵药材的花式糕点,而下酒果子主要是各种果品如永嘉柑、金柑、金橘、栗子等,也有以纸囊包着的干缕木瓜、菖蒲、咸酸等小吃。
灯会在漫水桥前的广场达到了高潮,这里布置了大型灯树。
灯树高约六丈,阔约三丈,上千盏华灯挂在上面,华美绚烂,在夜色中呈现出火树银花般的璀璨,令人不知道是置身于天上,还是仍在人间。最奇特的是这个灯树竟然还在慢慢的转动着,引来惊呼一片。韩枫上前围着灯树仔细查看,原来竟是通过河畔的水轮在驱动,真是不愧于水冶工坊立镇的特色。
韩枫略有几分遗憾,现在的花灯会还没有灯谜这种喜闻乐见的民间活动,令上元灯节多少失去了几分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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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水桥边最靓的自然是虹楼,楼内楼外灯火辉煌。韩琅和韩枫辞别家人走了进去。楼里大厅挂满了各色灯笼,透着十分的喜庆。大厅已聚满了人,正在交头接耳,似乎诗会即将开始。
虹楼诗会由水冶商会牵头举办。
水冶镇虽然富庶,但毕竟只是个镇子,自然不可能如安阳城般,有势力雄厚的家族或者影响力卓著的大儒来举办诗会。
但商人们有改换门庭的强烈期盼,子第中大多在读书,对安阳城的各种诗会非常的羡慕。既然单个家族没有这般实力,富商们就倡议由商会牵头举办。虹楼是水冶的门面,东家罗四维又是商会的会长,诗会自是放在了虹楼。
看到韩琅进来,罗思维迎上前来,人略显富态,身上的紫袍透着华贵。
“韩兄来了,哈哈!今年你那羽绒铺着实的红火,看你这红光满面,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待会务必多喝几杯。哈哈!赚了那么多银子,一会可要给晚晴姑娘多多捧场哟!”
“罗兄客气了,没说的,晚晴姑娘色艺双绝,虹楼今年必将更加红火!”
罗会长抱拳:“借韩兄吉言。哈哈!韩枫啊,我们是老朋友了,我早就说你如此聪敏,定然大有作为,怎样,验证了吧?哈哈!贤侄之名如雷贯耳,今日可要一展才华啊!”
韩枫抱拳:“罗会长这就宠坏了小子,在场才子众多,我只是来打酱油的。”
“打酱油?哈哈!贤侄真是风趣!哈哈哈!”
听到打酱油三字,众人先是错愕,接着大厅里哄堂大笑。
一位白衣清秀男子上前拱手:“你就是韩枫,幸会!我叫李桐,你的三字经我拜读了,郎朗上口,道尽古今,甚是佩服!一会期待你的佳作。”
又走来一位赭袍男子,抱拳道:“我是费征新,你的华夏拼音和华夏数字我有幸拜读,实在是新颖神奇,令人击节赞叹!”
韩枫连连谦逊,和他们攀谈起来,三人聊得很是愉快。
这时,旁边又过来一位青袍男子,身量中等,额头宽大,眼睛却眯成一条缝,颌下几根鼠须,身材瘦削,肚子却大。
青袍男子抱拳道:“我是杜仲文,你的三字经很是不错,只是那拼音却为何物?听说竟然是给工匠子第识字用的,有点不妥吧,啥时候穷棒子也要读书了?呵呵!既然有如此妙想,想必你的诗词也必然了得,一会可要大显身手呦!”
马铋凑了过来,帮腔道:“是啊,韩枫你最近才名彰显,今日可要一展身手,我是信心满满,今日诗会你必将独占鳌头啊!”今日他锦袍簪花,富贵逼人,只是眼睛依旧招牌般的眯缝着,透着几分邪气和淫荡。
李桐在一旁眉头微蹙,费征新有些不虞,二人却不好多说什么。
‘捧杀,架我起来!’韩枫心里暗笑。
韩琅的脸上有些变色,正要说话,韩枫扯了扯他的袖口,也就不说话了。场内安静了下来,这杜仲文的酸意也太明显了些,在这个含蓄的时代就有些打人脸的感觉,马铋的的话则更加露骨,明显是要把韩枫架起来。虽然心里不屑,但不少读书人不由自主的对韩枫有了几分敌意。
韩枫不动声色,团团一揖:“两位抬爱,小子愧不敢当。三字经虽然对蒙童有大用,但那也是小子苦思冥想的笨功夫,怎如杜兄当场成词的才华横溢。
妈逼指挥使则是青楼豪客,听说你的艳词别具一格,十分香艳而浓烈,况且,妈逼指挥使执掌水冶坊,富甲一方,用银子当花朵砸的那些姐儿舒服的很呢。所以,小子才说自己今日是来打酱油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厅里哄堂大笑,有些竟笑出了眼泪。众人不由心中暗挑大指,这小子寥寥几句就给自己解了围,且分寸拿捏的十分到位。杜仲文挑衅他谦虚中软中带硬,不失礼貌,接着矛头一转,集中火力奚落马铋,这是分而化之。
先是说马铋那些不入流的淫词,指明他的贪淫好色和不学无术,接着笑骂马铋只会用银子获取青楼女子的欢心,最厉害的是将马铋执掌水冶坊和富甲一方放在了一起,几乎是指着马铋的脸明着骂他贪污。话很厉害,可却说的有趣,在一片哄笑中马铋也无法翻脸,只能皱眉吃下暗亏。
讽刺的意味强烈,看来二人的矛盾不小。不过很多人的心中十分解气,马家是镇上一霸,恶事着实做的不少,而马铋贪婪好色的名声就更臭了…
而韩枫一口一个小子的透着谦逊…既不贬低三字经的价值,又说明笨功夫和诗词急智的不同,可谓不卑不亢。刚才的这场‘局’即使是经验老到的他们也深感为难,可这小子插科打诨几句就云淡风轻的化解了,还调节了现场气氛,这个韩枫真是甚为了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