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符大人！”多隆带着一位年轻捕快上前施礼。
推官，掌管地方刑罚的官员，位次于判官、掌书记，掌推勾狱讼之事。五代沿袭唐制，宋朝时，开封府所属设左、右厅，每厅推官各一员，分日轮流审判案件；诸州幕职中亦有节度推官或观察推官。
“你为何事前来？”符彦伦道。
“大人，下官为水冶马家灭门一事前来。案子的轮廓基本清楚了，主要是红云寨因为纠葛和马家发生了冲突。在长春观，马家长子被杀，红云寨也死了几个人；接着红云寨去水冶镇报复，杀了水冶坊指挥使，马家的次子马铋，又去马宅纵火灭门。马管家和红云寨一人在马宅入水口处相残而死。主要口供来源有二，长春观道士和马家庄户。”
“嗯，那可以结案了吗？”符彦伦道。
“符大人，按说可以结案，但负责此案的捕快段鸿有一些疑虑，下官听着有些道理，就带他来当面给大人陈说。”
“你是段鸿？有何疑点，快快讲来。”
段鸿道：“是，大人，这两日小的去长春观和水冶镇现场调查，表面上确如方才多大人所说，可是有几个疑点小的百思不得其解。
主要疑点有三。第一点是长春观道士提及红云寨绑架了一个人，可事后却没有了这个人的踪迹，由于当时是蒙着头，所以无法追查。
第二个疑点是马家庄纵火案。马家庄户只是在屋里听见外面喊叫，没有目睹，唯一的可能的目睹者赖八一家失踪了。难道是红云寨自报家门？当然可能是立威，但也可能是…”
赵迥接道：“但也可能是栽赃，对吧？”
段鸿道：“是的，大人明鉴。”
“那这第三个疑点呢？”
“第三个疑点是马家大火异常凶猛，应是从水口倒了神油进去引燃的大火。可什么样的神油能够有如此的火势？以至于全宅寸草不留，所有人都烧成了焦炭，有些地方的砖瓦竟然釉化？现场残留着一种奇特的气味，小人用麻油和猪油做了推演，都不可能啊。”
符彦伦沉思道：“这几点确有漏洞，可是也不能排除确是红云寨灭的马家，可惜红云寨地势险恶，匪徒不少，我们现在无力围剿啊!”
段鸿却道：“小人在长春观勘查的时候，发现了一些痕迹，推演了一桩奇事，令人胆寒。”
“什么奇事？”
“小人发现偏殿，后院的灶房和柴房，前面大殿的一些痕迹，苦苦思索得出了一件离奇之事。应该是那个人被捆绑关押在偏殿，不知如何竟然解开了，外面有两个看守，他想办法引了一个进来，扭断了脖子，后来又引了另外一个进来，用锋利的刀片割喉。”
符彦伦来了兴趣：“有点意思，干净利落，一击致命。”
段鸿接着道：“接着，他去了灶房，应是敲门引来山匪，却趁着开门撞了过去，匪徒被撞倒，随后他扑进来一拳头将那匪徒鼻梁骨打断入脑，一击致命。”
赵迥惊诧道：“一击致命，好狠，第三个了。”
“接着他应是制住了厨房的道士，然后移去柴房，接着他将热油入锅烧沸，装入两个带草绳的罐子，应是准备去前殿拼命，此人异常冷静。”
符彦伦大声道：“好！好一个沉着冷静，此人异常厉害。”
段鸿接着道：“可能是这时来了一个山匪，应是进了门，此人背对山匪，回身抡起一个油罐砸在山匪头上，措不及防山匪被热油烫了满头满脸，随后那人挥刀，一刀斩下头颅。”
赵迥听出了味道：“厉害，你是说措不及防。”
段鸿竖起大指：“赵大人心细如发，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后来灵机一动，可能是将前面所杀之人的衣服换了上，所以只见背影，那山匪措不及防。”
符彦伦抽口冷气：“冷静，太冷静了，前面杀了三人，能想到换衣裳，还要挑和自己身材相仿者的衣裳，冷静，实在是冷静的可怕。”
“应是那山匪被杀的时候喊出了声音，惊动了前面大殿的山匪，所以这人反而向前面的大殿潜踪而去，正好躲开大殿至灶房的路线。”
赵迥脊背发凉：“太…厉害了！”
“最厉害的是我回到偏殿时，发现前面两个人是被放到了靠窗的死角。”
赵囧思谋了会叫道：“此人竟如此算计入微？”
段鸿竖起大指：“是的，这样大殿来人进门看不到人，发现地上无人反身才能看到，却不分明，要拖到门口借用月光，这就留出了时间差。他是一早就做好了后面如何行动的准备。当时小人竟然脊背生寒，毛骨悚然。”
众人面面相觑，赵迥苦笑摇头：“实在是太厉害了，一步一算啊！”
段鸿道：“接着那人去了大殿，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制住了殿内留守的匪徒，接着搂住那人的脖子，反身和回来的山匪对峙。由于大殿内发生了多人打斗，应是救援的人冲了进来。后来如何不得而知，可被挟持的山匪却被贯穿了太阳穴。”
符彦伦道：“五个了啊，实在是不可思议啊！”
段鸿道：“还有更加离奇的。”
“还有？”众人狐疑。
“我在灶房发现地上有大口呕吐的痕迹，应是那人留下的，这里有两个可能，都很可怕。一是这人已经受了重伤，杀了三人后身体不支。”
赵迥倒抽一口冷气：“天哪，重伤后还能再度杀人？此人坚忍无比。”
“另一个可能更加离奇，此人可能是初次杀人，杀了三人后才反应过来，大口呕吐，接着却又……。”
赵迥呆若木鸡：“什么？初次杀人，如此冷静，如此算计，如此狠辣？天啊，这是什么人啊？”
待众人消化了下情绪。
段鸿道：“是否确实有救援的人，小人也不敢全然肯定。可如果是有，那就太可怕了！”
符彦伦道：“你是说，他和救援的人反手杀了马铋，灭了马宅？”
段鸿道：“是的，大人！马宅如何？现场一片废墟，不得而知。虹楼的屋檐上确有飞爪和脚印的痕迹，应是那些人从楼外攀援而上。窗纸也破了洞，应是先行观察情况再动的手，门外的护卫却没有听到声音，应是用了迷药。”
符彦伦道：“哦，看来是专业的盗匪。”
“可怕的是应该进来了两个杀手，马铋和罗会长心口插着尖刺，脖子却被扭断，可以说是被杀死了两次，下手极为残毒。”
众人又倒抽一口冷气。
段鸿又道：“不仅如此，杀死后，又脱去外袍，将二人绑在了椅子上固定，再披上外袍，护卫见半天没有动静，从门缝偷瞧，以为是二人伏案小睡，所以留出了退走的时间差。”
赵迥深吸一口气：“实在是太冷静了，和长春观那人的行为特点很是相似。如果真是那人做的，实在是太厉害了，如此冷静，如此算计，如此果决，处处一击致命，被绑架后反手就灭了马家，肯定是马家勾结山匪行凶不成被反杀。”
众人呆若木鸡，良久无语。
段鸿道：“符大人，多大人，是否一定如此？小人也不敢肯定。可是如果为真，那人是谁呢？为何马家要绑架他，为何他要反手灭门，这是多大的仇怨啊？那么谁和马家的仇怨最大呢？或者说，马家灭门何人受益最大呢？”
现场一片寂静。
良久，符彦伦道：“多大人，段鸿，此事太过离奇，也是仅为揣测，不足以断案。那马家这些年恶事做了不少，很多人家破人亡，可谓是仇家如海。
即使真的有此人，那也是大海捞针，破案限期只有五日，现在还剩两日。如果两日内能水落石出最好，如果不能，那也只能按照红云寨灭门马家结案。
段鸿，你心细如发，前途光明，办案切不可以莽撞，该守的规矩一定要守。”
多隆和段鸿失望的对视一眼，终于诺诺而退。
出了门二人摇摇头，叹气离开，符大人没有满足他们的希望。
二人出了门，符彦伦和赵迥对视了一眼又错了开去，二人没有说话，他们都想到了一个可能，却谁也不想说出来。
良久，符彦伦振衣而起：“赵兄，时至中午，我们去第二楼吃茶点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