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吴心匆忙赶过去时,院子里里外外的弟子、丫头站了好些。“都围在这里干嘛?”听到后面的声音,大家一个回头发现是吴心,赶忙各自散开离去。吴心抓着一个小丫头问道:“里头怎么回事?”小丫头害怕道:“庄主刚刚送走了极剑阁阁主就来这边,关上门在训斥少庄主呢!”吴心松开小丫头的手,带着郑寻来到外围的窗边偷听。
“……好,既然你说不愿意,那就同意……否则,就必须送走!”一下又一下重重的磕头声从里头传来,吴心知道,那是哥哥。“吴继,你今天就给为父一个准信,你到底是不是……有了别的意思?”
不知哥哥回答了什么,只听茶杯重重的摔在地上。巨大的响动吓得吴心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一旁的郑寻也不例外。“混账!你们……你是想活活气死我是不是!”说完这句话,吴心听见里头有向外走的脚步声,急忙拉着郑寻朝拐角处躲去。
“来人!从今日起,给我把这院子封起来!一只鸟,一只苍蝇都不准放出去!若是有人执意要闯出去,就地打死!”听父亲说完这句话,气冲冲的走出院子,吴心才拉着郑寻朝外面探出身子。“你在这守着,我进去瞧瞧!”吴心刚想冲出去,郑寻一把将她拉了回来:“小姐,太危险了!我们还是赶紧出去吧!要是被庄主知道了,我一定会死的!”吴心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别怕!我很快就出来!”说着,撇下郑寻遛进了屋子。
“哥哥!”一进屋,吴心就到处寻找哥哥的身影。昨夜风雨交加,眼看着就是要入冬了。纵使是铁打的身体,也经不住一晚上跪在那里。此时,吴继半坐在床边,面色惨白,气若游丝。吴心急忙跑到哥哥身边,双目含泪:“哥哥,你怎么了?”吴继见到妹妹,心里百转千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吴心将吴继扶起来,平躺在床上,轻手轻脚的盖上棉被。兄妹两就这样互相看着,吴心耐不住率先开口了:“哥哥,你……”
“你与钟离,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吴心没想到哥哥会那么直接,张口就问出了这样的话。“嗯……就是,就是在佛段山的时候……”与自己猜的一样,果然是那个时候!吴继心里越是这样想,身体就越冰冷。“你喜欢他?”吴心点头。吴继一时气急,想要坐起来:“心儿,你可知道,钟离家……”
“咚咚咚!”门外有人在轻声敲门。“小姐,快出来吧!外面来了好多弟子,说是要把这里围起来呢!”是郑寻。
吴心知道父亲要把自己送走,怕是待会就要去继心阁找自己。若是瞧不见人影,不知道又要掀起多大的波澜。“哥哥,心儿要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在与爹爹起争执了。娘亲走了,我们难过,爹爹心里也是不好受的。回头你跟爹爹服个软,这事就算过去了。”吴心将吴继按回床上躺好,同时帮着掖好被角。依依不舍的走到门口,回头望着哥哥:“心儿走了。”
当吴心带着郑寻赶回继心阁时,父亲已经站在院子里等她了。“又去哪里了?”吴心低着头小声回道:“想去看看哥哥……”吴庄主一听这话,又是生气:“没事去看他做什么,你哥哥是魔怔了!你既搬去老宅,便好好的给我收心养性,准备及笄,待嫁出阁。昨日被人捅出这样大的事情,整个继崖庄的脸都要被你给丢尽了!若是搬了过去,还和从前一样,便让你一辈子待在老宅那边,再也别出来了!”吴心没想到父亲会发这样的脾气,一句话不敢多说的站在那里。直到父亲离去,吴心也没有缓过神来。看着父亲远去的身影,自己打心眼里觉得有些奇怪。哥哥与父亲,一定有些事情瞒着自己,不让自己知道。而且,可能和自己有关。
吴家老宅里继崖庄并不远,来去不过一天。下午出发,晚上就到了。吴家分了家,大伯伯很早就去世了。留下来大伯母和几个还没出嫁的表姐。
“大伯母!”吴心下了马车,一早等在门口的吴大夫人便迎了上来。“心儿可算来了!”穿着朴素,寻常发髻只带了一个失去了光泽的金簪子。这些年为家里操持,吴大夫人吃了很多苦。“表妹!”一帮姐姐围了上来,见着吴心就是一番寒暄。除了逢年过节,吴心很少见大伯母一家。父亲母亲十分怜惜自己这位寡嫂,所以吴家虽然很早分了家,可大伯母这一家子的开销都是记在继崖庄的账上的。前些日子自己帮着管家,怕是几个表姐得到了消息,对自己的态度比往年见时亲热了不少。
吴大夫人不是个没有眼色的,年纪轻轻就没了丈夫,孩子们又小,这些年若不是继崖庄那么接济着,怕是自己与女儿们就要流落街头了。几个孩子打得主意,她明白。转头想吴心刚刚失了母亲,怕是还没缓过来:“你们且出去,我有些话要同心儿说。”吴家大房的几个孩子都是十分敬重母亲,听母亲这样说,内心再有不甘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人走了,这屋子里好歹清净了些。“心儿,你既来了这里就放宽心。你父亲给我来信,说你为家里的事,又是伤心又是伤神的,必要送到我这里好好的养养身子。去年见你时,瞧着还可以,怎么如今瘦了这么多?”大伯母关心自己,吴心笑着应道:“不碍事的。从前母亲在时,不知道管家是那么辛苦的事情,如今自己接手做了,便越发的觉得对不起母亲。”提起顾夫人,吴心的眼泪再次涌了上来。吴大夫人看着心疼,抱着吴心跟着一块落泪。
有大伯母的开解,吴心感觉好了很多。“心儿,我知道你不喜欢整些花里胡哨的,所以这屋子也没怎么帮你布置!我瞧你这次来带得东西丫头多,便按自己在庄里的规矩布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派人来找我,别不好意思!”送走了大伯母,吴心才将郑寻和夏草叫了进来。一直守在门口的几个小丫头一进屋子,大家就掀起的皱起了眉头:“小姐,这屋子也太简陋了吧。除了这床,还有桌椅根本什么都没有。”楚烟平时做事勤快,话也不多,今天一进这屋子就忍不住开口了。“怪不得小姐收拾行李的时候,连圆桌上的茶具、垫布都叫一齐收了带走……”秋龄也被惊呆了,小声的说了一句。
“大房伯伯走得早,大伯母一个人孤儿寡母的,生计艰难。你们跟我来这,平日里说话行事需注意些,知道吗?”吴心没有责怪她们说得那些话,只是细心嘱咐了一番。郑寻道:“小姐,那庄里头……”吴心将自己随身带着的锦盒摆在床头:“家里没事,哥哥不会被罚太久。再说,哥哥也没做什么坏事,父亲不会过于责罚他的。”说起吴继,吴心心里总是有些闷。他日自己与钟离成婚,只怕哥哥反应会更激烈。
在吴家老宅一个月余,吴心过得倒是清闲自在,今天带着郑寻去爬山,明天带着夏草去钓鱼,后天带着秋龄去山后的河边散步。可主子快活,底下的小丫头快要支撑不住了。
“小姐,前儿从家里带来的那副连珠帐,又被表小姐叫人拿走了。”杭冰平常人微言轻,从来不敢与其他几个姐姐和除了自己之外的人多说话,今天她实在忍不住了,跑到吴心跟前抱怨。“这有什么,统共买来也没两个钱,表姐拿去就算了。”可这两日,心里窝着火的夏草听不下去了:“小姐,怎么能不跟她们计较?这些日子,我们这屋子多少东西给她们带了走了?今一副连珠帐,前一罐龙雪茶,大前天连姚小姐给您寄来的书信都被她们拆开来看了。我瞧着再没几日,连我们都要被她们搜过去卖了!”
吴心很少见夏草沉不住气,与郑寻对视笑道:“你瞧这丫头,往日里也没见你那么精打细算的。怎么这会就斤斤计较了起来?”接过郑寻递来的丝线,吴心道:“从前,都是娘亲帮着给这家里送东西,如今娘亲不在了,父亲一个爷们家,怎么知道大伯母家里的艰难?这次过来,我特意带了些东西。若是直接送给大伯母,我怕她不好意思不肯收,几个表姐自己会要,我倒不如顺水推舟,借此让她们把东西收下,岂不是一举两得?”跟着吴心有一段日子了,夏草几个知道自家小姐是个看上去威严,实际上不爱守规矩的主子,平日没外人在的时候,几个女孩子说话常不正经。“回头等着屋子被掏空了,我看小姐想偷偷的躲被子里哭都是不成的!”夏草不再理会吴心,自己气冲冲的跑进屋子生闷气去了。吴心给郑寻使了一个眼色,郑寻放下手里的活计便进去宽慰夏草了。
昨日收到了姚语千每月一封的书信。知道自己搬出了继崖庄,姚语千邀请自己去苏州散心,吴心回了信,婉拒了她的邀请。此时她这心里积压着很多事,思绪交杂,留在吴家老宅是最好的选择。
“啊!”从自己屋子里面传来了秋龄的惊叫声,吴心赶紧放下手里的绣活儿冲进屋子里。只见秋龄跌倒在床边,一副吓掉了魂的模样。“秋龄,你怎么了?”秋龄没有回答吴心,颤抖着抬起手指着床。吴心粗略的看了一眼,并没有发现异常。“小姐……夫人留给你的锦盒,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