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问他些什么好呢？
事到临头，欧阳恒心中反而有些犹豫起来。
前世今生。
当他确定和紫色灵魂相识时，似乎就已经认同了轮回转世的说法。
否则只有十六岁的自己又怎么可能认识数万年前的上古人类呢？
通过意识交流的感受非常神奇。
紫色灵魂“说”出的语言晦涩难懂，欧阳恒却偏偏都能清楚地明白其中的含义。
“乙，你终于回应我的呼唤了……”
紫光微微闪烁，光团边缘不规则地律动着。
“呃……你是谁？还有，你为什么叫我‘乙’？”
憋了半天，欧阳恒终于问出了这个困扰他许久的疑问。
为什么自己会和灵种变化而成的灵魂碎片相识？
他又是谁？
不得不说，和这位数万年前的“古人类”对话，还是蛮有压力的。
该怎么形容欧阳恒现在的感觉呢？
平民遇见了帝王？
不知道这种形容恰不恰当，但欧阳恒内心的真实感受大概就是如此。
“你不记得，我是谁了？”
律动的紫色人形就像凝固了一般，突然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传达出了信息。
“既然你已经不记得我，那就说明，我们的抗争失败了……”
“上古灵魂”意志中蕴含的悲伤情绪感染着欧阳恒，让他的灵魂险些瞬间崩溃。
幸好“李雨齐”及时发现了异常。
在”辅愈系统“的能力作用下，欧阳恒的灵魂终于又恢复了稳定。
“……”
“在这种状态下特别容易受到强大灵魂的情绪感染，你要注意控制。”
“嗯。”
欧阳恒点了点“头”。
“他刚才说你们‘抗争失败’了，你和他抗争过什么？能记起来吗？”
“我能记起来就有鬼了……”
“有道理。”
“李雨齐”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你在耍我吧？”
看着装模做样的“李雨齐”，欧阳恒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交流内容的？你能窥视我的思想？”
灵魂交流和说话可完全不同，语言都是直接浮现在意识中的，根本不会发出声音。
看来“李雨齐”会“读心术”能力已经算是“实锤”了。
“这个不重要，你先继续和他聊。”
“……”
虽然不爽，但欧阳恒还是别无选择。
“呃……我们反抗过什么吗？”
“乙，你就该听我的，趁早毁灭一切就好了……”
“能不能说清楚点，我们要反抗什么？”
“……”
沉默。
问了好几遍，紫色人形都一言不发。
“看来他是不会说了。”
是不愿说，还是不能说？
欧阳恒思考着。
通过“毁灭一切”才能实现的“反抗”？
要想推测出紫色灵魂话中的含义，就必须先弄明白一个概念——
所谓的“一切”到底指的什么？
一切敌人？
一切生命？
抑或是整个宇宙？
从以前灵种中蕴含的毁灭意志来看，欧阳恒认为“一切”最有可能的范围是“一切生命”。
“不行，线索太少了，要是他愿意再多说点就好了。”
欧阳恒最终还是放弃了思考。
“他只不过是一小片灵魂碎片而已，别要求那么高。”
“李雨齐”倒是显得一点都不着急。
“你问完了？换我来问问他。”
“随意。”
欧阳恒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的太少，根本无法再提出什么有价值的问题。
但是问题来了……
欧阳恒又不会“读心术”。
如果“李雨齐”不像之前一样使用“意识传话”能力的话，他根本就不知道两人在说些什么。
“你知道我是谁吗？”
浮现在意识中的声音让欧阳恒一愣。
“你……”
“李雨齐”把右手食指竖在“嘴”前，冲着欧阳恒眨了眨“眼睛”。
他似乎并不打算有所隐瞒。
“哈喽，你认识我吗？”
“李雨齐”在紫色光团面前挥了挥“手”。
“辛巳，我不想和你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说话！”
“哦？”
“李雨齐”摸了摸胸口，想要掏出“实验笔记”，却是摸了个空。
无比兴奋的他已经忘了，那本写满了奇思妙想的小本子根本不可能带到这里来。
“至少我们知道了两件事。”
欧阳恒能够清晰地感到从“李雨齐”灵魂中传来的兴奋感。
“第一，我有个名字叫‘辛巳’，第二，我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在欧阳恒看来，此刻的“李雨齐”就像获得了世上最有趣玩具的小孩一般。
“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他不愿回答我的问题，却可以回答你的问题啊！我怎么这么笨！”
“……”
你都算笨的话，这世上还有聪明人吗？
“你不用这么夸我。”
“……”
难道在“李雨齐”面前真的就毫无秘密可言吗？
欧阳恒把心中涌现的烦躁压了下来。
“欧阳恒，你来转述我的问题试试。”
“嗯，你说吧。”
“你问他，知道人类最初的家园在哪吗？”
“最初的家园？什么意思？”
“别管那么多，先问。”
“……”
将“李雨齐”的问题转述给紫色灵魂后，他也随之做出了回应。
“我们的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有多远？具体在哪？发生了什么？”
让欧阳恒有些意外的是，这次紫色灵魂居然毫不犹豫地回答了“李雨齐”的提问。
“五个虚古纪元前，我们在‘甲’的带领离开了家园，替族人寻找新的栖身之处……”
随着紫色灵魂的叙述，就连“李雨齐”都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
那张遗失数万年的记忆画卷就这么在两人的灵魂中逐渐展开——
若以地球的时间来计量，人类离开“家园”的时间大约是五亿亿年前。
如此久远的时间足以让无数恒星湮灭，无数宇宙沉寂。
也足以让这个名为“人类”的伟大种族彻底忘却来时的路。
“这么说来，我们现在所生存的宇宙只是原本‘旅途’中一个本应只做短暂停留的中转站？”
紫色灵魂若不是货真价实的“上古人类”，欧阳恒一定会认为他彻底疯了。
“嗯，他就是这个意思。”
“李雨齐”的灵魂中传来的亢奋情感影响着欧阳恒。
“李雨齐，他的话可信吗？”
紫色灵魂的话太过匪夷所思，让人太难以接受了。
以目前的科技来看，就连宇宙之外的虚空都无法探测，更别提想要穿越虚空旅行了。
更何况，五亿亿年……
那可是无法用“久远”、“海枯石烂”、“地老天荒”这一类的词汇能够形容的漫长时间啊！
人类有可能在如此之长的时间里一直“旅行”吗？
就算真的能够借助某种飞行器离开宇宙，穿越虚空——
那补给呢？
动力来源呢？
飞船如何维修？
方向如何定位？
人员又如何在飞行器中繁衍、传承如此之长的时间？
根本不可能！
正如一只蚂蚁无法理解灵能刀的构造。
此时的欧阳恒也完全无法理解人类曾经的“壮举”。
“李雨齐”没有理会欧阳恒，他只是默默思考着。
“我只有一个问题。”
“……”
“李雨齐”似乎已经完全接受了紫色灵魂的说辞。
“欧阳恒，你帮我问问他……”
“李雨齐”认真思考着提问的措辞。
“为什么这个宇宙不能作为‘目的地’，而只能成为‘中转站’呢？”
对啊！
既然人类旅行的目的是为了寻找新的家园，那为何不能以现在赖以生存的宇宙作为“新家”呢？
换句话说，目前人类所处的世界究竟有什么缺陷，才导致它只能成为旅行的“中转站”？
“乙，你在说什么啊，难道你能忍受这种……的地方？”
紫色灵魂传来的语言中有一个音节似乎并没有对应词汇足以解释它的含义。
“粗浅？简陋？野蛮？环境恶劣？卑微？恶心？憎恨？”
把这些词语的意思加在一起，大概可以稍微解释紫色灵魂对这片宇宙的看法。
“……”
欧阳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广袤无垠的宇宙中蕴含着无数星球和秘密，人类尚未探索其中的亿万分之一。
“上古人类”为何会如此厌恶这神奇而美丽的宇宙？
在不解的同时，欧阳恒不禁对人类原本的“家园”产生了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会让人形成这样的价值观？
无法理解。
无法认同。
欧阳恒的困惑被“李雨齐”无比激动的情绪给打断了。
“太完美了！所有的线索都已经联系起来了！”
他灵魂躯体的边界甚至都出现了不稳定的波动。
“我的理论是正确的！我的猜想是正确的！我的努力没有白费！”
激动已经逐渐转变成了疯狂。
“欧阳恒！我要给你最高的奖励！”
“李雨齐”手舞足蹈地扭动着灵魂躯体。
“走，我们先出去，然后……”
突然，他的动作戛然而止。
“李雨齐？！”
欧阳恒睁大了“眼睛”。
“李雨齐”的灵魂似乎被一层紫色的薄膜包覆了起来。
“乙，我早就警告过你，辛巳不可信。”
紫色的灵魂突然间发生了变化。
外观，轮廓，形态。
越来越清晰的紫色光团终于化作了真正的“人类”。
“他的灵魂很强，只有在情绪波动最大的时候我才能抓住他的破绽。”
紫色灵魂“看”了眼就像被石化了一般的“李雨齐”。
“以我现在的力量维持不了太久，我们就长话短说吧。”
“嗯……”
欧阳恒努力平复着心中的震惊，缓缓地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