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打扰你姐了，快去好好写作业，将来你也考个大学！”
父亲扶着弟弟的肩，把他往屋里推。
“我先看看呗。”弟弟噘着嘴嘟囔，眼睛期盼的看着林梦凡。
“明天再看！”父亲扬起手，作势朝着弟弟的头拍去。
弟弟滋溜一下跑开，父亲笑骂道：“臭小子！”
林梦凡看着弟弟那灵活的动作，心里又是一阵酸楚。
每个人都是快乐的，除了自己。
她默默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从书包里拿出那被撕成两半的通知书，眼泪再一次不受控制的滚落。
她有些恼怒的抬起手，狠狠地抹去眼泪。
“哭，哭，哭，就知道哭，真是没出息！”
她紧抿着唇，不安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四下打量着那熟悉的再也不能熟悉，简单的再不能简单的房间。
小小的屋子里，一张小小的书桌。
一个父亲自己钉起来的简易书架，还有一个小小的衣柜。
自己那小小的床，这些已经把屋子塞得满满的。
她紧锁着眉头，不安的来回的走着。
一会儿掀起床垫，一会儿又拉开抽屉。
必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能把通知书藏起来的地方。
这是自己的梦想，不能就这样被扼杀了，她对着自己喃喃的说着。
终于，她停下脚步。
盯着衣柜里的衣服，费力的从最里面，翻出一件冬季的棉衣。
这衣服的口袋，有个拉锁。
林梦凡把通知书叠起来，塞进衣兜里，又把衣服压在了最下面。
她又看了几遍，确认不会引起注意。
擦擦额头的汗，她仰面躺在床上，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微微阖上双眼。
这一天，真的是太疲惫了。
但此时的她，大脑却分外的清醒。
“学费，学费。”她喃喃着。
明天，出去找工作，她能想到的，赚取学费的唯一途径。
一个暑假，多做几分工，一个能赚够学费。
林梦凡在心里打算着，突然，隐隐传来几声说话声。
她屏住呼吸，竖起耳朵。
断断续续的，是母亲的声音，“她一点也不体谅大人，那么多学费......”
声音有些闷，“咱们只能供起一个人读书，弟弟明年就要高考了......”
难过又充斥了林梦凡的心里。
她知道，家里确实困难。
可是，妈妈从小就偏心弟弟。
以前自己都不计较，可这一次，她无论如何不想放弃。
“行了！”从来不多说话的父亲，突然打断了母亲的哭诉。
“闺女有出息，砸锅卖铁也要供她读书！”父亲斩钉截铁的说道。
父亲的声音陡然提高，林梦凡吓了一跳。
记忆里，父亲从来都没有这么大声说过话，更不用说这样对母亲说话了。
林梦凡的眼泪顺着脸颊，湿透了枕巾。
她扯过被子，盖在头上，生怕自己的哭声传出去。
哭着哭着，身心疲惫的林梦凡，渐渐的睡着了。
她睡的并不踏实。
妈妈的斥责，凑不齐的学费，还有那被撕破了的通知书，不断的交替出现。
“不要”，突然，她惊呼着，猛地坐了起来。
梦中，她又看到了母亲要撕碎通知书，撕碎自己的心，
林梦凡眼中充满了惊恐。
她光着脚，冲到衣柜前，翻出那件有些褪色的大衣。
伸向口袋的手，微微颤抖。
通知书，还在，她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照进了屋子里，带了一丝生气。
她叠起衣服，再次压到衣柜最下面，手心又湿漉漉的。
“姐，怎么了，做恶梦了？”
正好站在窗户跟前的弟弟，被她这一声惊到，忙对着屋里问。
“哦，”林梦凡揉揉太阳穴，走到门口，拉开门。
整整一夜，噩梦不断，让她觉得很疲惫。
“起来了。”院子里的枣树下，父亲抽着烟。
林梦凡点点头，看向厨房，母亲一如既往的在准备早餐，脸色阴沉。
一旁的弟弟悄悄地把手伸向盘子，母亲眼皮都没抬，准确的打在他手上。
弟弟顿时龇牙咧嘴的跑了出来，母亲的脸上，闪过一丝宠溺。
看到这一幕的林梦凡，轻叹一口气。
自己同母亲，从来没有这样过，熟悉的羡慕和刺痛感，又在心头升起。
林梦凡端着盘子，放在枣树下的小桌子上，早饭虽然算不上丰盛，却一如既往的精致。
每个人都有心事，没有人动筷子，气氛有些压抑。
林梦凡看看父亲，又看看母亲，嗫嚅的开了口。
“爸，妈，我一会儿就去找工作，我会努力赚学费的。”
“到了学校，我也会努力打工赚钱，我不会给家里增加负担的。”
一口气，林梦凡终于说出了已经在脑海里，想了几千遍的话。
“你，”母亲刚要开口，被父亲一把拉住。
“钱，我来想办法，你还小，别去外面乱跑！”
母亲甩开父亲的手，冷冷的看着他们。
“咱们这里的卫校、幼师，虽然不是大学，但是学费低，还包分配工作！”
林梦凡低着头，眼泪瞬间在眼眶里打转，她紧紧的抿着嘴，控制着自己，不让眼泪流出来。
父亲一把拉住母亲的手，用力捏下去，母亲不由倒吸一口气。
“闺女，你妈就是唠叨几句，昨天晚上，她已经同意了。”父亲道。
林梦凡往嘴里塞着饭，一个劲的点头。
吃过早饭，林梦凡同父亲说了要去学校，就匆匆出了家门。
明山路，这个小城市里唯一的一条商业街。
马路两边，大大小小的商铺、饭店林立。
各色音箱摆在门口，节奏鲜明的流行歌曲此起彼伏。
林梦凡走进一家商店，转了一圈，却一直没有勇气开口问，需不需要服务员。
最后，脸憋得通红，额头细细密密的布满了汗珠，在售货员奇怪的目光中，匆匆走出来。
连着进了几家商铺，她都没有勇气开口。
她不断给自己打气，在一家服装店门口，停下了脚步。
里面只有一个40多岁的中年妇女，圆圆的脸庞，慈眉善目。
林梦凡咬咬牙，走了进去。
“姑娘，选一件裙子吧，”那女人见到有顾客进来，马上热情地招呼着。
她利索的从衣架上拿出一条连衣裙，走的她的面前。
“昨天刚到的新款，你这么漂亮，穿上一定好看。”
那女人亲切的语气，像是对着熟悉的人。
林梦凡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