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姐接到电话的时候,在处理杨虎虎的事,忙得焦头烂额。
杨虎虎惹了一堆事,比如去泡吧去蹦迪去赛车被拍了个全脸,比如一个不爽把别人家艺人打得鼻青脸肿……
完全就是叛逆青年。
关键是做错了事,他还有理了,还嘴硬。
一看就是被家里人宠坏了。
她巴不得把杨虎虎这小子扔给团队,“白杏那儿说是出了大事儿,我必须得去看看。你们就按刚说的办吧。”
嘉姐叫上助理小于,就走了。
小于这一家,他爸叫于我,他哥叫于所,他叫于也。
连起来是“鱼我所欲也”,于所说是因为他爷爷于谦杰觉得这篇古文很有道理,取名时灵光乍现,就给他爸取名叫“于我”了。而于我呢,就沿用了这个创意。
大家不叫于我老于,叫大于,不知道谁给取的。于也叫小于,于所叫等于。
大于是一个前辈的助理,在那个时代眼光算是很前卫的了。那个前辈在行业里风云过一时,后来退了圈,大于也跟着退了圈。
等于和小于都是嘉姐的助理,俩人按天轮流,是嘉姐她先生找的。
今天轮到小于,小于性子急躁处理事情能力很强,今天这主意就是他出的。等于性子沉稳记性很好,很会察言观色。
小于一听有大事,风风火火一路加码,很快就到了。
地上坐了一个人,白杏戴着黑口罩,拿着酒精在给他消毒,旁边有不少路人在拍照,她视而不见。
反正她包得很严实,也没什么人能认出来。
这位估计就是苏影了,嘉姐作出判断。
嘉姐的视线从白杏身上飘过去,被苏影的侧颜惊艳了一下。
好一个弱柳扶风,唇绯齿白的少年,穿戴整齐,发丝清爽,低着眉,杏眼微圆,眉眼皆可入画,是个翩翩少年郎,又似忠良纯真的犬,给人的感觉很奶。
是那种很耐看的惊艳,很耐看的奶气。
他只看白杏,眼睛只有她,眼神乖巧顺从得不得了。
这身板,这腰肢,仿若病西施。这坐在地上,满身是血色,旁人看见都会心疼几分。
嘉姐走到白杏跟前,叹息,“你啊……”
白杏在她面前从未这么温柔。
把自己的所有暴露在一个人面前,不是他值得喜欢依赖,就是他值得信任托付。
白杏很急切,“嘉姐,赶紧去医院吧!”
看这急的,一点也没平时淡定处理公事的样子。
真是完了,栽了,栽在这男人身上了。
真不知道该说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还是苏影这狐狸太勾人。
小于上车,启动保姆车,示意几个人快上去。
苏影想走到车旁,但脚踝一动就疼,根本走不了路。
白杏看着他疼得面目紧凑的样子,蹙眉,走过去,从前面一只手抱住他的腰,一只手拖着他的腿窝——把他给公主抱起来了。
白杏男友力Max了。
在场的人都傻了。
苏影也傻了,腾空的感觉让他本能地圈住她的脖子,看着她,说话都结巴,“阿阿阿杏,别,让我下来……”
白杏力气大这事儿,他还真不知道。
白杏一路小跑把他抱到车上,安顿好,直视着他的眼睛,很认真,“你不能走路。”
“可可可,我是男孩子……”这么多人看着呢,面子挂不住的。
“你是患者。”
他的眼神躲躲闪闪,白杏明白了什么,笑,“怎么?害羞啊?”
“没有……”一听就是说谎。
白杏也不拆穿,由着他说。
开过了一个红绿灯,患者还是好别扭,“你怎么抱起我的啊?”
她挑眉疑惑,“你很轻啊,这有什么抱不起来的。”
“……”
作为女艺人,抱起一个男人,竟然轻而易举理所当然?
*
由于赶时间,小于开去了最近的医院。
医院人很多,基本都是老人。
白家常用的那位也在这个医院,白杏直接找了他。
医生姓祁,人长得文质彬彬,戴着眼镜,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白大褂很干净。
祁医生拖了拖眼睛,十指放在桌上,相扣,很标准的医生样子,颔首,“白小姐。”
白杏在楼下借了一辆轮椅,把苏影推过来,“嗯,给他看看。”
祁医生站起来,走过来,看见他红肿得不行的脚踝,问了几句话,了然。
“先去冷敷,再去热敷,消肿了我给他接骨。”
祁医生抽开抽屉,给苏影的膝盖清了洁,拿出红药水的瓶子转开,用棉签沾了红药水一点红药水碰上去,苏影疼得一瑟缩。
白杏心疼,“祁医生,我来吧,他怕疼。”
祁医生挑眉,“行。”
白杏动作很轻,也很慢,冷敷都完了她才刚涂好药水。
热敷完,祁医生动作很快,一使劲,“咔擦”一声,就给苏影接完了骨。
祁医生说接完骨好好养养就没事了,但白杏还是给苏影住了vip病房。
白杏跟菠蜜公司请了假,陪床。
陪床第一天:给患者削苹果皮,切成小块,喂患者苹果,给患者熬骨头汤,喂患者吃饭喝水,帮患者掖被子,自己打地铺。
苏影严重怀疑,要是医院没有饮水机和纸杯的话,她大概会连矿泉水瓶的瓶盖也一起给他拧了。
由于医院缺轮椅,白杏就把轮椅还掉了,只能抱着患者去男厕,并在患者强烈要求下把他放下,由他自己进男厕,在门口守着,等他出来在把他抱回病房。
据知情人士说,患者进厕所的时候脸都是红的。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亦是如此。
终于,第五天早上,患者想去上厕所,他终于忍不住了,“阿杏……”
白杏刚起床,睡眼朦胧,“嗯?”
“我已经好透了……”
“嗯……”
“我可以自己去厕所的!”
白杏一下子瞌睡就醒了,“不,你不可以!”
患者开始软糯撒娇,“阿杏杏~”
这小声音甜的呀,骨子里都跟抹了蜜似的。
白杏一脸严肃,“不行!”
患者被凶得委委屈屈,“可是,可是再这样下去,我要变成废人了……”
白杏有点松动,但还是不听。
“阿杏杏~你再喂我,我就要胖三斤了!”
患者竖了三根手指,手指根根修长。
“阿杏杏~我手上的伤早好了,不用喂我的……再说,你带我去的是男厕,你可是女孩子!而且,你还找借口不工作!”
患者抱胸,仰头,撅嘴。
“阿杏杏~你再不说话,我要生气了!哼!!”
撒娇三连,加上美人生气,这谁抵得住?
美人生气是什么样?
美人患者杏眼一瞪,满眼都是控诉;小嘴一撅,花瓣似的绯色;小脸一鼓,奶膘看着就可甜;还有那脑袋一扭,别回头,不睬人。
——就差把“不高兴”三个大字写脸上,奶凶奶凶的。
患者奶甜奶甜,白杏实在太吃他的颜值了。
只要苏影一撒娇,白杏马上倒。
白杏眨眼,低声哄,声音像夏日的刨冰,还是芒果味的,加了西米露,甜甜沙沙的,很有颗粒感,带着刚醒的哑,“别生气嘛~”
“不是找借口不工作,是担心你。”
“我现在就去退病房,好不好?别生气了嘛~”
苏影撒娇算什么,顶多是甜,白杏撒娇才叫真的撩,还莫名的宠。
一撒娇,苏影耳朵都红了。
再撒娇,半边身子都麻了。
三撒娇,整个身子都酥了。
等他反应过来,白杏已经办好出院证明了。
白杏拉住病早就好了的患者,“走啦。”
“去哪儿啊?”
“风头也避过去了,回本宅啊。”
白杏丝毫没有觉得,苏影不应该是自己计划里的一员,反而很理所应当地,把他带回自己家。
四舍五入一下就是,他已经在阿杏将来的计划中了。
苏影的嘴角很得意很美丽,心情也很得意很美丽。
好~开~心~呀~~
白杏在医院门口打了一辆出租,没再夸张到把苏影抱上车抱下车,只是上了车她跟司机说了目的地,就马上问了好几个问题——
“你疼不疼?”
“b……”苏影的“不”字才发了半个音,就被下一句堵了回去。
“累不累?”
“……”
“你别逞强,痛就说出来!”
“……”
“要不,下车的时候还是我抱你吧。”
“……”
“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别贪图一时最快!”
“……”
像不像你妈问你,秋裤穿上了没?冷不冷?还是穿上吧,冷了来不及了就!看见没,外面冷吧?
你:……妈,我真不冷。
你妈:不可能不冷!你就死鸭子嘴硬吧!等会冷了别叫妈!
你:……
过了一会儿,你妈:冷不?
你:不冷!
你妈跟你爸说:你瞅瞅,这孩子多像你年轻时候,不穿秋裤还非说不冷。没啥优点,就是嘴硬!
你爸:……
你:……
有一种冷,叫做“你妈觉得你冷”或者“你媳妇儿觉得你冷”。
苏影不想说话了。
他想叹气。
同样,有一种疼,叫做“白?未来媳妇儿?当前爱豆?杏觉得你疼。”
唉,真是一个甜蜜的烦恼啊。
那司机大叔听见了这对话,就一直盯着他看,盯得苏影背后发毛。
过了五个红绿灯,司机大叔终于忍不住了,“小兄弟……”
苏影抬眼。
“你有病得治啊!”
苏影:???
白杏接过话茬,“刚从医院回来,谢谢大叔。”
司机大叔很懂地点点头,“哎,我就说!都是过来人,大家都懂!”
苏影:??????
头顶缓缓打出一行问号。
不是,你懂什么了?谁跟你一样是过来人了?
“小兄弟,你还年轻,有什么病可以慢慢治嘛,何弃疗呀?”
白杏慢慢反应过来了,刚想解释——
“你瞅瞅,你媳妇儿多关心你,就算是为了她的幸福,你也得给治好吧。”
白杏无奈,但也没有表现出不耐,只是安安静静地抬眸听着。
得了,又是一个脑补过度话还多的司机大叔。
出租车司机这个群体很神奇。
从前就做这行的,大多数都是好人。
在大多数里,很大一部分人话很多,超八卦,有时候是正能量使者。
他们有些侃侃自己的经历,有些吹吹牛,有些谈国事,谈城市运,有些脑补过渡,也有些在安慰人这领域是强项。更有些一旦遇上了话多且悲愤欲绝的载客,就义愤填膺帮着一起咒骂载客的敌人或不公的人生。
这不,这回遇到的司机大叔明显是第一种,第四种和第五种的混合体。
他看着后视镜里的小兄弟,“我跟你讲个例子,你别嫌我烦不爱听啊。
“我有个朋友,几年前得了什么病我忘了,就每天化疗,老痛苦了。但他没放弃,因为他老婆一直在等他,照顾他。最后是治好了呀。你只要坚持,病肯定也能治好……”
苏影就听他这么叨叨了半路,核心思想就是:“坚持就是胜利”。
突然一阵昏昏沉沉中,司机大叔在路口,突然大喊一声,同时拍了一下掌,“我知道了!”
这位大叔,中气挺足,苏影想。
就特别像,你的数学……不,历史老师,是个中年男人,中气特别足,上课叨叨叨叨抑扬顿挫不绝于耳,说的东西特别无聊。
大家昨晚和成堆的作业奋斗到黎明,都在底下打瞌睡,但是由于历史老师是教导处的人,被抓到就会扣纪律分。同学们眼睛都不敢闭,和瞌睡虫作斗争,只能头一点一点的时候——
突然老师拍着讲台,大喊了一个名字,像绵绵细雨里突然一个春雷轰隆响。
所有人的眼睛一下子睁得铜铃大。
——结果老师在叫东坡先生的名字“苏轼”,压根不是叫同学的名字回答问题
苏影现在就是那被吓醒的感觉。
司机大叔还神神秘秘的,“小兄弟……”
司机大叔的手动了动,让他凑近点。
苏影身体往前倾,打开矿泉水瓶,喝了口水。
司机大叔捂着嘴,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疾不方便治啊?”
“噗——”苏影一口水喷出来,然后呛到了。
白杏没听见,看着他这小身板咳得惊天动地,连忙帮他顺气。
然后司机大叔就一口咬定了他有隐疾。
“小兄弟,我跟你说,你不行,不是什么大事,现在医术这么发达是吧,总能找到办法治的。”
小兄弟“媳妇儿”:“??”
小兄弟:“……”
我可谢谢您噢。
医院离这儿不近,跨了四个区,到别墅已经是中午了。
下车的时候苏影被说的困得不行。
白杏往指纹锁上按指纹,推开门,她自己换了鞋,在鞋柜里找了双客拖,给他换上了,回头道,“要是困,就先躺会儿,我做好三明治会叫你的。”
苏影揉揉眼睛,跟着她进去,“不麻烦你了吧。”
白杏带他去了客卧,“没事,你去躺着吧。”
别墅的风格相同,就是这里白杏常住更有生活气息,也比之前那套更大一些。
白杏安顿好苏影,下楼打开冰箱。
她给这个别墅雇了一个家政阿姨,每天早上两个小时,给家里添置一点食物,顺便把变质的食物扔掉。
这里的东西很齐。
冰箱是双开门式,她看了看,又打开另一扇门,拿出一块培根。
她选着食物,脚下突然碰到了什么。
白杏低头,是扫地机器人。
它正亮着蓝色的灯,以表示对她的欢迎。
她笑,“真是很久没有看见你了呢,很高兴再次见到你,杰。”
这句话,正好被站在楼梯上转角处的苏影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