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马家的院子里,村寨里的男女老少聚集了不少。
莎莉在哭,她的儿子也在哭着要爸爸;只有女儿很小,被莎莉抱在怀里,对众人露出甜甜的笑。但是,越是懵懂幼童的这种笑,反而比哭更让人看了伤心。
“我们得让他先带我们去找一马,然后才能带他去赤焰峡谷。”莎莉擦了一把眼泪,“我们如果先带他去赤焰峡谷了,可能他就不管我们家一马的死活了。”
平头道:“我姐说得对!趁着他现在有求于我们......”
方才吴缘来清凉凹第一个遇到的老人说话了:“你们说的不对!我就想问你们,现在,你们大家信得过他吗?”
众人不说话了。
老人笑道:“怎么样,我就知道你们不一定信得过他。其实我也不敢完全信任他。毕竟,一马是跟他一起走了之后失踪的。他自己说,他是邳人,跟绿藤峡里面的文明人不一样,但是,真实情况谁知道呢?如果他说要带我们的人去绿藤峡寻回一马,谁陪他去呢?谁敢保证他会不会把陪他去绿藤峡的人也扣在里面?”
古麻道:“大山老爹说得对!我们不如先答应他,带他去赤焰峡谷。一来可以验证他来我们这里求助的真实性。如果是真的,那至少证明这人还是可信的。二来,我们先帮他做了事,对我们的请求,他就不好意思拒绝了。”
平头道:“可是,方才我姐也说了,万一我们帮他带路之后,他不帮我们了怎么办?”
古麻道:“可以先让他做个承诺!就是我们帮他之后,他必须也得帮我们寻回一马。”
平头又反问道:“但是,我还是那句话,如果我们帮他带路之后,他不帮我们了怎么办?就算他做出了承诺,但不按照承诺办事,我们有什么办法约束他吗?”
众人又都陷入了沉寂。半晌之后,大山老爹说道:“我认为还是该按照古麻的意思去做,先答应这个文明人,带他去赤焰峡谷。这样做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如果先跟着文明人去寻一马,大家肯定会进入绿藤峡。万一这真的是个陷阱,跟着文明人去的寨子里的年轻人就铁定有去无回了。寨子里一下子损失那么多年轻人,实在无法承受。
而如果带文明人去赤焰峡谷,那事情就不一样了。如果文明人这次来寨子寻求帮助是个陷阱,那这次去赤焰峡谷之旅就可能露出破绽。年轻人一旦发现破绽,毕竟生蛮更熟悉这里的地理,可以很容易跑回来。之后,这位文明人再说什么也不会有人信了。
“如果有可能,还会出现一个对我们更好的结果,那就是那位姑娘被找到,并且恰好受伤了。我们可以让这位姑娘留在寨子里,帮忙照顾她。当然,明面上是帮忙,实际上是把这位姑娘作为人质,就更不怕这位文明人耍花招了。”大山老爹看到众人对自己的看法频频点头,又加上一句,“我觉得就该按照这顺序,先帮他。而且,咱们现在就去跟他说,毕竟,认识去往赤焰峡谷道路的不光是我们寨子的人,他要是去别的寨子求助,那就真没咱们什么事儿了......万一这次一马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以后莎莉娘儿仨可怎么活?”
古麻赶紧又加上一句:“所以,咱不光让他承诺会带我们寻回一马,最好让他先出一笔钱给莎莉。这个文明人好像很有钱的样子......他愿意出钱,也算是显示出诚意......”
傍晚时分,寨子里的人方才议定方案,出来与吴缘谈条件。吴缘倒是好说话,只要寨子里能派人带他去赤焰峡谷,他们提的条件全都答应了。
与此同时,在山南行省的北部山区,发生了一件事情。
夜色降临,天上一轮明月照着大地。在一座长满高大乔木的土山岗上,一支车队正在迤逦而行。
车队由总计三十多辆大车组成。每辆车都由两匹马拉拽,都配备了车夫。车上装着的东西体积不大,却显得异常沉重。每辆车都用黑色的布幔遮盖,赶车和押车的人也不知道车上装的究竟是什么。
押车的是清一色的骑兵。但这些骑兵不着甲胄,虽然都带着兵刃。也没有步兵,也不像镖局走镖的队伍那样配备有趟子手等步行人员。看得出,这支只有轻骑兵押护的队伍最在乎的是行进速度。
月亮继续上移。这支队伍很快进入了树林的中部。
凄厉的鸣镝声忽然想起。伴随着鸣镝声,从一棵树的树冠上忽然射出一支箭。领头的骑手中箭,惨叫一声坠马。
“不好!有人劫道!”与中箭者并辔而行的另一位指挥官握紧了掌中的长枪,出声向所有人示警,“快,冲出去!冲出林子!”
但是,接二连三的箭支从不同的树冠中射出,更多的人惨叫着落马。不过这位指挥官是个好手,用长枪竟然将好几支射向他的箭支拨落。
车队冒着箭雨开始加速,企图尽快脱离伏击区。
一声唿哨。从好几株大树的后面出来了总共十余人。每人都拿着兵刃,冲向骑兵指挥官前方的道路上,挡住了车队前进的方向。领头的是一个穿着道袍的道士,手里一柄长剑在月华照耀下闪着寒光。
“是你?”指挥官发出惊异的声音。
从他说话的内容能推测出,押车的人和劫道的人彼此认识。
“是我们!”道士发出冷冷的声音,但再没有多余的话跟指挥官说,而是直接对手下下达了命令,“杀!一个不留!”
道士带着手下扑向了大车。有马车夫发出哀求,但直接被斩落车下。更多的马车夫干脆弃车逃入了林子。劫道者倒也不去追杀他们。
劫道者和押车者混战在一起的时候,树冠上埋伏的弓弩手就停止了射击,以免伤及自己人。
战斗进行的时间不长,押车的人被击溃。大部分骑手被杀,只有少数几人趁着夜色逃入了树林。领头的骑马指挥官也在与道士的搏斗中战败,被一剑刺穿了咽喉。
“这都是山南百姓的民脂民膏,怎么可以被运到雨花城去?”道士盯着指挥官的尸首说。
然后他命令手下人将大车全部拉走。
一阵短暂的人喊马嘶之后,现场很快陷入寂静。月亮冷冷地照着这一切,就像它千万年来照着无数次人类夜间斗杀的战场一样。夜风吹起,传来一阵夜枭的叫声,让人毛骨悚然。
一个幸存未死的人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尸身,警惕地左右看看,过了半晌确认安全了方才起身,摇摇晃晃走入树林。
他是方才押车的骑手之一,属于第三指挥官。因为不是正副手,没有成为打劫者的主要攻击目标,因此捡了一条命。他的马匹已经没有了,只好徒步行走。
月亮照在他脸上,能够认出他是姬士玉,曾经的范立夫集团二当家,后来投降了官府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