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外面有监工,矿场作业的洞窟处有工头。只有沿着铁轨穿越矿洞的这段路途才是属于矿工们自己的时间,没有任何人监视。
当然,只有早晨进矿洞这一趟,矿工们之间是有心情有精力说说话的。之后,由于高强度劳作,在将矿石运出或者下班通过这段路途的时候,每个人真的累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天早晨矿工们去往作业面的旅途,简直变成了对猴子的批斗会。
“你为什么要背叛我?”吴缘痛心疾首地质问。
“你给我们清凉凹的人脸上抹黑!你个混蛋!信不信回头我一锄头打死你!”平头对猴子说话的时候都是咬牙切齿的。他挖矿的工具是一柄鹤嘴锄,所以他这么说。
“哎!咱们是不可能活着出去的了。你又何必说那种话,连累外面的别人?”一马痛苦的声音。
“本来,东夷人想知道那女人的下落而不得,心中还有欲望。咱们可以利用他们的这点欲望,说不定还有脱身的机会。”蛇牙摇头叹气,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猴子,“这下好了!你这样一搞,咱们的希望都没有了!”
“你这样做,不光害了人家那女孩,还害了咱们所有人!包括你自己,你懂吗?”说到生气处,平头对猴子脸上就是两巴掌,“你太让人失望了!你个笨蛋!东夷人说,你告诉他们消息他们就放你,放你了吗?放你了吗?放你妈啊!”
一开始猴子嘴里还说着“对不起”,后来则神态木然,任凭别人如何打骂,他都不作任何反应了。
“别那么多废话!干活了!”轨道车到达挖矿作业面,工头呵斥的声音响起。
大家拿起工具挖矿。每个人很快进入高强度劳动下的麻木状态,生活似乎在一瞬间回到了往常。
只是,猴子今天的状态显然是不好。他一开始劳动,动作就是慢吞吞的。在矿洞里,没有尽最快速度都不可被监工容忍,更何况真正的消极怠工了。
工头很快发现了猴子的异常,走到他的后面,扬起鞭子抽打起来。猴子之前也被鞭打过,遭到鞭打之后他会如同火烧一般迅速加快干活的速度,但这次,他仿佛死了一般,感觉不到鞭打的疼痛,干活的速度似乎更慢了。
“呦!还跟老子杠上了!”工头嘴里骂着,下手更狠了。
火把的亮光照着猴子有些阴沉的脸,他索性扔掉手中的镐头,停下不干了。
工头脸上带着狞笑,阴森森说道:“你马上把镐头给我捡起来,继续挖矿!在这里,只有死人才可以不干活!”
猴子应该是对东夷人的出尔反尔心灰意冷,哪怕苟活的欲望都没有了:“那就让我做个死人吧!死了就不要这么受苦了......”
“别以为我真的不敢打死你!”工头挥起一鞭子,直接打在猴子的脸上。
这一击用的力气很大,脸上一道粗黑的印迹出现,血珠渗了出来。
“接着打!不打死我,你就是孬种!”猴子忽然暴怒地大叫起来,“与其替你们干活,到最后活活累死,还不如被你打死!倒也痛快!”
“你真的不想干活了?”工头这次问话的语气竟然有些平静。
猴子没有说话,肢体一动不动就是对工头的回答。
工头的脸上瞬间浮起一道杀气,弯腰捡起猴子扔在地上的镐头,抡起来带着风,一下将猴子的左腿胫骨击断。猴子发出鬼哭狼嚎的叫声,抱着断腿在地上打滚。
每个听到猴子惨叫的人,心头都在颤抖。
工头又走近猴子几步,再次挥起镐头。这一下,猴子抱住断腿的两条手臂又被打断了。断口处露出白森森的骨头。
猴子为自己的冲动任性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痛得嘴里不停吸气,向工头求饶:“别打了!饶我一命!”
“我们这里不养闲人。你一个手脚断折的废人,留着你有什么用呢?”工头说话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看样子他已经对这种事情见惯不惊了。
“那我求求你,给我个痛快!打我的头,打死我!”猴子求生无望,只能求死。死了,痛苦就结束了。
工头笑了:“你想死个痛快?那是不可能的。根据我的经验,你至少能撑三天!等我们收工之后,还有老鼠来陪伴你。老鼠最喜欢咬你断腿处流血的鲜肉了,哈哈哈!”
工头的笑让人毛骨悚然。他笑的时候,看了一遍全场,威胁众人道:“你们可给我看清楚了!不好好干活的人,就是这个下场!”
吴缘不知道别人如何感觉,他自己确是被吓到了,心跳得厉害,手上不自觉地加快了干活的速度。
“吴哥,你杀了我吧!我对不起你!你杀了我出出气......”猴子点名让吴缘杀死他。
可是吴缘哪敢?他现在只想着拼命干活以免惹工头生气。去杀猴子是要耽误几秒钟工作的!
“平头哥,我求求你,给我个痛快吧......”见吴缘没有反应,猴子去求平头。
这次,猴子的请求奏效了。
平头并未马上有所动作,他也不敢正面触碰工头的逆鳞。他利用一次将一块较大的矿石搬上矿车的机会,走到猴子身边的时候,脚下一滑,手上没有抓稳,那块石头掉下去,直接把猴子的脑袋砸碎了。那块大矿石也碎成了几个小块。
猴子的惨叫声消失了。
工头走到了平头身边。
“你给他个痛快?”工头冷笑着质问。
“不......不是!这......这纯粹是个意外!我......我没抓住石头......把他砸死了......对不起......”平头因为害怕而说话颤抖。
“是意外还是故意,难道我看不出来吗?你当我眼瞎?我让他痛苦地去死,他就必须得痛苦地去死!任何破坏我计划的人,就得付出代价......”工头嘴里一字一句地说着警告的话,然后弯下腰又把方才将猴子打成重伤的那个镐头拿到了手里。
“猴子死了,现在少了一个人。我们拼了命地干,也不一定能完成今天的任务啊!这......这要是再死了或伤了另一个人,人手不够,今天的任务就肯定完成不了了!”一马嘴里说话,但手上的干活动作并未停止或者放缓。
他在提醒工头:劳动力是很宝贵的。
他以这种方式来救他的内弟。
“你说的很对!”工头点点头表示认可一马的话,“任何人死去或者受伤,都会影响任务进度!但是,我最讨厌有人利用这一点来要挟我!你以为提醒我这一点,我就不敢伤人或者杀人了么?”
工头拖着镐头缓缓走到了一马身边。铁质的镐头与矿洞中石质的地面摩擦,发出响亮的声音。来到一马身后,工头站定,将镐头举了起来。但是,他并未马上对一马下手。
正如猫杀死老鼠之前总要玩弄一番的心态一样,工头在欣赏一马为了活命而挣扎的狼狈相。在这里,要活命只有一个方法,就是证明自己还能干活!一马感觉到工头就在身后,他不敢回头看,他也不确定工头会不会打他或者杀他。他能做的就是,将身上的所有力气都迸发出来,拼命干活,提高产量,从而让工头的心情高兴一点,放过他。
只是,他是个受过刑的重伤之人,这几天的严酷劳作已经将他的身子压榨到油尽灯枯的边缘了。他再怎么拼命,但干活的动作跟吴缘他们比还是迟缓了很多。工头看了一阵,开始挥动镐头......
在工头心里,一马的价值已经被压榨得所剩无几。他说不定今天就会累死,指不定哪一刻就一头栽倒再也起不来了。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杀死他立威呢!
“啊”一声惨叫。
工头身后,平头挥起一块矿石,用了吃奶的力气狠狠砸向工头的后脑。
平头可以眼看猴子惨死,但是不能眼看着出声为自己解围的姐夫被工头残杀。
工头受到重击,再也拿不动镐头。他转身看着平头,脸上是不敢相信的表情。
他缓缓抬起了手臂,指着平头:“你......你敢杀我?你们......你们都得死......”
平头能做的是再次挥起石块砸到工头的脸上。工头的脸立刻血肉模糊。
工头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平头挥起石头继续砸他的脸,一边砸一边骂。直到把工头的脑袋完全砸成肉泥,平头方才停下了动作。
“完了!”先于平头他们之前进来绿藤峡挖矿的大壮哭丧着脸,“这下我们都死定了!矿上有规矩,只要哪个矿洞中有人袭击工头,那个矿洞的工人就会被全部处死!更别说杀死工头了!我们不光全都要死,只怕还会死得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