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这万万不可!”
“大哥,有什么不行的?”独不恨毫不在乎,嗤之以鼻道,“不过是一伙山贼,又不是哪门哪派。”此刻,她正把弄着兵刃与奇形怪状的暗器。
“这山上落草的难道就没有星介高手了?”凌不弃依旧不同意,说道,“铲除北端,一举打通峡谷,这是君夫人交给我们的第一个任务,务必要出色完成,切不可出现问题。我知道你独来独往惯了,可这次需得有所收敛。这般轻敌,一旦出现问题,定然给君夫人,给这里的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怎么,大哥向来无所顾忌,豪爽直率,如今倒是小心翼翼了?”原来,商讨之后,众人觉得鬼商信无常言之有理。君夫人将此任务交由绝煞四兄弟手上,让其带领本部五百人马,一举荡平。此刻,四人正在商议,说话的是然不离。
“对了二妹,”凌不弃想起什么,问道,“你平日里不是偏好打探消息吗,说说,对那伙山贼了解多少?”他这么一问,倒是引起了余人的兴趣,独不恨也认真看着她。
“那伙山贼的底细,我略知一二,”只见她认真思索,是在聚拢信息,汇总之后,方才言语,“据我所知,这批山贼来历倒也简单,大多是本县几个村的村民,因为灾年,加上入伍和北姈作战,没时间休养生息,为了活下去,才当的山贼。”
“大哥,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不过是平民村夫,哪有什么星介?”
“三妹,这你就错了。”然不离纠正道,“听闻他们的头领姓且,也不知什么机缘巧合,在与北姈作战的时候,意外获得一股神秘力量。也正是因为他的能力,此次战争双方最终以平局收场,均没有得到好处。”
“神秘的力量,也就是星介喽?”不恨认真起来。
“不错,就是星介,不过和我们所修炼的却大不相同。”
“有什么不同?”凌不弃追问道。
“这个,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很奇怪。”然不离根据当时目击者的说词,也曾认真分析过,诚然与师父传授、讲解有不少出入,却无法言语描述。
“即便有星介又如何,”独不恨说道,“一个山贼,能有什么理想?终究还是村夫。偶然获得能力,当然喜出望外,哪管平日修炼积攒,以防不测?我猜想,他定然凭借于此,大肆敛财,四处打劫,好过得上梦寐以求的日子。”
“这点三妹说的倒是不错,据我所知,他不想与峰谷县交恶,所以基本上没对昂国商人下手,大多都是北上侵扰游牧部落。他也不贪心,有收获,能支撑一段时间,便待在洞府,陪他的妻子。”
“听二姐这么一说,我倒真有点不忍心了。如今这世上,能安心陪妻子的,倒是少见。”
“既是如此,我们好好合计合计,”凌不弃听闻对方仅有一人秉有星介,安心不少,“如何下手,能快速拿下,好让君夫人与其他兄弟刮目相看!”
“擒贼先擒王!”独不恨抛下刚才的怜悯与同情,坚定地说道,“我乔装成难民,找机会混进去,先解决掉他,蛇无头不行,到时候这群乌合之众还不是树倒猢狲散,各奔东西?到时候你们率人马从正门攻入,里应外合,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拿下。”
“不妥,既然对方只有一人尚有反抗能力,我们哪需要花花肠子?就直接正面攻打,一举攻破。”凌不弃还在坚持。
“二姐,”独不恨突然问道,“君夫人让我们何时动手?”
“等宣国府兵丁一到,才可动手,是为掩人耳目。”
“宣国府的人到哪里了?”
“颀慕华接到书信,昨日就已动身,照我估计,今天午后便能抵达。”
“这样说来,时机刚刚好。”独不恨自言自语着。
“三姐,你说什么?”立不憎向来主意多,不过一旦是四人商量,他基本上没说话的权利,只得在旁边听着。
再看这四人,因为不需要在江湖上遮遮掩掩,可以堂而皇之行走在众人面前,所以一身行头,也换了。
凌不弃身材高大威猛,衣着干练简单,身后披风半裹雄躯,走起路来阵阵有风,再加上络腮胡,不怒自威。然不离恢复女儿身,衣裙摆摆,衣衫飘飘,清香淡淡,妆容绯绯,果真是精致的人儿。再看独不恨,还是如往前的衣着,不过是考究了些,紧绷修身,飒爽英姿一览无遗,偏喜欢黑色,倒给人一种冰冷的距离。再看立不憎,因为年纪偏小,脸上还留有稚嫩的痕迹,满眼的无辜。平日里蹦蹦跳跳跟在三姐身后,缠得她心烦。如果不是外出,还真是甩不开。只有办事的时候,才能找到独来独往的感觉。正因如此,他的衣着反而最具特色,由续魂阁专门的婢女服侍,几乎每天都有不同,不是这里的特色,便是那里的风情,偶尔还有异域风范。看来,这小小续魂阁,也是藏龙卧虎之所。
“没什么,四弟,你今晚就跟着大哥他们。你星介虽然尚浅,不过这伙山贼当不必放在心上。”一路走来,腥风血雨也见得多了,但还是不忘提醒。
“独不恨,你要干什么?”然不离觉察出她话中的意思,问道。
“按我的规矩办。”此刻,哪还能见到她的身影?原来早已纵身飞出,留下这么一句。
“就依着她吧,反正也不是多么厉害的角色。不过往后还是这样,肯定会吃亏的。”凌不弃说道。
“大哥,我看你是多虑了。”然不离坐回原位,说道,“我们之前也是这般行事,不见得出现什么岔子。”
“以前能和现在比吗,”凌不弃说道,“之前我们跟的都什么什么货色?君夫人,那可是孤鸿。正所谓敌人的高低决定自己的能力,反之亦然,如今我们为君夫人做事,那面对敌人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经他这么一说,其余二人才隐隐觉得事情的严重性,确实不能像以前那样鲁莽行事了。不恨说道:“大哥言之有理,等这事完了之后,我找三妹好好谈谈。还有,”她转过脸庞,说道,“四弟,不恨最听你的,到时候你也要好好劝劝,将大哥的话说给她听,也是为你三姐好。”
“嗯,二姐,我知道了,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明白其中的含义。等她回来之后,我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劝她。”立不憎信誓旦旦,表情甚是认真。
话分两头,三人带领兵马距离山寨不远处驻扎,亲眼看见几个难民被带了进去,其中一个背影熟悉,显然独不恨是以这种形式偷溜进去的。三人想,既然人已经进去,我们就在外面等讯号,一旦时机成熟,便可进攻。殊不知此刻,里面已然打斗起来。
“且寨主,看来你兵刃功夫着实了得,三百回合下来,你我还不分胜任。”
“不恨姑娘过奖了,那是你手下留情,且某还站在这里。如果是你大哥凌不弃此刻在场,恐怕也接不下他那招绝学。”
“不知你星介上,又积攒多少?”不恨收起兵刃,问道。
“姑娘有兴趣的话,且某愿意奉陪。”说着,将软件藏入袖中。
“难道你不恨我吗?”独不恨甚觉奇怪,问道。
“何出此言?”
“君夫人命我等围剿此处,但遇反抗,格杀勿论。即便你不为自己担心,也不为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们考虑?”
“如你所言,既是出生入死,过得是打家劫舍、刀口舔血的日子,有几天舒坦,那就过几天舒坦。明知这一天将会来临,不过是在等罢了。”他微微一笑,“那么今天便是期限,何须多言呢?生死有命,又承蒙你口中‘君夫人’看得起,该是我等的幸事,怎么牵怪于你?”
“你这性子,倒合我的胃口。不如归顺夫人,共谋大事,如何?”独不恨有意拉拢,问道。
“已经晚了。”
“晚了?”她十分不解。
“你看窗外。”
不觉得有诈,便回头望去。穿过窗户,山寨大门那里已经宛若天明,火焰升得很高,火势蔓延,周围的栅栏、房屋也一并烧了起来。紧接着,一股声音扑来,是杀伐、攻占的叫嚷。看来,他们还是动手了。
“现在停手还来得及。”不恨有些心慌,说道。
“呵,”且清风笑道,“自己攻打别人,杀戮因你们而起,此刻倒心生怜悯。不恨姑娘,你不觉得可笑吗?”
“姓且的,你别不识抬举!”独不恨被人奚落,心生不满,叫嚣道,“既然人在江湖,生死自有天定,今日不是你死,明日便是他亡,本小姐会心生愧疚?你也太小看我了。不过是念你还有几分价值,留在君夫人身边或许有些许作用,才好心劝说。”
“我知道,刚才言语不过是故意气气你,由此看来,不恨姑娘果真是关心在下。”
“你……”独不恨心思仿佛被看穿,恨恨开口,却没了下文。
“早些年一高人就料定,在下命中存有一劫,不可避免,需得直面,看来就是今日。”窗外的热浪滚滚而来,不断填充这个房间,“既是如此,避无可避,有缘结识姑娘,倒不如打个畅快,留给姑娘这一念想,岂不妙哉?”似乎怕她有所担心,接着说道,“放心,我不会伤害与你,当然,也不能够。不过你想击败我,也不是那么容易。”
正说着,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猛地推开门。那人说道:“大当家的,外面……”看见有一女子与他对峙,当即明白,便没再言语。
“说。”且清风提醒道。
“有人攻打山寨,看衣着是续魂阁那边的。领头那三个好生厉害,兄弟们快抵挡不住了。”
“我知道了。”他轻描淡写道。
来人并没有走,他在等命令。他弱弱问道:“那我们……”
“命令弟兄们,放下兵刃,不与抵抗。放心,君夫人会不予追究,放他们回村。”
“回村子?”来人不敢相信。
“怎么,你不想吗?”
“想,想。”都是附近几个村子慢慢聚集起来的平民,因为相同的原因才落的草。如今得以回去,当然喜出望外,他问道,“只怕官府……”
“放心,朝廷方面君夫人也已疏通。”
“那大当家的,你……”不知问他是一同回村,还是其他。
“我没事,你快去,或许还能挽留更多兄弟们的性命。”且清风交代道。
“是,是,小的……”似乎自称不妥,忙改口,“我这就去!”说着一溜烟跑下了楼。
“你怎知朝廷会不予追究?”独不恨问道。
“扶持颀慕华为知府,借官府名义围剿,”他看着她,说道,“我们也打探不少消息。既然四兄弟都来了,看来我真的是在劫难逃。不恨姑娘,不知你此刻还有雅兴接着打吗?”
“这……”她正犹豫着。
突然,一阵喊叫,惊醒了他俩。“三妹!”紧接着,木质窗户应声而散,断裂碎片到处都是。听声音就知道,是凌不弃。只见一黑影闪进来,站定一看,果真是他!
“大哥,你怎么来了?”不恨问道。
见独不恨安然无恙,只不过换了装扮,不免嘲笑道:“怎么,你是要嫁人了,穿这么艳丽的衣服?”
“干你何事!”独不恨驳斥道。
为待他言语,且清风说道:“看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绝煞四兄弟中的大哥,凌不弃。”
“你是谁?”进来就看见两人站着,却没有动手,此刻转过身来,问道。
“且某不才,真是此山寨寨主。”
“原来你就是山大王,那就好办了。”凌不弃拿起兵刃,说道,“只要解决了你,这地方就不攻自破,归君夫人了。”
“不错。”
“既是如此,接招吧。”凌不弃话不多说,暗施星介,挥舞大刀,直接砍来。
“好,我倒要见识见识阁下的虎形诀,是否像传闻那般。”且清风甚是兴奋,嘴上说着,双手摊开,汇聚星介,周身顿时风声。与此同时,藏在袖中的软剑从后背衣领飞出,携带涌动的星介,向前飞去,正面硬接这一招。
“不要!”独不恨忙劝阻道,然而为时已晚。
“咔嚓”一声,凌不弃虎口震得生疼,连连退了十数步。大刀隐隐还在抖动,连带着胳膊都在颤抖不止。他感觉手臂发麻,整个右手似乎不听使唤。低头看去,手掌已布满血迹,疼痛异常,却看不到伤口在哪里。
再看且清风,软剑经此一击,竟破碎成数十片,却没有四处散落,而是保持了剑的外形,每一块也留有一定的距离,摆在地面上,就在眼前。而他呢,正单手撑地,另一只手按在胸前,嘴角血流不止。此刻的微笑,更是迷人。
“清风,清风,你在哪里?”外面传来女人的呼喊。
他此刻已经不能大声言语,只见他颤巍巍伸出胸前的那只手,食指一摆,那带有一截剑身的剑柄“倏”地飞出门去,“叮”地一声钉在墙上。女子闻听清脆声响,向这里看去。剑柄与剑穗均再熟悉不过,当即向这里奔来。行至门口,拔下墙上钉住的夫君的东西,看着半截的武器,她已经明白。进了屋,在墙边,找到了受伤的丈夫。
“清风,你怎么样?”女子慌忙托起他的脸,还是熟悉的温度,不断擦拭嘴角的血。可是血流不止,怎么擦也擦不完。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干什么。
且清风眼瞳还是闪烁着迷人的光芒,嘴角的笑不曾断过,此刻却换作深情。他试着张了张嘴,却不能发声,却有更多的血涌了出来。
“你别说话,别说话了。”她哭泣着说,“我这就带你去漠北,找那个高人,他能治好你,肯定能治好你。”说着,便抱住他的身子,要背着他。
可是,且清风却一阵晃动,表情痛苦异常,唯一不变的,就是嘴角依旧挂着笑。
“清风,你的骨头……”她的双手刚碰到他的身躯,便感觉体内的骨头早已断成一截一截,有的地方已成粉末,摸不到支撑。手掌轻轻用力,便能按压到深处。
且清风还是笑着,突然,眼睛光芒异样,显然比方才精神了多。只见他伸出右手,不断向上举起,只是力量不够,移动得很慢。
她当即理解他的意图,慌忙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脸上。
如此善解人意,又能感知熟悉的温暖,已然心满意足。刹那间,且清风眼神没了光彩,暗淡之后,胳膊力量消失。可是,她一直紧紧握着,深深按着,夫君的手掌没有离开过。
好久,好久,暖热不再,冰凉来袭。她止住眼泪,面颊也干了。这才抬起头,对着面前的人,说道:“两位大侠,希望你们将我夫妻二人埋在且家村,不胜感激。这份恩情,我白明月只能来世再报了!”说着,将手中半截兵刃,插入自己腹中。两人相偎,她跟着他,去了。
想不到这山谷一处,竟有如此痴情男女,为之叹然。